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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渺是真的很努力地控制着脾气,让自己恭敬点、礼貌点,甚至忍气吞声,像个受气小媳妇似的。
但老爷子…也太气人了吧!
每句话仿佛都在挖苦她,讽刺她。
他指教她如何写好字,但每句话都在嫌弃,说她写得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必须回炉重造…简直恨不得把她塞回娘胎似的。
苏渺完全不相信迟鹰所说的,这老人家是个高冷总裁。
这叫高冷?真的恨不得每句话都是刀子,都要将她凌迟处死似的,如果不是为了迟鹰,她才不受这份闷气呢。
晚上,迟鹰开车将爷爷送回了顺义区的别墅,老爷子居然还叫苏渺留下来,在别墅这边住几天,迟鹰想陪也可以陪着。
迟鹰都愣住了,老爷子向来喜欢清净,家里儿孙子女多得不得了,他可能来没有主动开口留他们小住的。
连迟鹰都从没在他的别墅里生活过。
他居然开口挽留苏渺?!
很苏渺绝对绝对不想留下来啊,这要是留在别墅住几天,那她和老爷子不得天天绊嘴,房顶都要掀翻了。
距离产生美,这要是朝夕相处了,这段受法律保护的婚姻…估摸着不出三天,就会在老爷子强大的封建家长威严压制下,土崩瓦解。
更惨的是他还会迁怒迟鹰,这就不单是撤了他ceo的职位,说不定直接把他赶出家门。
苏渺拼命给迟鹰使眼色,真的…真的不想留下来!
迟鹰也不想让苏渺不自在,只好说歹说,保证明天一定带她过来看望他,这才罢休。
回去的路上,迟鹰放慢了车速,沿着奥体公园缓缓地行驶着,打开了敞篷顶,吹着悠悠的晚风,电台里放着周杰伦的《安静》。
苏渺晃了晃左手,手上有一枚白玉镯子,在他面前晃了晃:“走的时候爷爷给我的,说什么前儿有人送的假货,我这种出身…只配戴假货,你说他…你说他气人不!”
“我才不戴呢,回去就给扔掉!”
迟鹰扫了那白玉镯子一眼,嘴角勾了淡笑:“动动脑子,蠢姑娘。”
“什么啊。”
“以爷爷这样的身份,有谁敢给他送假货,而且他对玉石极尽痴迷,留在家里的都是价值连城的珍稀藏品,怎么可能送个假镯子给他孙媳妇。”
“也对哦。”苏渺把玩着手上那枚毫无瑕疵的白玉镯子,“我不在乎真的假的,但他说话就气人,总在贬低我。”
“爷爷…兴许也是压抑太久了。”
“压抑?”
“我说过,他在董事会、合作伙伴、员工甚至家人面前,和在你面前的时候,是完全不同的样子,大家都对他毕恭毕敬,他也公事公办,几乎没有个人情绪,我在他面前连笑都不可以,更别说像你这样顶嘴。”
迟鹰扫了苏渺一眼,“你是第一个…让他这样真实而自由地发脾气的人。”
“我…我运气可真’好’哈。”苏渺将脑袋倚着窗,“我宁愿他别搭理我呢。”
长这么大,欺负受了蛮多,气还从来没这样子领受过。
“知道你不开心。”迟鹰望着她,“其实他挺喜欢你,不然也不会送你礼物了。”
“才不是。”
迟鹰平稳地开着车,漆黑的眸子凝视着前方无边的夜色:“我以前有听你的话,关心他,照顾他,嘘寒问暖也都是发自真心。但因为我有利益的图谋,所以无论什么样的关心,在爷爷看来都是虚假。由此可推,他对家里所有晚辈都是如此。其实他…特别孤独。”
苏渺低头沉吟片刻,终于还是将这枚价值连城的白玉镯子套回了纤细的手腕上:“这么说来,他也挺可怜的,哼,那就原谅他吧。”
“你还原谅我爷爷,你这脾气…”
“我可不怕他,大不了鱼死网破。”
迟鹰偏头望向她:“怎么个鱼死网破?”
“我把他手底下最有前途的的孙儿拐走!让他不管怎么着挑选继承人,都差那么点儿意思!这叫除却巫山不是云。”
“苏老师,诗歌有你这么用的吗?”
“我乐意!”
迟鹰笑着,伸手去捏她的脸,被小姑娘挡开了,“好好开车哦!”
