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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好处是,她和嘉穗挨得更近了,两人住在同一个院子,平日更加方便往来。
但嘉穗的忧大过于喜。
“少爷院中多是美人,有的只想安稳度日,有的却想一跃成为通房姨娘。对她们来说,般般就是目中刺,肉中钉。”
“好在少爷虽然喜好美人,但也只是单纯的欣赏,从未强迫过谁。般般只需注意那些别有下图的下人即可,特别是熏风。”
嘉穗说:“熏风原是夫人那边的丫鬟,被安排来教导少爷人事,以后是板上钉钉的姨娘。听说般般要来,熏风已经私底下发过好大一通火了。”
“扶风院那么大,只要不住一间门屋子就好。”荔知安慰道,“我会离她远些的。”
荔知心想,她和熏风其实并没有利益冲突,只要没安排到一间门耳房里,她多得是法子离她远些。等时间门久了,熏风自然会知道,自己对她没有威胁。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荔知带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搬到扶风院的第一天,一进管事嬷嬷分配给自己的耳房,就和熏风铁青的脸打了个照面。
荔知无视她火珠子一样的目光,默默地整理自己的行李。
死寂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荔知始终能感觉火辣辣的视线钉在自己身上。
熏风冷硬的声音打破了缄默。
“这是少爷给你特意安排的房间门,一进扶风院就成为二等丫鬟,你想必正偷着乐吧?”
也就是说,在她来之前,熏风一直是独住一间门的。
荔知觉得自己多少能够理解熏风的愤怒了,毕竟合住确实不比单间门住得舒服。
“一个罪臣之女,凭借颜色入了少爷的眼,别以为就攀上高枝了!”熏风狠狠道,“老爷是不会允许少爷纳一个身份不清白的女人进府的,充其量,你也只能是个没有名分的奴婢!”
听着耳边的聒噪,荔知只想叹气。
荔知体谅鲁从阮考虑到熏风所住耳房宽阔温暖,所以特意施恩让她和熏风同住一间门,但他一定没有想过,在他面前小鸟依人的熏风在私底下会是什么样子。
“奴婢需要什么名分?”荔知站直了身体,平静地看向熏风,“我只想做好我分内的事,擦擦洗洗,并不需要名分。”
“说的这么清高,你要是真这么想,就不会在少爷面前花枝招展地晃来晃去了!”
荔知很是疑惑,她除了那天穿了熏风本就花枝招展的衣裳外,她什么时候像她说的那样花枝招展地晃来晃去了?
“你只是一个罪臣之女来此服役,要论家世清白,连我这个家生奴婢都比不上!我劝你好自为之,离少爷远些,不要污了少爷的名声!”
熏风狠狠说完,也不管荔知什么看法,径直而出,丝毫不把她放在眼中。
荔知根本不把这幼稚的威胁放在眼中,这种争宠的伎俩,别说荔府了,就算是普通的官宦之家也上不了台面。
她收拾行李,整理床具,心情丝毫不被影响。
之后几日,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荔知一样每日下值之后去到竹园兼第二个差,唯一的不同就是,她在扶风院不必做粗活累活,唯一的任务就是服侍好鲁从阮。
鲁从阮虽然喜欢收集漂亮婢女,但好在人还算正直,未曾对她动手动脚或者出言调戏。
除了过分亲厚以外,荔知有时都会忘记是他特意将她要来的扶风院。
不知不觉,她来扶风院已经十日了。
府中的春意越发浓厚,下人们都分到了今年的春装,鲁涵体恤府中下人,虽然府里分发的衣裳都是民间门最简单的样式,但质料却是用的最好的细布。
荔知也分到了新衣裳,全府上下,只有发给扶风院的衣裳是最讲究的,不光颜色要好看,样式也要和城中的流行与时俱进。
分衣裳的时候,她特意最后才去,花样好看的已经被别人选走,剩下的分别是两套浅粉,一套淡紫的净色襦裙,没有旁的花纹。
素净一些正合荔知的心意,她拿了一套浅粉一套淡紫就回去了。
当天傍晚,鲁从阮从外边回来第一句话就是:
“我听说今日发衣裳,你最后一个去,拿的都是别人捡剩的?”
