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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光霞庄园》第二卷“遇”
第三章乡土乡音忆曾经(4)青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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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五,王建伟一如往年一样的约了同学去爬山。
这是他和另外五个同学的一个习惯约定,每年假期,无论是暑假还是寒假,他们都会约着一起去爬全镇最高的‘东高岭山’。最初是六个人,只是最近两年,大家各自的事情都多了起来,很少能聚在一起爬山了。
其实‘东高岭山’也不过是海拔500米左右的小山,在镇子的东面,因为在一个名叫‘高岭村’的东面,所以镇上的人就都叫做‘东高岭山’。山体绵延成一个貌似‘c’字的形状,山脊上高高低低的形成了五个小山峰,大家都说‘这山既像是一个面西而坐的椅子,也像是一只伸出地面的手’。
说它像椅子的,都可惜它没有‘背北朝南’,说它像手的,倒是觉得这是一双‘拱卫京师’的手,就如县城的老城西门上写的‘望京’门一样——说这里是护卫京师的风水宝地。
今天王建伟只约到了同学孟令勇,他在仙海市里上班,春节也回了镇里的老家。至于其他几个人,要么是没有回老家,要么是去了丈母娘家,要么是单位有急事加班——总之,。
早早吃过午饭,王建伟就骑了自行车出发了,半个多小时的功夫,就到了‘高岭村’,见村里‘晒暖儿’的人也是不少,就刻意的绕着村北的一条人少的小路直接骑上了村北面的土岭上,再往前走一段路程,就开始有些陡了,车子已经骑不了了,就下来很费劲推了一大段路程,这才到了一侧的山脚下。
把车子推到一个路旁很高的土岗上后,就站在上面喘气,又给孟令勇打了个电话“——你到哪了?”
“你到哪了?”孟令勇电话那边有点嘈杂。
“我到山脚下的土岗这里了”
“你等着我吧,我一会儿就到”
“你在哪呢?你那边怎么那么闹?”王建伟疑惑的问。
“我骑摩托来的,正在小玲家附近绕呢~~~”孟令勇说完就嘎嘎嘎的笑。
“瞎绕啥?!”王建伟恨恨的说“别添乱!赶紧过来!”
“嘻嘻~~~哎呀~~~”孟令勇一边嬉笑着一边道“我替你看看她在不在家~~~”
“那你看吧!我先上山了!!”王建伟就恨恨的直接挂了电话。
‘高岭村’也不大,应该不足百户,王建伟站在土岗上几乎能看到全村的样貌,虽然对孟令勇刚刚的做法很是生气,但也还是忍不住的朝着记忆中韦小玲家的方向望去。
刚过中午,阳光暖暖的,西北风今天显得有些柔弱,吹着村子里向上升腾的烟火缓缓地飘向远方,因为有些逆光,就更显得视线里的村庄有些缥缈起来,王建伟对这个位置很熟悉,这个角度也是能看到韦小玲家的那一排房的,只是刚好只能看到窗沿以上的位置,但也看不太清,就手搭了眼眶去望,一边望,一边想到从前每次来爬山的时候,自己还真的都会站在这里望望韦小玲的家,王建伟就有些失笑‘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呢?’
正望着,就听到远处轰轰隆隆的摩托车的声响,寻声望去,就见一个捂得严严实实的人正骑着摩托车一路‘彪’了上来。
“哈哈哈~~~”来人在土岗边上停下车,头盔还没有完全摘下来,就听到了熟悉的笑声,来人正是孟令勇。
“还说不想看?这都望了老长时间了吧?”孟令勇调笑道。
“谁说不想看了?就这么望望算了!”王建伟抽出颗烟丢过去。
孟令勇忙接住烟,一边点着一边说“我可围着她们家喊了好几嗓子呢~~~”
“哈哈哈~~~可真有你的~~~”王建伟哈哈的笑着道“原来你是怕她家里人出来拦你啊,怪不得车骑得这么猛——”转而又吓唬道“你要回去可是要从村里过的,回头她家人听到你调戏人家姑娘,还不堵着你?”
