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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在母亲极度不满的目光注视下,韩小娘被父亲万般呵护地搀下了车,其实她早就注意到了母亲的眼神,于是刚一下来,便像随风摇摆的蒲柳一般,一步三摇地走到母亲面前,俯身便行了个大礼,然后仿佛气息不足地柔声说到:
“贱妾让夫人和诸位公子小姐们站在门口等了这么久,真是该死,请夫人莫怪。贱妾实在是身子不好,身量又不像夫人这般高挑,旅途劳顿之后,实在是很难自己从那么高的车上走下来。”
其实母亲虽然长得比她高,但也没高多少。她这么一吹捧,又行了个大礼,反而弄得母亲说不出什么来,无法借这件事怪罪她,一肚子的怨气只好暂且做罢,于是赶紧俯身把她拉起来,故作大度地客气到:
“没什么没什么,你身体一向不好,我是知道的,现在咱们这一大家子大老远来了洛阳,你这柔弱身子更要小心水土不服。这样,待会儿我亲自给你挑一间最安静的屋子,让你好好将养。”
父亲见母亲这般贤惠,一妻一妾又如此和睦,欣慰地笑了,于是让大哥在前面带路,把我们引进了相府。母亲握着韩小娘的手,两人亲亲热热,好似亲姐妹一般,一起迈过了大门下面的门槛,竟像是已经一起陪伴父亲度过了很多年的样子。
事实上,她们两人确实陪伴父亲度过了很多年,但并不是一起,而是先后,差不多是韩小娘先陪父亲过了十二年,母亲又陪父亲过了十三年,然后她俩再一起陪父亲过了三年,仔细算来,两人陪伴父亲的时间相差不过一年,真可以说是平分秋色。
当然,这平分秋色说的是父亲的前半生,到了父亲的后半生阶段,随着他的女人越来越多,她俩在父亲生命中占据的份额就都该减少了。
之前讲父亲母亲恋爱的时候,曾经提到过父亲在遇见母亲之前已经谈吹过一位,那一位前任其实就是韩小娘。韩小娘不仅是父亲的同乡,还是父亲的表妹,她年轻时候更号称是怀朔第一美人。姐姐和大哥当初听我们大姑讲起我家还有这样一位镇花表姨的时候,一开始还不太相信,结果等后来韩小娘进门的时候,他们都彻底信了,因为韩小娘除了身高不及母亲外,其他样样压母亲一头:脸蛋儿比母亲漂亮,皮肤比母亲细嫩,身材也比母亲婀娜,一时间竟把当时也不过才二十来岁的母亲比的有如黄脸婆一般,让她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从此便开始注意起了护肤养颜。
母亲更意识到父亲当年说是因为见她漂亮可爱才娶她这话,起码有一半儿是违心之言,自己和这位智辉表妹相比,恐怕最大的优势还是娘家家里有钱和肯主动上当受骗。
韩小娘比父亲小八岁,因此严格来讲两人并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而应该说父亲是看着韩小娘长大的。但可能因为父亲也长得很英俊的缘故——毕竟据他自己说他当时算是怀朔第一俊男——所以韩小娘从小就很喜欢这个帅气的大表哥,父亲也很爱怜这个漂亮的小表妹。或许韩小娘在很小的时候,就说过长大后要嫁给父亲一类的玩笑话,父亲竟也把这话当了真,居然真就一直没找其他适龄的姑娘。等到了韩小娘十岁,父亲十八的时候,两人就模模糊糊地正式谈起了恋爱。
十八岁的青年和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谈恋爱,听起来有点诡异,但实际上,我们这个时代的人结婚议亲普遍偏早,边镇又带有浓烈的胡人习气,所以早婚之风更甚,毕竟整天舞刀弄枪的,不早点结婚生个孩子,哪天打仗死了,连个烧纸钱的都没有,朝廷为了保证边镇兵源充足,也是乐见于此的。父亲和韩小娘正式开始谈恋爱的时候,早就进入了大龄青年行列,所以等到两年后,二十岁的他便急不可耐地去韩小娘家里提亲,想和这位表妹早点成亲,结果遭到了韩小娘的母亲,也就是我们那位表舅姥姥的断然拒绝。
之前说过,父亲是从小寄养在我们大姑家的,大姑父又赚的不多,所以一家人的生活并不是很宽裕。父亲到了二十岁都还买不起马,当不上军官,仍然是个大头兵,也看不出有什么前途,因此坦白讲,父亲那边的亲戚大多是不大看得上他的,韩小娘的母亲便是其中一位。
听姐姐说,虽然韩小娘的父亲早亡,但韩家在怀朔算是家教不错的,韩小娘和他的哥哥,也就是我们的韩轨舅舅,都读过一些书,所以这家人称得上是知书达理,再加上韩轨舅舅和父亲从小就关系不错,所以韩家往日里对父亲还是比较客气的。
但这都是平时,等到了父亲上门提亲动起真格的时候,情况就大不一样了:韩小娘的母亲直截了当地拒绝了父亲,说他俩不合适,同时补充了一句:说她的女儿将来嫁出去最起码是要和丈夫出去买房单住的。
父亲一听就明白了,凭他现在的经济条件,显然是不可能从我们大姑家搬出去买房单住的,大姑家里出不起这个钱,我们的爷爷又不会出这个钱,所以这一句话就把他给堵死了。
父亲沉默了一会儿,想不出什么办法,于是看向坐在一旁的韩小娘,希望她能出来为自己说两句话。但令他失望的是,韩小娘自始至终低着头,一言不发,韩家的正屋里就这么冷场了很久。到了最后,父亲终于明白今天是不可能改变什么了,于是表情黯淡地起身告辞,扭头回了大姑家,当晚一夜无眠。
第二天,父亲便去了队里,提出自己愿意暂调去平城工作,其实就是因为在怀朔的生活困顿极了,让他感到窒息,才想去那边碰碰运气,毕竟平城比怀朔繁华得多。实际上,镇兵出身的人就算是去了好一些的地方,绝大多数情况下,也会因身份所限,很难真正把关系调动过去,早晚还得回来,更何况我们家祖上还是被流配过来的,想真正调动关系就更是难上加难。加上平城又距怀朔近乎千里之遥,回家也不方便,所以很少有人愿意去那么远的地方干这种无名无分的工作,也就没什么人抢这个名额,因此父亲的要求很快就得到了批准。
据说父亲在临行前又找了韩小娘一次,想带她一起去平城,其实就是变相的私奔,从后来的事情看,韩小娘没有答应他。父亲最终一个人落寞地背上行囊,坐着马车去了陌生而遥远的平城,他应该为此难过了很久,不过不久他就遇见了我们的母亲娄昭君。再后来,韩小娘嫁给了沃野镇将的儿子,就去了沃野。父亲娶了母亲,又回到了怀朔。大家各自成家,各自生活在各自的边镇,似乎是彼此忘却了。在这中间父亲似乎也以打猎为名去过沃野镇几次,但每次当他走到韩小娘的家门口,又退了回来,终究没有去敲响那扇门。
但事实证明,父亲从没有真正忘了他这位智辉表妹,而随着父亲后来的不断发迹,韩小娘也越来越记起自己往日和父亲的恩情。终于,在父亲被尔朱荣伯伯派去当晋州刺史的那一年,一切该发生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