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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
包厢里传出好几声爆笑,江盛,许洲,甚至是他们身边的女伴都掩起唇角。
“哎,首先,我没惹你们任何人。”被几个兄弟如此奚落,晏航不满地丢下牌,站起身理了理衬衫,放话:“等着吧,我早晚把人追到。”
傅景深修长手指收起手帕,薄唇抿起,不置可否。
对于晏航来说,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季樱于他,便如镜花水月般遥遥在上,此时正是新鲜感上头的时候,过分打击反而会激起他的逆反欲。
傅景深指节轻叩桌面,轻描淡写转移了话题:“徽州的那块地,我有建度假村的打算。”
“你们有兴趣吗?”
话音刚落,刚刚还在笑几人正了神色。
商场面前无兄弟,这块地几家都盯了许久,最终竞标却被傅氏拿下。
如今傅景深主动开口共分一杯羹,哪有不应的道理。于是刚刚的话题当即被抛在了脑后,便是连晏航也专注起来。
……
夜深散场,傅景深踏着夜色,躬身进车门。司机点火,静等傅景深的吩咐。
傅景深脖颈后仰,靠在车座,淡声:“回御泉湾。”
“是。”司机不疑有他。这是傅景深临近傅氏集团的一套高级住宅,也是他最常待的落脚点。
轿车平稳行驶。
傅景深阖上眼,闭目养神。
思绪渐渐放空,而几乎在闭上眼的同时,脑中浮现一双望穿秋水般的美眸,摄人心魄。
傅景深倏地睁开眼睛,喉结滚俩了滚,眸色深黑。
许多年前那个纤瘦病弱的小姑娘,不知何时长成了这般模样,却还是让他一眼便认了出来。
低低默念,季樱二字缠绵辗转于唇齿间,连心口都微微发烫。
指尖又不自觉放在藏了一天的手帕上,就着车内昏暗的视线,他看向那朵樱花。
不自觉再次出神,又猛然清醒。
傅景深蹙紧眉,为自己这一天不同寻常的反应。
他揉了揉眉心,放空思绪,哂笑。
当真是为了个小姑娘,魇住了不成。
-
昨天夜里没睡好,季樱回家用过午饭后,揉着微涩的眼睛,抬步上楼休息。
这一觉似乎尤为漫长,头又昏又沉,半梦半醒间,季樱不自觉蹙紧秀气的眉。
季樱做了一个梦。
梦到五岁那年,她第一次随父母和二哥参加宴会,跨越大半京城来到了京南傅宅。
那日正是傅老爷子六十岁寿宴。傅家百年豪门,傅老的寿宴,门庭若市,几乎汇集了京中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
季天泽和于婉清忙着应酬和社交,而季琛又不在,他们只好在来的路上三令五申地交代八岁的季淮,一定照顾好季樱。
季淮拍胸,吊儿郎当地应下:“放心吧,我还照顾不了小妹吗?”
小孩子喜欢乱跑,季樱穿着于婉清替她准备的白色纱蓬裙,小小一只,被季淮牵着,小跑着跟在他身后。经过后院的茶亭时,被傅老爷子叫住。
傅老爷子似乎格外喜欢她,和自家爷爷品茶时,一直笑盈盈地看着她,“我们小樱花真漂亮。”
季樱被看得小脸微红,低下头。
说话间,傅老爷子指着他身侧面容平淡的少年,介绍:“这是你景深哥哥。”
季樱抬头看过去,又连忙低下头。他好高,比二哥还高,好像和大哥一样高。
傅老爷子又睨向孙子:“这是你樱花妹妹。”语气有些揶揄地强调:“我和你说过很多次的妹妹。”
傅景深依旧面无表情:“你好。”
季樱:“你好。”
爷爷和傅爷爷互相递了个眼色,同时笑出了声。
季樱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大眼睛迷茫地投向傅景深,见他微皱起眉,看起来有些不耐。
就在这时,不远处又跑来几个小少年,朝着傅景深的方向喊:“三哥!你在这儿呢。”
季樱第一次出来见着这么多人,不自觉躲在了季淮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
几个少年是来找傅景深玩的,眼看着几人就要走,季淮安耐不住了,牵着季樱就起来:“哥哥带你去玩,怎么样?”
