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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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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考结束的那天,苏渺走出考场,望着湛蓝的天空,只觉得无所适从。

    周围有男孩发出了如释重负的嘶吼;

    也有女孩直接一整个奔向了喜欢的男孩怀中,他抱着她在人群中转起了圈圈,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这炽热的情感;

    更有不少人高高地将书籍抛掷向天空,就像他们的青春,在这一天获得了彻底的轻松和自由……

    明德班的同学们并没有马上离开,他们汇聚在了教室里,周清华对他们进行了最后一次叮咛和寄语。

    苏渺看到她眼底含着泪光——

    “你们人生的一段美好的旅程,终于结束了,但同学们,你们要知道,这并不是青春的结束,恰恰相反,你们的青春,从今天、从这一刻起,才刚刚开始。”

    “当你们离开单纯的高中校园之后,老师希望你们不要被眼前的利益所蒙蔽,也不要把所谓的个人主义奉为绝对崇高的价值和理想,尽管你们现在多崇尚所谓的绝对自由。老师希望你们永远保持少年热血,心中也要常怀家国天下。”

    “最后,老师希望你们能够永远保持青春不逝。”

    有同学不解地追问:“老师,人都会长大,会变老,怎么样才能青春不逝啊?”

    周清华想了想,回答道:“永远可以为炽热的感情,热泪盈眶。”

    同学们都被震动了,从来都只会告诉他们“努力向前,为未来而努力拼搏”的老师,第一次对他们进行真正的情感教育——

    永远可以为炽热的感情,热泪盈眶。

    教室里响起了如雷的掌声,同学们眼底饱含着泪光,看着这个平日里对他们谆谆教诲、甚至让他们觉得无比啰嗦烦躁的班主任。

    而现在,在高升生涯即将落下帷幕的这一刻,他们多希望班主任能再多讲几句。

    每一句,他们都会认真地记在心上,奉为圭臬。

    然而周清华只是摆了摆手,说道:“我宣布,明德班的高中课程到此结束,下课。”

    大家都没有如往常一般涌出教室,而是恋恋不舍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每个人脸上都含着不舍,很多女孩已经低头摸出了纸巾,男生也强忍着眼泪。

    周清华对他们摆了摆手,然后望向了最后排的班长。

    “苏渺…你…你出来一下吧。”

    苏渺收拾好了书包,来到了走廊边,周清华看着她,脸上也浮现了一丝歉疚之意:“高考发挥得还不错吧?”

    “嗯。”苏渺点了点头,“考完我对了答案,应该还行。”

    “老师知道你肯定可以。”

    “谢谢老师这两年的教诲。”

    “志愿准备填报哪里呢?”

    苏渺沉默片刻,说道:“兴许会去北方看看,去京城吧。”

    “专业想好了吗?”

    “我想成为老师,也许会填报汉语言。”

    “好啊,很好。”

    周清华顿了顿,又问道,“你和迟鹰…还有联系吗?”

    苏渺摇头:“没有,周老师,我不知道他现在境况如何。”

    周清华叹息了一声:“当初你和迟鹰…老师真的特别看重你们俩,你们都是好孩子,做出那样的选择,真的很残酷,但老师个人的意志也没有办法和校领导的决策去对抗。”

    “周老师,我理解的。”

    “让你们过早地接触到社会的残酷,这不是我的本意,其实青春的感情是很美好的,老师不希望这件事在你心里留下某种阴影。”

    周清华脑子也有些乱,这件事在她心里憋了快一年多,只因为怕影响苏渺的学习,所以一直没机会找她好好聊一聊。

    但她也看得出来,苏渺这一年全部的心力都用在了学习上,她想拼命忘掉什么,她过得…并不开心。

    “迟鹰…他真的是很体贴的男孩子,至少这么多年,老师没有遇到过比他更懂人情世故的学生。”

    “我都知道,周老师,我也从没遇到过像他那样的人。”

    “老师是觉得,或许他还有别的苦衷?”

    苏渺望向了周清华,周清华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只是猜测,他真的不像是那种会为了自己而不择手段的人…怎么说呢,知世故而不世故,这才是他最大的优点。”

    知世故…而不世故。

    苏渺浅浅地咂摸着这句话。

    的确,她所倾慕的少年,的确就是周老师所说的那样,他太懂人心了,但他的心其实并不复杂。

    他只是很渴望被爱而已。

    “周老师,真的没关系了。”苏渺笑着说,“我一点也不怪他,也不怪任何人了,留下来的人是我,只希望他不要怪我才好。”

    “你能这样想就好,老师就是担心因为这件事,影响你将来对待感情的态度,这件事真的…”

    周清华无奈地说,“这是很糟糕的情感教育,老师真的不该逼你们做出这种残酷选择。”

    “谢谢周老师的教诲。”

