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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训完,又戳了我脑门半天,还握圆了手,模拟出攥着擀面杖的样子,对我比划了好几下,以示威吓。
我本着好女不吃眼前亏的原则,面对母亲的恐吓,只能唯唯诺诺,但心里想的却是反正你也不去打猎,等到了猎场,只要我别太出格,你也是鞭长莫及,又能拿我咋地?
顺便一说,我们去和陛下打猎这么大的事儿,父亲居然从早起就没露面,据说是有军务出去了,临走的时候还嘱咐母亲让我们转告岳堂叔他们,一打完猎就赶紧去城外的大营找他,看来是有任务要安排。
然后我们一行人就一起出发了,他们几个都骑着马,连姐姐也骑着一匹高头白马——这虽然有些出格,但却是母亲特意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显出姐姐的飒爽英姿,好把陛下一举拿下——结果果然引起了路边行人的一阵阵注目。
因为那天我们进宫参见陛下的时候实在太轰动,所以有不少人都认得姐姐,今天见到她穿衣风格较那日迥然不同,但却别有一番北镇少女的风采,一个个都看的目不转睛,更有人惊叹道:
“这派头,很有以前尔朱皇后出猎的架势啊!”
尔朱皇后就是被尔朱兆叔叔勒死的那个孝庄皇帝的皇后,她同时也是尔朱荣伯伯的大女儿,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据说在老家秀容川的时候就以不逊男子的精湛骑射功夫著称。
不管怎样,姐姐仍是众人眼中的焦点,而我还像那天一样,无人理会,而且又是一个人坐在马车里,十分无聊,就总是探出头来,和岳堂叔他们搭话。
这个岳堂叔名叫高岳,洛阳本地人,是父亲的重要将领,更是韩陵之战中仅次于高敖曹叔叔的战争英雄,此番追随父亲回到洛阳,可算是衣锦荣归。
而和他的英勇善战同样出名的是,他还是个著名的风流人物,号称全洛阳的声色场所就没有他不清楚的,见到漂亮姑娘就来精神。他早就听说这回打猎其实是相亲,便一直十分心急,现在还在路上,就不住地问道:
“我听说给我相中的是一个叫什么绮岚的,名字倒是很好听,只是不知道人长什么样子?”
按说他这么高级的军官了,这副色急的样子本来是很跌份的,但因为他相貌堂堂,气质自然,而且又是位鼎鼎大名的战争英雄,所以倒不让人特别讨厌,而我那素来以岳堂叔的风流为榜样的大哥高澄,此时更接话到:
“堂叔,听说那可是位美人哦,是元氏宗亲里数得上的几个美女!你这回可算是有福了!”
岳堂叔一听,更来了兴趣:
“哦!有多美?”
“哈,比你府里的,还有外面馆里的,都要好,哈哈!”
岳堂叔看着大哥哈哈大笑的样子,打趣道:
“好侄儿,你这眼界窄了不是?我府里的,就算是加上外面馆里的,才有几个?除此之外的那些,你就都不认得了?看来堂叔我得多带你去些新的地方,开阔下眼界啊!”
大哥忙作揖拜谢道:
“那侄儿就先行谢过堂叔了!”
听着这两个好色之徒露骨的言谈,我多少有些感到索然无味,甚至有点儿反胃。
这时我突然想起岳堂叔还有个弟弟,名叫高岱,也就是我们的岱堂叔。他只比岳堂叔小几岁,但性格却和他亲哥迥然不同:为人不喜欢声色,只喜欢看书,还是兵书,虽然年纪轻轻,但已是颇具韬略,甚至和慕容绍宗叔叔还有侯景叔叔这样的兵法大家聊起天来都是有来有回的。
而父亲也很看重他,一直把他带在身边当幕僚,当然作战时也会让他去辅佐岳堂叔,给他当副手。
想起岱堂叔这次没有一起过来,而岳堂叔说起女人来又是一副口若悬河的样子,实在开始令人感到厌烦,我于是借故打断道:
“岳堂叔,岱堂叔怎么没来?他不是也没成亲吗?岳堂叔你自己要娶漂亮老婆了,就不管亲弟弟了?”
岳堂叔听了我的话,停止了和大哥的扯淡,扭过头来看着我,哈哈大笑道:
“他还用来吗?他的心啊,在冀州呢!”
这话说的是谁其实我们都知道,因为岱堂叔早就已经心有所属了,便是那封隆之封伯伯的女儿封徵徽,为了和我姐姐高徽区别,我们都唤她徵徽姐。
她是个书卷气很足的女子,看书很多,但并不呆,胸中很有些见识,和我们那位读书不辍的岱堂叔是一对货真价实的良缘佳偶。
那封伯伯比父亲整整大十岁,是河北地区的望族,父亲在冀州征战的时候,和他建立起了非常亲密的关系,所以两边走动很多。因此岱堂叔也就和封伯伯的女儿徵徽姐认识了,后来两人更因为志趣相投,都喜欢读书,而互相很有好感,闲暇时便整日交流读书心得,并因此成为了情侣。
据说,在韩陵大战前,岱堂叔和封姐姐就已经私定了终身,岱堂叔发誓一定会活着回来娶她,岱堂叔的亲哥岳堂叔也知道这事儿。
但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这事儿谁能说得准?而岳堂叔非常爱护弟弟,总是想竭尽全力去保护他,所以他在发动对尔朱军的拼死逆袭的时候,坚持命令自己身边的岱堂叔留在了相对安全的地方,负责组织第二波攻击,就是怕岱堂叔有个什么闪失。而他自己则和韩轨伯伯带着五百名鲜卑骑士迎头冲向了尔朱军的精锐骑兵队伍,从此成为了名震天下的英雄。
所幸韩陵大战,一仗功成,大家基本都安然无恙,而岱堂叔估计过一段儿也就该和徵徽姐完婚去了,也算是这乱世中的一件幸事。
而岳堂叔回答完我后,又回头和大哥大聊特聊起洛阳的那些“馆子们”起来,虽然言辞不曾猥亵,但也几乎到了旁若无人的程度。我姐姐本来骑着马跟在大哥后面,但这时听他们说的的有些不好意思,就慢慢把马头偏向到了孝先表哥那边。
于是我的目光也在百无聊赖中跟着姐姐转了过去,这才注意到,和那边聊得热火朝天的二位不同,二叔和孝先表哥一直在另一侧一声不吭地骑马,不仅全无激动的样子,甚至显得有些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