第一个笑脸迎着出来却没得到正眼的熏风狠狠瞪了荔知一眼。
“奴婢手里还有些事没做完,去的就迟了些。”荔知解释道,“而且也不算捡剩的,剩下的衣裳正好是奴婢喜欢的。”
“我把另一套粉的也给你拿回来了。”鲁从阮说着,他身后的小厮走了上来,把剩下的另一套粉色襦裙递了出来。
“既然你都没有挑,多拿一件也没什么。”鲁从阮说,“你挑一身换上,我带你去城里逛逛。”
“少爷!”熏风叫道。
“你也一起去。”鲁从阮说,“都去换衣裳吧。”
荔知不想和鲁从阮一起去城里闲逛。
她还想挣扎一下,鲁从阮看出她的抗拒,说:
“就算你不去,少爷我也要去城里,今日是一月一次的集市。我去街上买东西,总不能身边没两个婢女吧?”
鲁从阮话都说到这里了,荔知只能听从。
她琢磨着熏风今日穿的就是浅粉,总不会换一身还换浅粉,于是选了新领到的浅粉色襦裙换上。
等她绕出帘子,和穿着崭新的粉色襦裙的熏风四目相对,荔知沉默了。
熏风也沉默了,但她的沉默是噼里啪啦冒着火的。
在鸣月塔,她也算是出了名的小美人了,和那些乌求麻黑的当地人比起来,熏风有种鹤立鸡群的骄傲。可这种骄傲,在荔知来之后被无情地打碎了。
同样是一身粉色,没见着荔知之前,熏风还觉得自己美得像是那树上的合欢花。
现在,她只觉得自己被衬托成了跟风的丑八怪。
荔知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穿着同色衣裳的她,熏风气得含起了眼泪,一话不说就又回了屋。她和鲁从阮等了一炷香时间门,重新换了一身的熏风才姗姗来迟。
“你搞什么让所有人都等着你——”鲁从阮不耐烦道。
“奴婢换上后才发现衣角有个小洞……”熏风红着眼睛,委委屈屈道。
“行了行了,赶紧上车吧。再不出发,集市都要散场了!”鲁从阮转身往院外走去。
熏风连忙跟上,不忘恨恨地剜了荔知一眼。
马车就等在府外,鸣月塔大都护独子所坐的马车,自然高大威猛,一看就不可冒犯。荔知在鲁从阮身后走上马车。
四匹马所拉的马车几乎感觉不到颠簸,不一会,荔知就来到了镇中心。
按鲁从阮的说法,今日是每月一次的赶集日,街上人山人海,喧嚣非常。宽阔的街道上店铺与店铺相互对望,摊贩与摊贩排列整齐,还有走街串巷的小贩,挑着担子四处叫卖。
荔知在马车里就看花了眼,等到下了马车,更是直接淹没在人海中。
“你没来过鸣月塔的集市吧?”鲁从阮兴致高昂,走在荔知身边。
“奴婢只在平常来过街上。”荔知说。
“集市时候和平常完全不一样,很多山里隐居的异族也会在这时来镇上赶集。”鲁从阮说,“人一多起来,不光热闹,就是卖的东西也会比平常多出许多。”
就像鲁从阮说的那样,主街上的热闹光景和平日时完全不能相比。一些一看就是普通人家的商贩,直接在地上铺着一块布,上面摆着自己要卖的零碎东西。
鲁从阮在一家卖银饰的摊子前停下了脚步。
“这个不错。”
他拿起一支鎏金银簪。
尽管熏风一脸期待,他还是把这支银簪插到了荔知的头发上。
“我看你平时太过素净,女儿家还是多打扮打扮的好。”鲁从阮说,又在摊子上选了几个簪子耳饰送给她。
“太多了,我用不上,不如分给熏风姐姐……”荔知真心说道。
“她的东西多得用不完,你还是别为其他人操心了。”鲁从阮不悦道,不由分说地把老板包好的首饰塞给荔知。
“其他人”脸色难看极了。
鲁从阮自认为对她好,实则把她架在火上烤的行为,让荔知只想叹息。
“那是什么?”