……
俩人的车刚开回家,苏渺接到了蒋希琳打来的语音通话,叫她来三里屯的酒吧玩。
迟鹰不想去,满脑子只想回家折腾媳妇。
这就是为什么蒋希琳不找迟鹰,要找苏渺的原因,知道迟鹰肯定会一口拒绝。
“宝贝啊,你都多久没回来了,我们上次见面还是你大学毕业那会儿呢!你老公来不来都无所谓,你必须来啊!”
“好,我会来。”
苏渺一边应着,一边伸手摸了摸一脸不爽的迟鹰,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等你!”
“嗯!”
大学四年,苏渺和蒋希琳混成了特别好的闺蜜。
她们都在北央大学,一个念中文系、一个念艺术系,宿舍也在一起,俩人占了一个四人间。
如果没有蒋希琳,苏渺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度过这难熬的四年。她不擅长交朋友,又因为母亲的死,整个人变得阴郁又下沉,班上的同学都不爱和她玩。
蒋希琳不是有耐心的女孩,脾气还特别大,但是对苏渺,她耐心十足。
那次迟鹰带她来京城的首度见面,蒋希琳就喜欢上了她,觉得她身上有一股子劲儿,并不像外表看起来的柔弱文静。
她陪在苏渺身边,安慰她,带她唱歌、喝酒,知道苏渺想学跳舞,她还和她一起加入了街舞社。
苏渺也喜欢蒋希琳,私心里几乎把蒋希琳都当成迟鹰送她的那个芭比娃娃一样了,特别疼爱她。
甚至蒋希琳经常开玩笑,说她要被苏渺给掰弯了,对男生再也不感兴趣了,她只想一辈子和她在一起。
酒吧很热闹,蒋希懿和蒋希琳兄妹都在,还有一些蒋希琳的小姐妹和蒋希懿的朋友们。
“啊啊啊!我幺妹来了!”
蒋希琳特别宠溺地把苏渺叫成了“幺妹”,兴奋地一跃而起,抱住了她,撅起嘴:“我的新色号,好看吗?”
“好看,豆沙色,特别自然。”
“来,亲个嘴。”
苏渺倒也纵容她,笑着跟她碰了碰唇。
迟鹰看到蒋希琳居然去亲他老婆的嘴,头皮都麻了,连忙把苏渺拉过来,一脸的难以置信:“疯了?”
“都是女生嘛。”
“那也不行,绝对不允许。”
“你这也太过分了吧。”蒋希琳嘟哝道,“渺渺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迟鹰将她拉到身后,以极具侵占性的强势态度,说道:“她就是我一个人的。”
“哥,你看他!”蒋希琳跑去找她哥抱怨。
蒋希懿倒了杯酒递给迟鹰,笑着说:“她们俩腻得很,大学那会儿,更过分的都有,天天抱着一起睡,衣服裙子混着穿,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迟鹰的醋劲儿越发涌上来了,回头警告蒋希琳:“离我老婆远点。”
“啊啊啊气死了!”蒋希琳不满地瞥了他一眼,拉着苏渺一起坐在了沙发边,冲迟鹰吐了吐舌头。
蒋希懿将迟鹰拉过去喝酒,但他开车过来,自然谢绝了一切带有酒精的饮品。
因为迟鹰在,苏渺倒是放开了,跟蒋希琳俩人一边唱歌跳舞一边喝酒,玩的非常疯,反正不管她醉成什么样子,有迟鹰就什么都不用管。
沙发边,迟鹰望着沙发边正玩骰子的女孩们,偏头问蒋希懿:“她俩关系这么好?”