“谁调戏她家姑娘了?”孟令勇嬉笑着说“我可没敢喊韦小玲的,我喊的是王建伟!~~~嘿嘿、嘿嘿嘿~~~”
王建伟一时语塞,孟令勇就在一旁嘻嘻的笑。
韦小玲、孟令勇、王建伟都是初中时代的同学,只是考高中的时候,王建伟和孟令勇考到了县一中,而韦小玲只考上了镇里的普通高中,自那以后,王建伟就再也没见到过韦小玲,听说她后来上到高二就辍学了,和哥哥一起去了外地打工。
当年上初中的时候,总能听到别人说韦小玲的哥哥是个很厉害的人,又能赚钱,那个时候上学她就总是带一些包装精美的饼干之类的零食,吹的‘泡泡糖’也要比商店里卖的那种一毛钱一块儿的好吃得多。
韦小玲的学习成绩并不好,但字却写得很漂亮,长得虽然不出众,但小脸蛋总是粉扑扑的,一头稠密乌亮的学生头也总是如黑段子一般,最让王建伟印象深刻的是她的声音,总是很甜软,而且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一点都没有农村人那含混和生硬的方言,由于正好坐在王建伟的后面,王建伟就很享受那时她用一个指头点点自己的肩,然后凑过来柔柔的问“昨晚你看电视了没?……”。
那时,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们几个相邻的同桌总是爱在早自习的时候聊一些当时流行的电视剧,又不敢太大声音,所以就凑在一起,再用个课本立在桌边做遮挡,几个人就能聊上一个早自习的时间。
后来,王建伟就不爱看那些‘拖泥带水’的电视剧了,也就不再参与她们的‘早聊’活动,要么就是从韦小玲那里要过前一天的作业,自己补抄,要么就是预习以后的新课,实在没事做的时候,就用手托着腮帮子,侧过头去听她们‘早聊’。
慢慢地,‘早聊’活动的内容就从电视剧换成了流行歌曲,那段时间韦小玲也还会用一个指头点点王建伟的肩,然后递过来一个耳机,那时听说她带的这种小巧的卡带机不但价格不菲,而且都是当时最流行的歌曲‘卡带’,比如:小虎队、刘德华、杨钰莹、张雨生等的新专辑都总能先听到,有时遇到大家都喜欢的歌,前后同桌几个人还会轮流着听,遇到更喜欢的就一遍一遍的‘倒带’来听,还会翻出卡带盒上的歌词来,誊抄到一个本子上。
韦小玲抄歌词的本子很厚,是那种硬硬的厚书皮,用两个粉色的丝带打着蝴蝶结绑着,打开的时候不但有歌词,还有各种明星的贴纸、贴画,有的也会有简谱,那时候王建伟迷上了吹横笛,也就经常抄韦小玲的歌本。
笛子是不敢在学校吹的,但小声的哼唱歌曲,王建伟还是能做到的,而且悟性极高,一般的歌曲听两遍就差不多能跟着哼唱,再跟着哼唱两遍,就能照着歌词唱得差不多了,所以韦小玲就经常的让王建伟教她唱歌——直到忽然有一天,韦小玲的同桌见俩人的样子,忽然阴区区的说了句“还教这些歌干啥呀?你俩就先唱一首‘千年等一回’,再唱一段‘心相印手牵手’,然后唱‘对你爱不完’,最后——‘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再向天空大声的呼唤,说声——我爱你!~~~嘻嘻嘻~~~不挺好的?!”
韦小玲听了,原本就粉嘟嘟的脸刷的一下就更红了,倒是王建伟却嬉笑起来,冲着她的同桌探过头去,调笑着道“要么咱们仨合唱一首‘糊涂的爱’吧?!”
她同桌就厌烦地挥挥手道“去去去,谁跟你爱来爱去的?!”
