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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尹大人,夏祈音又送尸体来了!”这个“又”字用的妙极,很好的表述了夏祈音与开封府往来之密切。
听到属下的报告,孙府尹手一抖,一团墨迹在宣纸上晕染开来。
同职不同命大概说的就是孙府尹和他的前任。几年前,因夏祈音的缘故,无忧洞遭遇了一轮清洗,十三凶徒落网,京中治安大为改善,开封百姓拍手称快,前任府尹因此得以升官。
后夏祈音随义父帅风旗出京赴任,不知如何又去了潭州府。在潭州府帮着潭州刺史平了匪患,还带头修路铺桥,让潭州刺史平白得了许多政绩。孙府尹收到风声,潭州刺史就要升官了。
夏祈音平匪虽说得罪了绿林道,江湖上褒贬不一,但朝廷主流对此事还是比较看好的。匪患之祸不仅严重危害民生,从而动摇朝廷根基,就连官员去地方上任都充满了各种风险。不少地方官员为了任上平安,甚至不得不屈从江湖势力或向强盗妥协。
除却那些与绿林勾连不清,同流合污的官员,大多数官员对平匪之事都比较赞同。不少地方官员甚至期盼这位绿林小魔王可以去自己的治下晃晃,解决一下地方上的毒瘤,若能顺便修桥铺路送个政绩就更加锦上添花了。
若朝廷要评江湖十佳好少年,夏祈音定是当仁不让,这么配合官府办案的江湖人可是凤毛麟角啊!
知道夏祈音回京时,孙府尹还被同僚调侃过福星来了。
孙府尹对此不以为然,无忧洞这两年还算平静,开封府又没有匪患,大概用不到这位特殊的小福星。可没想到他这旗子没立两天,事情就上头了。
夏祈音回京没几日,就给开封府送来了两具尸体,说是江湖杀手。杀手就杀手吧,如今谁不知道这位被绿林恨的咬牙切齿,有人刺杀也不奇怪。可孙府尹没想到,这不过是个开始,此后几乎每隔几日,开封府就能收到类似“快递”,偶尔还有活口。
对于江湖人这么配合官府办案,开封府应该高兴的,可这也太频繁了!最麻烦的是这些死者都是亡命之徒,根本查不到身份。收尸体可不是政绩,三天两头收尸体,那是对京城治安的挑衅。
“这次又是哪个不开眼的啊?这些江湖杀手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死了一拨又一拨,怎么还看不明白这是个硬茬子,真是为了钱不把命当命!今年光给这些亡命徒收尸,都要我开封府不少支出。”
朝廷有漏泽园负责安葬无主尸骨及家贫无葬地者,但对于涉案的尸体,哪怕查不到身份,也必须先由仵作验尸记录在案。衙门验尸,送去漏泽园前,开封府为了不显得太刻薄,薄棺总要赔一副吧?
可现在开封府不是一副两副棺材的事情,他们已经无端多买了好几副棺材,仵作也增加了额外的工作量。
何捕头委婉道:“大人,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那位说要见您。”
“哪位?”
“夏祈音啊。”
“她自己过来了?”孙府尹有些意外。
夏祈音往开封府送了好几次尸体,实际上孙府尹并未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地方官福星。毕竟送尸体这事,随便安排两人抬过来就是了,夏祈音身边随从不少,哪会让她去抬尸体。
“那就见见吧!”
夏祈音正站在府衙的停尸房前,拿着一根眉笔不知道在画什么。见孙府尹过来,顾惜朝忙提醒了一声。
夏祈音收起纸笔,迎上来道:“晚辈夏祈音,见过孙府尹。”
孙府尹忙还礼,开门见山道:“小夏姑娘今日亲自来府衙,莫非今天的杀手与往日不同?”
“是有些不同,这杀手原不是冲我而来。”夏祈音爽快道,“我怀疑与邪/教有关,所以就想见见孙府尹,了解一下东京城近来可是有什么邪/教组织活动。”
在城门有人向陆小凤和花满楼射出幽冥针,陆小凤没有留意到凶手,夏祈音却瞥到一眼背影。与陆小凤和花满楼分开后,夏祈音见到一个肖似凶手的背影,跟踪了过去,最后在巷子里被对方察觉。
夏祈音原想留活口,哪想对方比杀手还悍不畏死,最后平白多挨了一刀,活口也没有留住。
“邪/教?”
夏祈音将手上画的恶鬼图晾给孙府尹看:“这是尸体上的纹身,有点奇怪呢!我方才让人看过,有些人看到尸体上的纹身会头疼恶心,有些不会。可我按着纹身描绘下来的恶鬼图,大家都没有特别的反应。”
孙府尹接过图,原画的就是恶鬼,加上拙劣的构图,怎么看怎么丑:“会不会画的不够像?”
夏祈音挑眉道:“不如大人看一看尸体上的图?”
