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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口口声声说有事,这大过年的,有事不了了,你们不痛快,我家也不安生。”萧羽轩色冷如霜地说道:“我妈晚上喝多了,既然你们连明天都等不了,那有什么事就直接跟我说吧!”
萧羽轩的这般的举动给三人看得一愣一愣的,仿佛都不认识了一般。
说起来,还是因为以前的萧羽轩,那完全就是个逆来顺受的主儿,整天不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哑巴,即使偶尔蹦出那么几句,也是吞吞吐吐、词不达意的。
还是老太太最先反应过来:“跟你说有用吗?也不照镜子好好瞅瞅,毛没长齐装什么大尾巴狼……”
萧羽轩直接回敬一个白眼,“我知道身上淌的不是你们陈家的血,所以你从来都不待见我,小时候,没被你打死饿死算我命大……少在我面前倚老卖老......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拉倒,别阴阳怪气个没完没了......“
原主从小到大对这个自己称作“奶奶”老太太又怕又恨不是没有原因的。
从打记事起,奶奶对原主那可谓是有错一顿打,无事三句骂,打骂起来是毫不留情的,吃不饱饭饿肚子更是常有的事。
印象最深的一次,父母外出把原主留在奶奶家。同村几个孩子嘲笑原主是“野孩子”,实在气不过,捡起一个石头便用力扔了过去,好巧不巧把其中一个孩子的脑门开了瓢。后来,孩子家长找上门理论,奶奶在气恼中赔了医药钱才算了事。回了头,对原主便是一顿拳打脚踢,大声喝骂还不解气地抄起一根竹棍打向原主,原主下意识伸手去挡,结果就是左手胳膊肘处的痛彻心扉。
直到晚上父母回来,在原主痛呼声中脱下衣服,才发现手肘已肿的不成样子。连夜赶往县城医院,被告知放射检查科已经下班,只能在急诊室简单处置一下。一直拖到第二天医生上班后,才拍片检查发现是骨头错位加骨裂。后来,虽然治好了,但原主的左手臂手肘处再也无法跟正常人那样伸直。
而这件事就是原主家搬到县城租房住的导1火1索。
小时候,每当原主看到别家的孩子被爷爷奶奶当成掌中宝的时候,不免很是羡慕的同时,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单单自己被视作弃履。
直到慢慢长大、懂事,才从一些传闻和亲近之人不经意的聊天中,慢慢拼凑出答案。
事出必有因,这牵扯到一些陈年旧事。
萧羽轩的外公叫萧建成,在他们那个年代,能识文断字都得被人高看一眼,十里八村能出一个大学生,那绝对是了不得的事。所以最让他得意的事情不是能从小学教师做到县教育局领导,而是能够把二子三女都培养成别人艳羡的“文化人”。
最让他疼爱的小女儿萧则宁也最争气,和哥哥姐姐的高中学历、专科师范、卫校不同,考上的是川省教育学院。也正是这个最让他骄傲的女儿,四年的大学生活结束后,带回家的不仅是肚子里的墨水,还有肚子里的小生命……
这个意外的消息让萧建成如遭雷击,可女儿死活不透露“肇事者”,又反对打掉孩子,决绝般的执拗让他出离愤怒外只剩束手无策。
算算日子都快显怀了,萧建成两口都清楚拖下去肯定不是办法,“未婚先孕”的风言风语会毁了女儿一辈子,唯一可行的是给女儿找个婆家尽快成婚,可又舍不得让女儿远嫁。而且,即便成婚,女儿怀孕的事情肯定瞒不住婆家,为了以后好这事也不能瞒。
这种离家不能太远,又愿意接纳已有身孕的女儿做媳妇的婆家岂是好找的?