为了避免鲁从阮兴致一起,又给她买这买那,荔知指着不远处围在一起的人群问道。
“啊,那是圣子宫的人在做义诊。”鲁从阮见怪不怪。
在那一群人围绕的中心,是几名身穿白色神官服,姿容秀丽的年轻男女,坐在桌前诊治百姓的人鹤发鸡皮,精神矍铄,雪白的胡须垂至胸口。
大约是见她目光还定在那群人身上,鲁从阮进一步解释道:
“圣子宫是仙乃月神山上的神宫,圣子宫的人与世隔绝,轻易不外出示人,唯有每三月一次的赶集日,他们会来到镇上义诊和布施。你要是感兴趣,我们可以过去和他们聊聊。”鲁从阮说。
“可以吗?”荔知有些惊讶。
“当然可以,我还认识他们中的一人。”
不等荔知说话,鲁从阮已经向着义诊桌子走了过去。
“夏天师,好久不见——”
被称作夏天师的是一名年轻男子,他见到走来的鲁从阮,笑着揖手行礼:
“哪阵风把鲁衙内吹来了,衙内来此是要……”
“街上热闹,随处走走——这是我府上新来的丫鬟,荔知,这就是圣子宫的天师夏正。”鲁从阮为荔知介绍道。
“奴婢见过天师。”荔知低着头,小心行礼。
“能让衙内亲自介绍的,一定有着过人之处。”夏正笑道,“衙内是想给这丫鬟算上一卦?”
鲁从阮看向荔知,表示让她自己拿主意。
荔知这才抬头看向夏正,微笑道:“夏天师的好意奴婢心领了,但奴婢想要保有对结局的期待感,所以就不劳烦天师了。”
夏正原本只是看在鲁从阮的面子上随口一问,但荔知抬起头后,他并不重视的目光变了。
“姑娘面有贵相,似有非凡命运,我愿为姑娘算上一卦,姑娘当真不想知道自己的气运如何?”夏正热情道。
荔知再次婉拒。
她始终相信,命是一种变数。即便有人能算出她的命运,也是她当下的命运。她最终走向何方,取决的是她在未来做出何种选择。
“你说非凡命运是什么意思?”鲁从阮问,“你可从没这么说过我!”
“衙内的命运和这位姑娘不同,我曾给衙内算过命,衙内只要不遇上破军命格之人,便能有富贵安稳的一生。而这位姑娘——”夏正的视线仔仔细细地在荔知脸上扫过,“即便如今人微言轻,日后也有贵不可言的一天。”
“多谢天师祝愿,但奴婢只愿粗茶淡饭,平静度日。”荔知不卑不亢道。
夏正见荔知坚决,遂不再提要为她算卦的事,面色仍然十分遗憾。
鲁从阮和夏正寒暄几句后,出言告别。
“这个平安符赠与姑娘,就算是圣子宫与姑娘结的善缘。”夏正从怀中掏出红色一物。
再拒就不太礼貌了,荔知接受了夏正的礼物,含笑道谢。
这场谈话中,包括熏风在内的其他下人像空气一样。别人倒还好,熏风的不愉快就差写在脸上了。
在集市上又闲逛了一会,鲁从阮带着荔知等人走进一家装潢豪华,胡汉风格交融的大酒楼。
一进酒楼大门,荔知就眼尖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伴随着阵阵打骂声,荔晋之跪在地上,正向酒桌前的一名披甲人不断磕头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