“那好吧~~~”王建伟就假装很泄气似的道“哎~~~谁让我‘一无所有’,‘我是一只小小鸟’,遇到一个‘容易受伤的女人’,‘让我欢喜让我忧’,你问‘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其实你不懂我的心’——”王建伟说到这,韦小玲和同桌女孩知道他这是也在把当下比较流行的歌曲名字串联了起来,就都饶有兴致的眨着眼睛,认真听了起来。
王建伟继续‘深情’的道:“‘我用自己的方式爱你’,不知道‘这样爱你对不对’,不知道‘爱要怎么说出口’,我只好‘把悲伤留给自己’,可‘我不想哭’,但‘你怎么舍得我难过’?‘梦醒时分’,‘怨苍天变了心’,我仍旧是‘追梦人’,‘在我生命中的每一天’,我都要当个‘护花使者’,‘这样爱你对不对’?,我问‘水手’,他‘点燃一颗烟’、‘沧海一声笑’、说‘年轻时代’‘谢谢你的爱’,无论‘吻和泪’,我都是‘真的爱你’……”
一顿捧着歌词本的‘即兴串词’,惹得两个小姑娘都痴痴的笑着,小声轻轻地鼓起掌来。韦小玲就赶紧拿出笔来,央着王建伟再说一遍,王建伟就胡乱地又胡编了一通,但却没了刚才的灵感,俩人又一起胡乱凑了几句,只是最后结尾这一小部分,韦小玲感觉有些不太顺畅,就换成了“‘这样爱你对不对’?,我‘点燃一颗烟’,问‘大海’、‘沧海一声笑’后‘涛声依旧’,说‘年轻时代’‘真的爱你’……”
后来,无论是‘早聊’还是‘早唱’,都因为王建伟越来越多‘不好好上学’的表现而被所有老师列为了‘专管’对象,措施就是直接把他的座位安排到了老师的眼前——第一排、靠墙的位置、最里侧,而且是和一个带着大眼镜,眼睛大大的女同学同桌,班主任的理由是:1、就在眼前盯着你;2、和女同学一桌看你带着谁一起捣乱;3、你想玩就自己玩,别打扰别人。
要说,那时的王建伟做的也是有些过分,首先是不爱听讲,在他看来,书本上原本挺简单的内容,老师还要整节课整节课的在黑板前‘唠唠叨叨’的,自己就懒得听,又不能干别的,他就经常在老师讲这一章内容的时候,看下一章的内容,甚至有些时候会翻出其他学科的书看,实在无聊,就用胳膊支着脑袋发呆,经常会一边听着老师‘激昂慷慨、抑扬顿挫’的声音就犯困,尤其是老师的口头禅‘对不对?是不是?记住了没?’,更是很容易的就让他打起盹儿来。虽然韦小玲也会伸脚踢踢凳子,或者用尺子或笔捅一捅打瞌睡的他,但老师哪有发现不了的?开始的时候老师们还会‘若无其事’地喊王建伟回答问题——可这些问题基本没有难得住王建伟的,毕竟他早就自学过了,即便是偶尔因为睡着了,没有听到提的是什么问题,但看到黑板上老师写的内容,基本也会八九不离十的猜得出是什么问题,几次这样下去,老师们虽然嘴上说“你们如果都像王建伟一样,这些都会了,我就允许你们上课睡觉~~~”,可心里着实是忍受不了学生上自己的课睡觉的——那是得说明自己讲得有多差劲啊?!所以就总有老师会经常的向班主任反映,班主任是个女老师,教的是英语,王建伟从来都不在她的课上睡觉,当然还有政治课——因为这两科,他预习不了,即便先学了,毕竟也有太多都是需要背的。
班主任先是‘苦口婆心、旁敲侧击’的用‘有些人’来形容上课不认真听讲的人,见没有什么效果,就进一步‘指桑骂槐’的对‘有些人’上课睡觉进行了批评,见还没什么效果,就直接指着王建伟,咬着牙道“王建伟、王建伟,我忍你很久了!期中考试你要是不考前三名,我可就不会再忍了啊!”