萧建成两口瞒着女儿多方打探,情急之下只能是“瘸子里面挑将军”。还别说,被相中的这家男主人还真就是个瘸子。
瘸子姓陈叫陈冬生,家住离广阳县城几十里的清远乡下面一个叫土门的偏僻村子里,年幼时父母便离世,也没有兄弟姐妹,是叔伯养大的,长大后便参了军,在工程部队里因事故断了腿成了瘸子,便退伍回了老家,瘸了腿走路一跛一跛的,便慢慢被人唤作了陈瘸子。
陈瘸子为人老实巴交,退伍回家后就拖着一条瘸腿在田里刨食。过几年后,又在年迈叔伯的操持下,娶了个隔村一个寡妇。寡妇姓马,虽然干起农活是一把好手,可是带了个拖油瓶一样的年幼女儿,再加上无比泼辣的性子和一张利嘴,自然没啥好名声,所以一直没能再嫁。这下两人搭伙过日子,倒也是谁也别嫌弃谁。
这个马寡妇便是萧羽轩的奶奶,马老太太。
马老太嫁过来后,又给陈瘸子生了一儿一女,儿子起名陈满福。
毕竟陈瘸子腿脚不利索,马老太虽然用心操持,养活三个孩子,那日子过得也是窘迫无比。眼瞅着陈满福都二十三四了,因为家里穷,根本都说不起媳妇,这可把陈瘸子和马老太都急坏了。
当萧建成两口子诚意满满地登门提出婚事,双方自然是一拍即合。
在萧建成两口看来,陈瘸子家虽然很穷,当家的马老太是个不好相与的“厉害人儿”,但胜在人口简单,陈满福看上去也是个老实本分的,起码愿意接受已有身孕的女儿做媳妇。如果担心婚后女儿受婆婆气,大不了婚后小两口到县城里住,给女儿安排个教师工作,女婿只要不懒,在自己关照下,一小家子还是有奔头的。
老实巴交的陈瘸子木讷寡言,凡事都听媳妇的,所以这个家里自然是马老太当家。待听说能和县教育局里当官的做亲家,儿媳妇又是个大学生时,马老太自然是喜上眉梢,在得知女方不仅不要彩礼,而且嫁妆丰厚单现金就有六百时,那更是喜不自胜,把未婚先孕的芥蒂之心抛之脑后,忙不迭地答应了。
渐渐显怀的萧则宁,正在为那个“提起裤子不认账”的混蛋男人的杳无音信而忧心时,却被告知婚期临近,这让她如何能接受?但她没办法对父母苦口婆心的再三劝告充耳不闻,为她操碎了心的母亲甚至说出以死相逼的话,让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自感遇人不淑的萧则宁最后无奈认命了。
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本就让无数人大跌眼镜,婚后五月新娘便产子的消息更是让各种传言和猜测甚嚣尘上。
刚开始马老太据理力争,对儿媳极尽维护,为此跟外人那是口角不断,大骂出口也是常有之事。
积毁销骨,众口铄金可不是说着玩的。
时间一长,那被抛之脑后的芥蒂之心又慢慢滋生了出来,加上婆媳关系本就难处,马老太自然也慢慢觉得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比如说自己都觉得跟外人说的那样,儿子土里土气的模样配不上儿媳;比如说娇滴滴的儿媳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咋看也不是个农家媳妇;比如说儿子每天把媳妇当祖宗一样供着,百依百顺稀罕到不行;再比如说儿媳每天光鲜亮丽,也怪不得有人说是水性杨花……
让马老太很恼火的是,小名“一一”的便宜孙子那慢慢长开的眼眉没有一处像儿子的地方;不能接受的是,自从有了这个便宜孙子,都几年了,儿媳的肚子也一直不见动静;怒不可遏的是,便宜孙子上户口的时候,竟然背着自己姓萧,取名萧羽轩;彻底暴走的是,自己问起时,儿子竟然胆敢觍着脸和自己解释说,和媳妇商量过,决定这辈子打算只要这一个孩子,所以小名叫“一一”......
马老太闻言,那叫一个气啊!这个如花似玉的儿媳就是个狐媚子,把自己儿子迷到神志不清,就连传宗接代这样天大的事儿都能当儿戏了,真要让那狐媚子的诡计得逞,这老陈家的血脉就算是断了,这叫她如何能忍?
