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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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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着谢氏的面,楚沁没直接说帮不帮忙,因为这事她说了不算,得看裴砚能不能出得上力气。

    谢氏也没打算让她直接点头,将话带到就陪楚沁一起用了个午膳,吃完就和和气气地走了。

    谢氏走了之后,楚沁就躺在床上瞎琢磨,琢磨上辈子有没有同样的事。

    私心想来,应该是有的,只不过那时她一心扎在内宅中不太打听这些,便也没太听说。而且那时他们又住在国公府里,胡大娘子有什么事,直接找裴砚也方便,犯不着非来她这里拐一道弯。

    那裴观帮没帮这个忙呢?

    楚沁思来想去,觉得应该还是帮了。因为裴煜后来也一直在府里,没听闻有什么大麻烦,倘使真被追查治罪,怎么也得坐几年牢吧?

    心里大概有了数,楚沁就莫名安心了些。晚上等到裴砚回来,她在饭桌上将这事跟他说了个大概,裴砚本在啃一块排骨,闻言滞了半晌才继续吃,吃完叹息道:“粮草的主意也敢打,胆子真大。”

    “是啊。”楚沁一喟,“我看四弟妹也挺生气,只是碍着亲眷关系不能不跑这一趟。所以,你看……”

    她禁不住地打量了裴砚两眼:“这忙咱帮不帮?”

    裴砚嘴角轻扯:“明日我先回府问问母亲再说。”

    有了他这句话,楚沁心下就知道,不论他帮不帮,这事大概都与上一世不大一样了。

    上一世他们住在府里,胡大娘子有事就可主动找他,这会儿又急着救儿子,不免一番威逼利诱。可裴砚这脾气吃软不吃硬,胡大娘子若那么干,他就必定要拐着弯把那口气挣回来。

    可现如今,是谢氏先上了门。这就相当于胡大娘子先差了人来求他们帮忙,求人的态度摆出来,那就让人舒坦多了。

    是以楚沁不怕裴砚明日回府会惹出什么不快,便也没打算一起去,安安心心地用完晚膳就又看账本去了。

    她名下的几处商铺如今赚得愈发的多,账目日渐复杂,纵使有专门的账房在打理,她也总得过过目。

    如此一忙就忙到了入夜,楚沁觉得饿了,想叫点宵夜吃。但大概是因看账太累,她一时虽然想吃却又没什么胃口,思来想去,就让小章将白日里那个玉米糊糊又上了一碗。

    宵夜端上来,楚沁就从西屋书房回到卧房里用。裴砚今日倒不忙,歪在床上读闲书,见她吃东西他就下意识地扫了眼,然后就兴致勃勃地凑过去:“又是什么好吃的?”

    “玉米糊糊。”楚沁睨他一眼,跟他说这原是给思瑶备的。他一听果然露出嘲笑,笑话她跟女儿抢吃的。

    楚沁没脸没皮地抿抿唇,又舀起一勺就往他面前递:“可好吃了,你尝尝。”

    裴砚无所谓地尝了一口,继而便是一怔:“还真挺好吃的。”

    翌日,裴砚没为定国公府的事情耽误东宫的差事,照例忙了一天,直到傍晚离宫后才去定国公府。

    胡大娘子本没想到他会来,傍晚用完膳正忧心忡忡地琢磨还有什么门路可走。乍然听人禀说“三公子回来了”,胡大娘子直是一惊,接着赶忙让崔嬷嬷亲自去迎,把裴砚请进了端方阁。

    裴砚一边往端方阁走,一边禁不住地想笑,他活了近二十年,还从没见过端方阁的人对他这么客气。

    入了端方阁,胡大娘子坐在主位上,和和气气地请他落座,又命人上茶。

    等茶端上来,裴砚只尝了一口就知这是最好的明前龙井。但他也没说什么,因为胡大娘子正说个不停。

    胡大娘子说的那些话他原已设想过,无非就是帮儿子求情。先是讲裴煜真没动那些粮草的坏心,只是犯了糊涂,识人不明;跟着又讲他们到底是兄弟,想求他看在兄弟情分的份儿上帮一帮忙。

    这两道意思说完,胡大娘子就闭了口,提心吊胆地等裴砚的意思。

    这倒让裴砚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胡大娘子能这样“言道即止”,不禁看了她一眼,笑说:“母亲今日怎的脾气这样好?”