班主任的‘放纵’,让王建伟更加的‘肆无忌惮’起来,有一次因为上数学课的时候他却拿出了英语书背写起了单词,被数学老师一阵‘奚落’后就告到了班主任那里,班主任也没了办法,就只好一边给数学老师赔不是,一边想到了调换座位到‘眼皮底下专管’的办法。
记得换座位那天,王建伟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教育了一通,然后做了‘换座位’的告知后,王建伟就回到座位上收拾东西,韦小玲见状,就急急的问“怎么了?干嘛呢?”
“换座位~~~”王建伟无奈地说。
“换到哪儿啊?”
“那儿~~~”王建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指了指第一排的靠墙的角落。
韦小玲就悄悄地凑过来,拉了拉王建伟的衣角,弱弱的问了句“能不能不换?不换好不好?~~~”
“……”王建伟的心头猛地就莫名其妙的热了一下,再去看韦小玲,正撅着小嘴。
俩人目光相接,韦小玲就唰地红了脸,登时就忙地坐回了座位上,用双臂垫在桌子上,把脸瞬间就埋了进去。
王建伟也觉得脸上一阵燥热,赶紧就低下身去,假装着去翻找座位里的东西,心早已经‘咚咚咚’地猛跳了起来。
……
座位换了,但王建伟懒得写作业的毛病还是没有改,还总是会向一直以来‘保质保量’完成作业的韦小玲那里拿了作业纸,在交作业之前匆匆忙忙的抄一遍,然后一起交到讲桌上。韦小玲似乎也养成了习惯,偶尔自己的作业找不到了,还总是习惯的跑到前面去问王建伟“我作业纸找不到了,你给我交上去了?”……
后来,王建伟甚至上课的时候经常就会找不到笔,没办法,只能求助于同桌,同桌的大眼睛女孩叫丁丽丽,就会撅了嘴,‘恶狠狠’地说:“找韦小玲去!”,王建伟也懒得计较她说什么,就很‘无赖’的拿过她的文具盒,翻出一支笔来就用,经常气的同桌噘着嘴,一边跺脚一边用眼睛瞪他。
又过了一段时间,有一次在早自习的时候,王建伟发现自己的座位里有一个桔子,四下望了望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再去望了望韦小玲的座位,看样子她好像也没什么异样,就把桔子剥了,和同桌以及自己附近的几个同学分着吃了。当然,也留了几瓣,见韦小玲进了教室坐在座位上,就拿过去道“不知道谁放我那的桔子,不会是你放的吧?!——我给你留了两瓣~~~”,韦小玲就瞪大了眼睛,拧着眉看着那两瓣桔子,气哼哼的道“我不吃!!”
下午放学的时候,韦小玲拿着一个袋子摔给了王建伟,一句话没说,就气哼哼的走了。
王建伟觉得奇怪,‘我怎么惹着她了?’心里想着,打开袋子,发现里边是一个桔子,桔子里面已经被挖空了,又用几条红线串好,系在一个竹签子的头上,俨然是一个‘灯笼’的模样——‘这丫头还真手巧呢~~~刚又看到有‘小桔灯’的范文,她就自己做了一个?!’王建伟心里不禁感慨,刚拿出来‘小桔灯’把玩,又发现袋子里面有个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这是我送你的小桔灯,你送我的呢?让狗吃了吧?”,然后是几个大大的粗粗的感叹号。
……
很多几年过去了,王建伟仿佛依旧清晰地记得韦小玲那黑如段子似的学生头,那粉嘟嘟的似乎没有一点瑕疵的嫩滑脸蛋,那双不大却水汪汪、黑的深邃却清澈的眼睛,还有那柔软、清晰、甜美的声音,以及那一盏小桔灯——他总能想起那跳跃的烛光所映照的斑驳的、暖暖的光……
王建伟站在高岗上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十年了,快十年了没见了,想起来仿佛仍旧是在昨天一般,可毕竟十年过去了,那个陪着自己度过青涩青春的同学——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