    苏渺对她浅浅地鞠了一躬,然后回了储物间,清理自己的柜子。

    很多同学都清空的储物箱,将钥匙交给了的保管储物间的后勤处老师,苏渺将箱子里书包和一些杂物装回了书包里,离开的时候,经过了左边第三格的柜子。

    那是迟鹰的储物柜,自从他走后,那个柜子从未被打开过。

    苏渺向后勤处老师借来了钥匙,打开了迟鹰的箱子进行最后的检查,以防他还有东西遗落了。

    他领地意识很强,向来不喜欢自己的私人用品被他人占用。

    苏渺打开了箱子,箱子里空空如也,果然他将所有东西都拿走了,然而在她即将阖上柜门的时候,却在门上发现了一张泛黄的便利贴。

    贴纸上用她无比熟悉的行书体写了两行字——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苏渺颤抖的手摘下了纸条,禁不住笑了起来,眼底饱含着热泪。

    这是他给她的青春,热忱而炽热,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消散,永远留存在她的记忆里,

    用一生去思念和忘怀。

    ……

    晚上,同学们去ktv开了一个很大的包厢,这是最后的狂欢夜,再也没有人管他们了,他们可以纵情恣意地狂欢,然后一醉到天明,甚至还可以当着老师的面,向心爱的人大胆地告白…

    在十八岁以后的这个夏天,所有禁忌都解除了。

    秦斯阳似乎有些喝多了,漂亮的桃花眸带了点醉意的微醺。

    苏渺则四处寻找秦思沅:“你妹妹呢?”

    “找她做什么,爱去哪儿去哪儿。”秦斯阳修长白皙的指尖拎着酒杯,喝了一口,似乎也懒得管这个妹妹了。

    苏渺坐在他身边,秦斯阳将酒杯递过去:“我们喝一杯吧。”

    “我不能喝多,容易醉。”

    “一个人都能喝,怎么,今晚不想陪我?”

    “不是。”苏渺接过了酒杯,和秦斯阳的杯子碰了碰,“谢谢你这一年的照顾。”

    秦斯阳冷冷笑了笑:“你知道我心底一直喜欢你,但我们已经是不可能的关系了,永远不可能,以后我是你的哥哥。”

    “你喝醉了。”

    秦斯阳又碰了碰她的杯子,苏渺沉默地接过,仰头一饮而尽。

    “我只问一句,如果没有迟鹰,没有小姝,你会喜欢我吗?”

    苏渺还没回答,他又连忙打断,“算了,这个问题挺傻的,我不想知道答案。”

    微醺的醉意渐渐涌来,苏渺的心热热的,她又不是机器人,怎么会对这样一份压抑又炽热的感情无动于衷。

    她缺乏安全感,对任何确定无意的真心…都视为珍宝。

    “以前你跟我说,我和你们不是同一类人,学力、经验、见识都和你们不匹配,我一直记着…”

    话音为落,秦斯阳轻轻给了自己一嘴巴子,偏头望向她:“我嘴贱,行吗?”

    苏渺笑了笑,继续说:“你欺负我的时候,我讨厌过你。你为秦思沅出头,弄坏我的毛笔那一次,我看见你把她护在身后,你知道我有多羡慕她吗,有兄长真好,做错了任何事都有人无条件、无底线地护着,真的好幸福啊。”

    秦斯阳愧疚地望着她:“苏渺…”

    苏渺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抱歉的话语:“而这一年,你让我真切地感受到了我当初艳羡的幸福,而且是双倍的幸福。”

    这一年,双胞胎兄妹简直像一对小金刚一样挡在她前面,替她挡下了所有的流言蜚语和不堪的诋毁。

    这是以前的苏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事,不管过去她怎样讨厌他们,但现在都讨厌不起来了。

    “在这个世界上,你只有小姝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而小姝又是我和思沅唯一的妹妹,所以…”秦斯阳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女孩,“你也是我的妹妹,我会像疼爱思沅一样爱你,好吗。”

    苏渺对他笑了笑:“那我岂不是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最最最幸福的人。”

    “那我就把它当成对我这个兄长最高的赞誉了。”

    秦斯阳将女孩揽入怀中,用力地抱了抱。

    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檀香气息,是他房间常熏的那种味道,悠远、古意,给人一种沉稳而安心的感觉。

    见这俩人拥抱,以段桥为首,班上几个不怀好意的男生开始起哄:“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秦斯阳白了他们一眼,叫他们闭嘴,男生们便将他拉过去唱歌。

    苏渺也不再觉得尴尬了,说开之后,她和秦斯阳之间的关系就彻底回归了正常,再也不会有尴尬了。

    秦斯阳唱完歌,回到了她身边,喃了声:“我唱歌不好听。”

    “没有呀,我觉得特别好听,你声音很温柔。”

    过了几分钟,苏渺鼓足了勇气,终于还是试探性地问:“秦斯阳,我如果填报北方的学校,最好的那一所,我能…见到那个人吗?”

    这是寒假那次以来,她第一次提及迟鹰。

    如果她不提,秦斯阳都差点以为她走出来了。

    秦斯阳想了想,对她道:“苏渺,志愿的填报参考你最想学的专业,不要考虑任何其他因素,因为未来…真的很漫长,不要为任何人而改变你人生的方向。”

    苏渺沉吟片刻,点点头:“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谢谢。”

    秦斯阳不再打扰她,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坐到段桥那边,和他们玩起了骰子。

    苏渺端着杯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她明白了,那个人不会回来了。

    ……

    那是苏渺第一次喝酒喝到断片儿,真的好轻松啊,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卸下了高考的重负,妈妈的期待,还有她自己对自己的期许…她轻的几乎要飘起来了。

    从洗手间出来,昏暗的走道里,好想有人在抓她的衣服:“哇,这幺妹儿好乖啊!”