孙府尹从善如流,与她一同进了停尸房。龙仵作将尸体的衣服扒开,方便府尹查看。府尹将夏祈音的画作与纹身核对,临摹上找不到任何不同。可画作和纹身却完全给人不同的感觉。
画作只是让人觉得这幅画好丑,纹身却有一股浓重的邪恶气息。
孙府尹仔细看了一会儿纹身,就恶心地想吐,脑袋也钝钝的疼:“呕~”
“大人!”何捕头忙将孙府尹扶到了停尸房外。
“孙府尹似乎比所有人的反应都大。”夏祈音摸了摸下巴,与顾惜朝道。凑上去认真看了一会儿纹身,除了丑之外,夏祈音还是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咦?”
“怎么了?”顾惜朝问道,并不敢去看尸体胸膛上的纹身。
“纹身下面好像有东西。”
“确实有东西在动。”龙仵作与夏祈音一样,对纹身没有反应,正要伸手去摸一下那块在动的皮肤,忽然被夏祈音一把推开了。
下一瞬就有东西戳破尸体的皮肤,钻了出来——一条黏沾着血迹的白色蠕虫。夏祈音良好的视力在向她传递一个匪夷所思的信息——这条蠕虫竟然有一排细尖牙。
蠕虫不过小指粗细,粘液上混杂着血迹,却遮不住身体呈现的莹白色。顶端的呈现暗红色,蠕动口器时,露出一排细细的尖牙,莫怪能够咬破尸体的皮肤,钻出来。
明明是一条没有五官的蠕虫,夏祈音却在这条虫身上看到了仿佛透着凶狠的表情情绪。
那条蠕虫缓缓地从尸体里钻出来,足足有筷子那么长。夏祈音正想用东西装起来研究一下,却见那条虫子竟然盘了起来,然后宛如火箭发射一样,冲向了龙仵作。
龙仵作慌忙后退,可那虫子却是匪夷所思的快。
眼看虫子就要扑到龙仵作身上,就“啪”一下被钉在了墙上。看到那枚钉住虫子的细针,龙仵作轻舒了一口气。
“这尸体有问题,必须立即火化。”夏祈音让人拿了双筷子过来,将墙上的虫子弄下来,装进了瓷瓶中。
“火化?”孙府尹头皮发麻。
往昔夏祈音的人送尸体来,其实提过衙门备案后,他们可以帮忙安置。孙府尹知道他们是火化安置,担心事情传出去,会惹来争议,才决定由开封府买棺材入殓后送到漏泽园丛葬。
如今又听到夏祈音说火化,孙府尹便觉得头疼。
“孙大人,这些虫子很有问题,若不火化,可能会有麻烦。”夏祈音认真道。
孙府尹看着邪恶的纹身和尸体上的血洞,无奈地挥了挥手道:“化了化了,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做鬼,活该被火化,下辈子不能投胎。”
何捕头效率一流,直接让人从柴房搬来了柴火。出于谨慎,夏祈音让人去拿了一张毡子,将尸体裹严实了,又撒上了生石灰才抬上柴堆。火化时,指点何捕头用火油将毡子淋透了,才点火。
“这是不是太小心了?”孙府尹委婉道,“太费油了。”
夏祈音:“……”
“我们大人素来节俭。”龙仵作小声道。
不管孙府尹怎么心疼柴火和油,这把火还是点了。当火点燃后,孙府尹不得不承认夏祈音并非谨慎过头。在火焰之中,明显有东西在挣扎,显然尸体中的虫子并不止一条。
孙府尹颤声道:“这……这都是什么东西啊?”
“像是蛊,但又不像,怕是西南也没有那么厉害的蛊虫。”尸体和虫子太过诡异,夏祈音在衙门守了大半日,待火彻底熄灭,确定没有后患才让人将灰烬处理掉。
因见了那些虫子在火焰中挣扎的可怕模样,孙府尹令何捕头在装骨灰的盒子里撒上了生石灰,才送去漏泽园深埋。
“孙府尹,我不过是跟踪死者一段,尚未发现什么,他就拼了命都要杀人灭口。这些人在京中怕是有些图谋,您还是要谨慎一二。”
“我会让下面的人加强巡视,再和六扇门那边打个招呼,查一查是否有什么邪/教活动。”孙府尹作揖道,“若江湖上有什么动静,也请夏姑娘传个消息。”
“配合官府查案情理之中,若有所能,但不敢辞。”夏祈音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晚辈先行告辞。”
“夏姑娘慢行!”
夏祈音与顾惜朝除了衙门,就听到顾惜朝在唉声叹息。
“小朝小小年纪,怎和小老头一般,从早到晚的叹气。”
顾惜朝怼道:“小师姐小小年纪,怎就喜欢在人面前扮大人。”
夏祈音认真地想了一会儿道:“大概是我太喜欢管闲事,操心的事情太多了,长得快了点。”
“师姐他们出京前,让我跟着你,千叮咛万嘱咐,就是要我看着你不要在他们回来前,惹出更大的仇家,以免他们来不及回来捞你。”顾惜朝又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才知道他们为何如此郑重,这真不是一件好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