蒋希懿笑着说:“可不是,你不在那四年,是我妹妹一直陪着她,隔三差五带那姑娘去酒吧夜店,玩得很疯,也学会了喝酒,有一段时间还抽过烟,你知道,我妹妹可不是省油的灯。”
“……”
迟鹰真不知道应该感谢蒋希琳陪着她,还是责怪她带坏她。
“不过后来小姑娘自己就改好了,那段时间她在准备保研的各项考核,她说她还是要冲刺未来,不能再这样纸醉金迷地混下去了。”
“她一向如此。”
迟鹰知道,就算消沉,他的小鹰也不会永远消沉。
“她来京城等了你四年,每天都在等打听你的消息,她一重度社恐症患者,把你的朋友…认识的不认识的…好友都加了个遍,跟他们不厌其烦地打听,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蒋希懿回忆着当年的往事,“那时候我们也真是不知道你的消息,不知道你在哪儿,死了还是活着,你他妈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迟鹰伸手捂了捂左胸腔,心脏有力地跳动着。
他本来就是跟老天爷借了一条命,是生或死都要靠神明的怜悯,他哪里敢留下太多音讯。
如果这姑娘能放下,能好好地走出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我妹是你介绍给她的,有次她喝醉了,就这样说。”
迟鹰望向蒋希懿。
“人憎狗嫌的蒋希琳,朋友多,但是真跟她好的没几个。苏渺真喜欢她,你看她这些年把蒋希琳疼成什么样了,比她妈还娇惯她。”
蒋希懿想起一件往事,继续说道,“有次俩人走夜路遇着不干人事儿的流氓,蒋希琳这大小姐吓得腿都软了,这姑娘愣是一个人挡在前面,把蒋希琳放跑了。”
迟鹰的心蓦然一紧:“后来呢?”
“后来蒋希琳跑到大街上,街上有巡警执勤亭,叫了几个警察过去,流氓被抓了,那姑娘衣服都让人扯了大半下来,但好在人没事,你别看她爱哭,那次居然愣是没掉过一滴眼泪,比蒋希琳还镇定,她说她是迟鹰的小鹰,她什么都不怕。蒋希琳把自己衣服脱给她穿,大马路上自己只穿了件吊带衫,那次事情之后,她俩就真成了姐妹,最好的那种…”
“蒋希琳挺惹人讨厌的,但你媳妇就是喜欢她,后来她喝醉了才说出原因:蒋希琳是你介绍给她的…”
迟鹰的心都揪紧了,低头将杯子里的伏特加一饮而尽,烈酒熏得他眼睛都有些发刺、泛酸。
蒋希懿连忙拉住他:“你不是还要开车?”
“叫代驾。”
“行。”他又给他倒了一杯,“所以你别看她表面柔软,骨子里是真的很坚强,她跟你很像。”
“她当然跟我像,她是我的小鹰。”
“你俩能走到一起,真的太不容易了。”蒋希懿笑着说,“什么时候办婚礼?蒋希琳还嚷嚷着要来当伴娘。”
“过段时间,我要带她去海边举办婚礼,她喜欢大海。”
“行,等着喝喜酒。”
迟鹰忍着胸腔里强烈的疼意,回头望向苏渺。
小姑娘淑女地双腿斜放,很乖地坐在蒋希琳身边。
蒋希琳张牙舞爪地揽着她、唱着动感摇滚的粤语歌,她便拿起牙签串西瓜喂给她吃,还陪她一起唱歌。
今晚苏渺喝了不少,迟鹰也喝了很多,俩醉鬼抱在一起,当然迟鹰还是清醒得多,叫了代驾送他们回了家,车停在四合院门口,迟鹰很大方地给了小费,道了谢。
他揽着女孩走进了院子里。
六月北方的夏日,晚风微凉,星辰漫天,花草从中有蝈蝈的叫声。
小姑娘东摇西歪,迟鹰竭力地揽着她,避免磕着碰着:“仔细些。”
苏渺来到了石拱桥上,坐在了桥檐边,抬头仰望着满天星星:“迟鹰,你说我爸爸妈妈会住在哪颗星星上呢?”
迟鹰坐在她身边,颀长的指尖遥遥地指向了距离月亮最近的那一颗:“那里。”
“真的吗?”
“嗯。”
苏渺双手做成喇叭状,冲天上的星星大喊道:“爸妈!我在这里,你们看到没啊?”
“我和迟鹰结婚啦,我们特别要好,特别幸福。”她泪流满面地大喊着,“你们不要担心我,我会过好自己的生活,你们也要每天快乐。”
“我知道你们很爱我,我也爱你们。”
空寂的夜里,无人回应,迟鹰的心已经快要绷不住了。
他压住了胸腔里翻涌的疼意,也冲天空大喊道:“爸妈,我会好好照顾她。”
苏渺眼底泛着泪光,情不自禁地凑过去,吻住了他的唇。
俩人在静谧的夜里偷偷接吻,馥郁的酒精气息让晚风都沉醉了。
在这个精心编织的宛如水晶球一般美好的谎言里,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参与了。
只有她…傻傻地蒙在鼓里。
但是这不重要,她愿意相信的美好,就是最真实的。
迟鹰会豁出性命,守护着份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