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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行州喉结滚动,呼吸是沉重压抑的喘息。
夏甜很少见到他这样,他永远都是冷静克制的,对待师长斯文有礼,对待女生冷淡疏离。哪怕他再想得到一个东西,也会克制住他的渴望延迟享有。
他竟然会说这种话。
“夏甜——”他到口边的冗长被后方一道女声打断。
“季医生,你今天换班?”
一个女医生从过道里经过,仰起脸朝季行州笑着说起:“你那篇论文写的很好,能借我从中学习一下吗?刚还听张老他们夸你。”
季行州收起那些情绪,一贯的清冷:“下次再说。”
他扶住夏甜手腕,女医生盯着他的动作,诧异地打量夏甜。
“季医生,这是给你的早点,你就赏脸一次嘛。”一个护士拎着手提袋小跑过来,笑着举到季行州跟前。
还挺能啊。
当着她面招蜂引蝶。
夏甜转身要走,但高烧一直没退,目前身体的虚弱超出她正常的体质,在眩晕里竟然栽向空气。
季行州快速地扶住她,把刚才从她手里抢过来的吊瓶还到她手心里:“抬高一点。”
竟然没再拦她。
他从女护士手里接过早点,说着谢谢。女护士第一次被他接受早点,双眼大亮,已经没功夫诧异他怎么会和病人走这么近,高兴得忙摆手。
这份早点却被季行州很自然地挂到了夏甜手腕上。
夏甜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弯腰横抱起她,从错愕得没缓过神的女医生和护士中间穿过,抱着她走到护士站。
“小郑,麻烦你把夏甜甜的药水和针送到我车上一趟,谢谢。”
夏甜忘记了挣脱。
季行州的脸近在迟尺,这种连细小绒毛都能看清的距离还是在六年前,她睁着清澈的眼吻他的那次。
“你干什么?”
“你不是不想呆在医院?那好,要回去我抱你回病房。”
“我不。”连夏甜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双圈在他颈项的手下意识收紧。
季行州将她抱到他车上,不是上次她看见的那辆白车,她也没来得及留意身下的车子。
将她安放在副驾驶,他很专业地拔出她手背的针头,按下一支棉签。
护士果真把她的药都送下来了,季行州走去接,很大一个收纳箱,护士小心翼翼递给季行州,偷觑车窗里的夏甜。
夏甜还在懵逼她到底是在哪一步出错的,怎么就坐到了渣男的车上?
她趁机要走,却发现汽车总控已锁,车钥匙在季行州身上。
还能难倒她。
从包里摸出一根铁丝,乱糟糟的长发碍事,夏甜把铁丝咬在嘴里,用皮筋绑头发。
季行州在这时坐上车。
青年安静注视她,短暂的几秒目光交汇,他没有责备,没有询问。只是俯下身取下她牙齿咬的铁丝,身体靠近,帮她扯过安全带。
心脏突如其来地跳快,明明应该拒绝,夏甜竟像被定住一样忘记动。
骨节分明的手指拉过她这边的安全带,他微偏着头,喉结性感,近在咫尺的肩颈线堪称完美,可惜被扣到第一颗的衬衫纽扣遮去大半性感。
系好她的安全带,琥珀色的眼睛才从她身上回到前方路面。
“如果难受就躺一会儿。你左手边的保温杯里有热水,我平时倒盖子里喝,你渴了可以直接抱瓶子喝,拧得动瓶口吗?”
“拧不动。”能扛两百斤的夏甜突然答。
正是红灯,季行州停下车,拧开保温杯递给她。
夏甜接过时,他递过来一张纸巾。她忽然沉默,心脏的每一下跳动都像被刀割的疼。以往他们每一次吃饭,哪怕只是喝一杯奶茶,季行州都会在她吃完时递给她一张纸巾。
他的一切都像是行云流水的温柔。
也自然得无懈可击。
就像他们是很多年亲密的情侣,只是一次平常的久别重逢。
夏甜望着倒退的大厦和车流,还没转过神来——她到底为什么跟着他坐上了车,还发展成这样。就算再相见,他们不应该只是陌生人吗。
十七岁的夏甜遇到十七岁的季行州时,对无甚美好的青春里唯一的这束光记得格外清晰。
她从来都觉得自己无懈可击,没有人能伤得了,也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早已在季行州面前自动收起了所有炸毛的情绪。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属于夏甜的坏脾气只臣服于季行州的温柔。
看着陌生的路,夏甜问:“你要带我去哪?”
“我家。”
“你凭什么,我不!”
“那去你家。”
“凭什么!”
“那回医院。”
“我不。”
“我现在只需要找个能让你输液的地方,你住在哪儿?”
夏甜没说话。
季行州:“那就去我家里。”
二十分钟后,夏甜坐在她地下室那张床上。
季行州在上吊瓶,蹲在她身前将针头插进她手背静脉。他的手法很轻,她完全没感觉到疼。
夏甜现在是懵逼的状态,她想不出自己为什么会说出住址。哦也不算,这不过就是个临时的落脚点,任务早结束,她想换随时可以换走。
燥热的七月,这间房不需要空调也能越夏。
这种冷冰冰的气氛里,两个人没有语言的交流倒像凭空变出一台空调来。
夏甜没有正眼看季行州,但她余光里见到他满腹心事的眼,喉结滚动几次,和打量到是这样一间小破屋时的欲言又止。他应该有无数的话,但夏甜偏偏故意闭嘴。
从前永远都是她一个人的喋喋不休,她可太乐意看渣男变哑巴了。
可惜季行州没有如她期待中当个哑巴,他看了眼衣柜:“你换下衣服吧。”
刚才手术她没有脱下内衣,虽然他尽量避开,但内衣还是沾了不少血。
屋子里没有多余的房间,就一个卧室加个卫生间,好在卫生间旁拉了个帘子隔出一个生活阳台。窗外是被墙遮了一半的天,推不开窗,也照不进阳光,楼上的空调还滴水。
季行州拉上帘子将卧室留给夏甜。
他一遍遍望着这扇窗,望着这间简陋到只配当个杂物间的房间。
他一遍遍想起校园里那个灿烂的少女,想起这么多年,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血,蜿蜒得像条渡不过的河。也想起他托亲戚去派出所查找时,黑字红印清清楚楚的注销死亡。
他立在窗前,眺望这扇窗外的一线天光。眼眶是情绪渲染的猩红,帘子外看不见,他可以放任自己所有的情绪,包括哭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