    “……”胡大娘子不知该如何接口。

    裴砚又说:“我还以为母亲少说也要威胁我,二哥若坐了罪,我这个当弟弟的面子上也不好看,对今后的前程也不利呢。”

    “……哪能呢。”胡大娘子僵笑。

    她还没有那么糊涂。且不说如今她是在为老二的事开口求人,单是为老四近来跟着裴砚颇有长进,她也不能为着一己之私给裴砚脸色看。

    裴砚啧了两声,掂量着轻重,缓缓道:“这事,母亲若只是要我捞二哥出来,我的确能办到。就像母亲说的,二哥本没有坏心,只是识人不明,这错处可大可小,便是没有我,大理寺也未见得就会给定国公府难堪。”

    胡大娘子没做声,无声地点了点头。

    其实这道理她也明白,她也知道若她不找门路,裴煜也未见得就真有什么麻烦,看在定国公府的面子上,十之八九是关几天就能放出来的。

    只是,那毕竟是她的亲儿子。她身为人母,一丁点的风险都不敢去赌,所以一听闻出事就立刻四处走动去了,就为了保证儿子能全须全尾地出来。

    裴砚又言:“只不过关乎粮草,那些被烧了的、贪了的粮草若能给补上,大理寺就更好交差,想来也会更愿意放人,换个皆大欢喜。这个钱,家里免不了是要出的。”

    “这个自然!”胡大娘子连忙应下,“漫说补上这亏空,就是……就是另交罚金、另交多几倍的罚金,我们也认!”

    “行。”裴砚见她是这样的态度,就轻松地点了头,“母亲既然想得明白,这个忙我可以帮。天色已晚,我先回了。”

    言毕他起身一揖,便转身要走。对这个“家”,他到底还是不想多待了。

    “……裴砚!”胡大娘子却将他唤住,裴砚回过身,见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眼中多了些犹豫,张了好几次口才终于发出声,“我、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你看……”

    “母亲请说。”裴砚颔首,却露出不解。

    “你看能不能……”胡大娘子僵笑,“能不能求大理寺行个方便,也别、别让你二哥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出来。我只求、只求他能好好出来就行,若在那之前能……能再关他几日,亦或赏一顿板子,也是他应得的……”

    “……”裴砚不禁拧眉,神情复杂地打量眼前的嫡母,“母亲什么意思?”

    “就是……我怕他不长记性!”胡大娘子一声哀叹,“他与你不一样,你、你素来行事谨慎……”因为心里清楚裴砚身上的这份谨慎从何而来,胡大娘子夸这一句不免有些窘迫,“你二哥他……一被人捧就容易得意忘形。这回出了事,我是既想救他,又怕他觉得有家里撑腰,日后愈发地无法无天。所以我就……就琢磨着,让他吃点苦头也好。”

    裴砚低下眼帘,阴翳恰到好处地遮住了眼底的微栗。堂屋里一时安静,这份安静令胡大娘子不安,她不安到很快就撑不住了,小心地放轻声音:“麻烦你了。”

    裴砚深吸了一口气:“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明白。这事,我会同大理寺说一说。”

    他说罢不再多言,再度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胡大娘子不料他会答应得如此爽快,一时又惊又喜,裴砚已走远了,她犹在那里怔了许久。

    许久之后,她心底渐渐漫上一重愧疚,为着眼前的事,也为着一些旧事。

    第二天,裴砚就去了趟大理寺。事实不出他所料,大理寺官员知晓这案子与裴煜关系不大,又顾忌定国公府,没打算非治他的罪,反倒是裴砚转达胡大娘子的意思,说要让裴煜吃点苦头,倒弄得人家有点犯难,生怕深宅大院里本就兄弟不睦,裴砚在这里公报私仇。

    是以两边打了好几回太极,大理寺那边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如此一来,裴煜又在牢里多关了半个月,在军中的官职也自然没了,临回家前还赏了三十板子。

    他得以回家那天,裴砚没心思去看。晚上躺在床上,脑海中却止不住地设想府里头母子团聚的场面,越想越觉辛酸。

    楚沁猜到他在想什么,凑过去抱了抱他:“今天母亲跟我聊起来,说瑶瑶也该多见见祖母。”

    裴砚回神,眉心轻跳:“见什么见?犯不上。”

    楚沁沉默了一会儿:“是呀,是犯不上。那个家你若能彻底离开,在我看来是再好不过的,不必发愁婆媳妯娌的关系,我落个轻松。”

    “对啊。”他顺着她的话道。

    “可是你真的能离开么?”她抬眸望着他,“你心里总还是在意的。裴砚,我希望你心里舒服。”

    他沉默下去,静了半晌,轻声地告诉她:“跟你在一起我就舒服,不必在意其他的。”

    “我也没有要让你住回去的意思。”楚沁说着撑坐起身,目不转睛地告诉他,“我只是想告诉你,人活一世就几十载,有时候随心而为也没什么不好。对定国公府……你大可不必将自己束得这样拧巴。觉得在外轻松,就在外面住着;想感受一下一家子其乐融融,咱们就回去用个膳、住两天,这件事没有这么复杂。”

    话音未落,裴砚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好像刚听了什么惊天动地的道理似的,木然看了她半天都没回过神。

    “看什么看。”楚沁睨他一眼,躺回去裹好被子安然入睡。

    现如今她是越活越自在,也越来越知道怎么让自己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