季樱其实并不想去。但见着二哥亮晶晶的眼,还是点了点头。
沿着诺大的后院,几个半大小孩越过衣香鬓影的大人,走到池塘边,这里还有一座做工精致的假山,汩汩流着泉水。
傅景深简单介绍了两个伙伴,一个叫江盛,一个叫许洲。
“这是季淮。”傅景深又侧头,介绍:“这是他妹妹,季樱。”
其实季淮和傅景深几人也不熟。两家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平时各有圈子。但既然碰见了,便玩到了一起。
季淮比他们小三四岁,还没接触滑板,故而看见许洲脚着炫酷的滑板从假山边的坡上飞掠而下时,季淮瞪大了眼睛,眸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
而季樱默默牵着裙摆往后退了一小步。
转头看见傅景深脚踩长板,沿着坡往下滑,甚至还在空中打了个漂亮的转。再配着面上冷淡的表情,酷极了。
季樱看得屏住呼吸,而季淮则兴奋地拍起手,并牵着她上前,“酷啊,我也想试一试!”
“你没玩过,不行。”江盛撑着傅景深的肩,“你得先让三哥教教你,他是滑得最好的。”
季淮毫不扭捏地看向傅景深:“三哥!”
傅景深放下滑板,瞥向江盛,并不接茬:“谁说的谁教。”
“好吧。”江盛耸肩,勾住季淮的肩膀,“我来就我来。”余光看见季淮身侧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不行啊,你来玩了,谁来照顾小妹妹?”
于是季樱眼睁睁看着刚刚还牵着自己的二哥,皱起眉头想了想,随即指向假山池塘边,朝她露出讨好的笑:“嘤嘤乖乖坐那,看哥哥滑滑板好不好?”
“…好。”
漫长的一上午,季樱就撑着脑袋,坐在池塘的边沿,数着里面有多少条红鲤鱼,顺带着数了数自家二哥摔了多少跤。
最后,季淮依旧意犹未尽。
而傅景深意兴阑珊,神色惫懒地滑着,稳稳停在池塘边。
彼时,季樱正盯着池塘里两只吐泡泡的鲤鱼。
未曾注意——
从坡上飞驰而下的季淮,为了秀一波新学的技巧,没能刹住车,直直朝着季樱的方向冲了过来。
季淮面色大变,高声惊呼:“嘤嘤!让开!”
季樱:“嗯?”
她回头,眼睁睁看着季淮直朝她的方向极速奔来,愣在原地。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在季淮撞上她的前一秒,侧面有人抱着她往后一翻,径直跌进池塘。池塘中的鲤鱼乱作一团,冰冷的水瞬间充斥全身,漫至脸颊,鼻间,甚至是耳朵里。
像是抓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季樱紧紧抱着男生的手臂,难受地不停咳嗽。直至男生抱着她,破水而出,手掌轻拍着她脊背:“没事了。”
季樱呼吸不过来,视线也一片模糊,听着男生平稳的声音,不知怎么,害怕的情绪安定下来。
她抱紧傅景深,颤抖着声线,轻声喊:“三哥…”
“嗯。”傅景深抱着她从池子里走出来,“我在。”
两人具是一身湿淋淋的,而季淮由于池塘沿的冲力,重重跌倒了在了地上。这样的冲力,如果不是傅景深及时带着季樱翻进池塘,后果不堪设想。
季淮顾不得自己膝盖手肘的伤,急急撑起身体站起来,看着傅景深怀中抱着的娇小身影。
“季嘤嘤。”季淮快要急疯了,伸手想去抱妹妹,却被傅景深避开。
他神色冷淡:“我带你妹妹去找叔叔阿姨。”
季淮摸摸鼻子,知道自己要完蛋了,默默跟在傅景深后头。
季樱从出生伤了元气,养到五岁依旧大病小灾不断。全家当眼珠子似的看着,长到现在才舍得带出来。
这次落水后,季樱回去便病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养出的点婴儿肥,尽数瘦了回去。之后的数年,未曾赴过一次宴会。
而季淮,则差点没被季天泽和季琛打死。
……
季樱其实已经有许久没有生病了,直到熟悉的头重脚轻感袭来,脑袋像是灌了铅般传来阵阵刺痛。
“囡囡。”低柔的女声响在耳边,随后额头传来微凉的触感,女人纤白的手搭于其上,“怎么这么烫?”