    “去哥哥的包厢耍一下子撒。”

    “走开!”苏渺使劲儿地挣开,“滚蛋!滚开!”

    “还凶哦!”

    她努力朝着班级聚会的包厢跑去,然而那道玻璃门分明近在咫尺,却又是那么遥远,她的世界天旋地转,门也在旋转。

    混乱中,她只能竭力推开那双恶心的“咸猪蹄”:“放开!我同学就…就在那边!”

    “陪我们耍一下嘛。”

    忽然间,她感觉手臂一松,惯性使然,苏渺跌跌撞撞地靠在墙边,险些摔跤。

    晕晕乎乎中,她似乎看到一抹凌厉的黑色身影,将那人揍翻在地,接着又是几拳头砸下去,出拳的力道和戾气,令人胆寒。

    小流氓被揍的惨叫了几声,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苏渺看不清那抹黑色的身影,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他,他却离开了,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她心头一空,嘴里囫囵地说些醉语,却不知道在说什么。

    就像在梦境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东闯西顾,拼命奔跑着去寻找一星半点遥不可及的光。

    “别走。”

    她追着他到了酒吧大厅,大厅里有很多人,烟酒味混杂交错,一道道黑色的宛如鬼影一般的陌生人在她眼前晃悠。

    她再也追不到那个人了,苏渺跌坐在了冰凉的地上。

    而就在这时,那道影子拨开人群,蹲在了她面前,很无奈地将她扶了起来。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纵使她什么都看不清,但味道却异常敏锐。

    那股清甘又凛冽的薄荷香,是她梦里千回百转萦绕不散的味道。

    苏渺抱住他,就像抓住一只麻雀,用力到几乎要将它掐死一般。她踮起脚想吻他,但看又看不清楚,好像吻到鼻子了,又像眼睛,她不顾一切地亲吻着…寻找着记忆里的柔软的薄唇。

    终于,少年再也控制不住,将她攥到了走廊里空无一人的包厢,重重地将她抵在墙边。

    两个人的呼吸都很滞重。

    门外有同学出来寻找苏渺,想叫她一起去跟班主任敬酒。

    苏渺被男人按在了墙边,她低头,看到少熟悉的手正克制地把玩着她腰上的蝴蝶结,一下,又一下。

    “说,吻我。”

    他嗓音沙哑低沉,试探性地凑了过来。

    苏渺眼泪淌了下来,急促地呼吸着:“迟鹰,吻我。”

    下一秒,他覆上了她的唇,亲吻着,似乎还不够,灵活地撬开了紧咬的贝齿,探入寻找着温暖的舌尖,抵死交缠。

    这样热烈的亲吻还伴随着剧烈的抽泣、压抑、绝望、不甘…或许还有忍耐到极致的思念和强烈的恨。

    苏渺咬了他,他也如野兽般与她角力撕咬了起来,手不安分地捧住了她的口口,女孩发出一声很轻的嘤咛,他立刻下移,落在了腰间。

    无师自通的热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大概一直到她酒意渐渐的消散。

    “我要去京城了,我不是去找你的,你算老几,我怎么会找你。”

    “很好。”他嗓音低哑,“愿你前程远大。”

    “我会忘了你,说不定我会和路兴北在一起,我会和他接吻,跟他…”

    迟鹰蓦地握住了她的手,很用力,用力到就像捏死一只小动物,让她指骨生疼。

    她在等他说出威胁的言辞,哪怕只是一句:“你敢。”

    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

    “混蛋!”苏渺歇斯底里地喊叫了起来,“为什么梦里你还要纠缠我,你滚远些啊,我配不上你,你太他妈高贵了。”

    “你不要我,你回来干什么啊!”

    她扇了他一耳光,然后又吻他,又踹他,又拥抱他。

    他竭力地安抚着,抚摸着她最敏感的角落。

    “小鹰,毕业快乐。”

    ……

    后半夜,秦斯阳在隔壁包间找到了苏渺,她倒在沙发边,睡得昏昏沉沉。

    秦斯阳拍醒了她:“怎么睡在这里?”

    苏渺醒过来,酒意散了大半,揉了揉脑袋:“我好像梦到迟鹰了。”

    “是吗?”

    “不、不是梦,我和他接吻了。”

    秦斯阳看着小姑娘柔美的唇上嫣色的口红,精致得像是刚刚涂上去一般,丝毫没有被肆虐的痕迹:“睡醒了就跟我回家吧。”

    苏渺攥住秦斯阳的衣袖:“你告诉我真话,迟鹰是不是回来了!”

    “没有,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你只是做梦了。”

    苏渺茫然地站起身,有什么东西从她胸口掉了出来。

    她低头将它捡起。

    那是一支盛开得娇艳欲滴的珂赛特紫玫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