于是,郁积多时的矛盾一朝爆发,萧羽轩的境遇便是急转直下。陈瘸子看不过眼时,偶尔劝说那么一两句,却被颐指气使惯了的马老太连带着一起骂。
萧羽轩的胳膊被一竹棍打坏的事,便让萧则宁下定了搬去城里租房住的决心,被马老太骂作是“鬼迷心窍、不知好歹”的陈满福,也跟着去了。
眼见儿子如同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怎么都不愿意跟狐媚子离婚,马老太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但不离婚可以,不给自己生个亲孙子那是万万不行的。于是,马老太便隔三差五地找上门闹腾,萧则宁为此不胜其烦而几次搬家。
见只跟狐媚子闹没有结果,马老太索性直接理直气壮地找当官的亲家要说法。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时间那是满城风雨,各种传言满天飞。
这时又是萧则宁的母亲出面,几次三番找女儿那是好话歹话说尽,才得以让女儿松口再要一个孩子。
萧则宁又有身孕的消息,终于让马老太安生下来,整个事情也慢慢平息。
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怀孕生孩子也是这样,除了产检医生,谁也不能断言到底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次年,萧则宁生了个女儿,而且因为这次生产,以后再也没有了怀孕的机会。
马老太得知此事,虽然极度不甘,可也清楚没有了再跟狐媚子乃至亲家闹的道理,除非让那不争气的儿子离婚再娶,否则,这亲孙子的念想是不可能实现了。
刚好那几年正值开启国内建筑行业红火发展的序幕,萧羽轩的大舅萧则礼虽然只是高中毕业,可架不住入行早,又有一个教育局领导的父亲,所以在广阳县本地最大的建筑公司广阳一建任项目经理,混得算是风生水起。
萧则礼在厌屋及乌之下,不免对妹夫陈满福也心生不满,可出于对小妹的心疼,还是带着妹夫陈满福干起了建筑行业,后来还陆续经手转包了一些小工程给陈满福。有了大舅哥萧则礼的关照,陈满福慢慢成了一个小包工头,赚不到大钱,养家糊口还是绰绰有余的。
萧则宁在女儿陈羽沫断奶后,也选择进入教师队伍,在县城三中当了老师。
至此,一家人的生活慢慢趋于平静。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
年岁慢慢增大的马老太自然不心甘就此断了亲孙子的念想,多次劝儿子和狐媚子离婚再娶也未能如愿,一计不成便再生一计——拉上大女儿一起劝儿子直接养个小的,反正儿子当了包工头,又不是养不起。
不知道到底是应了哪句古话,是“男人有钱就变坏”,还是“哪有猫儿不吃腥”,抑或是“家花不如野花香”?
反正陈满福清贫时能勒紧裤腰带守着萧则宁,只当母亲和大姐的话是耳旁风。日子慢慢好起来后,不知道是肚子长肉了还是耳根变软了就嫌腰带紧,这一松便彻底放纵了。
所以说,人都是很贱的,会过苦日子反倒是过不明白好日子……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在萧羽轩的记忆里,初高中那几年,母亲萧则宁生气过、痛哭过、吵闹过,每当这时,父亲陈满福只会一声不吭地一个劲儿抽烟。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萧则宁变了,学会了喝酒,偶尔会酩酊大醉;父亲陈满福也变了,变得更冷漠,经常会夜不归宿;整个家,唯一没有改变的可能只有这套租来的破旧房子……
那时的妹妹陈羽沫还处于懵懂,已经懂事的萧羽轩有跟母亲抛出过心里的疑问,母亲则是很无所谓的答了一句:“咱娘仨好好过就行了!”
母亲这话倒没说错。
她撑起了这个不像家的家,也极尽可能地呵护好兄妹二人。
成长的经历养成了萧羽轩沉默寡言的内向性格,稍微长大后唯一的爱好是音乐,他深深地记得,尽管家里条件拮据,母亲还是满足了他学练钢琴的愿望,而且报考大学时,自己选择音乐学院,母亲也从未说过一句反对的话。
所以眼下这三人如此刁难母亲,萧羽轩怎么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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