于婉清抬高了声音,心疼地直吸气,“我去联系陈钰。”
陈钰是季樱的私人医生,从小时就一直照顾着她。
季樱睁开惺忪的眼睛,不知何时,屋内已经彻底暗下来,大概是到了晚上。
“妈妈,我没事的。”出声时,季樱发觉自己嗓音异常沙哑。
于婉清轻掐女儿脸颊:“这么烫还没事?你是要急死妈妈。”
不多时,陈钰赶来,替季樱检查了身体,又开了几副药,给她吊了水。
“没什么大碍,低烧。”站在房门外,陈钰低声和于婉清与已经赶回来的季天泽道:“季小姐最近雨天受了寒,又没休息好,身子扛不住就病了。这段时间好好休养。”
闻言,季天泽和于婉清同时松了口气。
吊水打完,陈钰收拾东西离开。季樱坐在床边,看着床头泡好的退烧药,生无可恋地看着天花板。
于婉清抱臂,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喝药,口中还絮絮叨叨地念叨着。
听到消息便赶回家的季天泽站在卧室门口,看出女儿脸上的委屈神色,容易心软的老父亲难得一声未吭。
在外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季董事长,爱莫能助地朝女儿摇了摇头。
季樱垂下纤长眼睫,皱着眉头,如临大敌般一口闷下苦涩的药汁。尽管已经喝了千千万万的药,但她依旧受不住这苦味。
看着季樱喝下药,于婉清才放松了面色,可惜炮火集中到了雨霖铃上,恨不得现在就去把店关了。
季樱心中默默叹气。
看来这次的徽州之行…泡汤了。
最后,实在受不了女儿可怜兮兮的表情,杵在门外的季天泽开口劝慰颇有些没完没了架势的季太太:“行了,囡囡要休息了,你少说两句。”
可惜于婉清美眸一横过去,季天泽瞬间噤声。
好在她也没再多说,替季樱掖了掖被子,“好好休息,妈妈给你在学校请三天假。”
季樱:“好。”
她朝老父亲投去感激的一眼,季天泽隔空安抚了下女儿,转身拉着于婉清离开。
在季樱看不见的屋外,于婉清轻哼一声,转身就把季天泽抛在身后。
季天泽摸摸鼻子,亦步亦趋跟上去。还没碰着妻子,便被躲开,于婉清瞪他一眼,“我看你和工作、和应酬过去吧。”
“家里只有我看着,囡囡病了你都不知道。”
季天泽亦步亦趋跟着,老实认错。
等把人哄顺了,才把事情始末给说清。
“今晚和傅家老爷子的饭局,我一个小辈也不能拂了他的面子。”
说起傅家,于婉清脚步一顿,“傅老?”也不怪她敏感,对于自家宝贝一早就定亲的人家,于婉清恨不得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季天泽:“是。”
于婉清若有所思地问:“老爷子说了什么?”
想起今晚老爷子话里话外的意思,季天泽表情也有些不好看。
“老爷子问囡囡二十岁生日宴可是快了。”
于婉清眉心一跳:“所以?”
想到自家宝贝将将二十就被傅家眼巴巴地盯着,再说话时,季天泽咬紧牙关。
“所以傅家,想要议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