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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宫(“太妃一来,宫人们的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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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燕时沉息, 心平气和地步入宫门。宫门很快在背后关合,发出低沉的响音。

    出来迎她的嬷嬷在前头引着路,边走边主动与顾燕时搭起话来:“奴婢姓孙, 双字佩枫。旧宫这边的一应事宜,现下都是由奴婢与葛公公葛言主理。太妃若平日有什么用得上的地方, 差人来寻奴婢便是。”

    她的谈吐和气而不失恭敬,令顾燕时紧绷的心神放松了三分, 衔笑颔了颔首:“那便有劳了。”

    语毕她一睇兰月,兰月会意,当即拿了只沉甸甸的荷包塞给孙佩枫。

    孙佩枫却一避, 连连摇头:“使不得使不得……无功不受禄。日后若太妃让奴婢办了差, 再赏奴婢也不迟。”

    说话间到了一处岔路口, 孙佩枫脚下一转,口中续道:“今日, 奴婢先领太妃到各处看看。”

    兰月闻言,忙温声道:“嬷嬷, 我们太妃颠簸了数日,已疲累得紧,今日实在想歇息了。不如嬷嬷先领太妃到住处去,奴婢跟着嬷嬷四处瞧一瞧, 日后再说与太妃听?”

    “这……”孙佩枫转头看了顾燕时一眼,顾燕时捕捉到她神色间的僵硬,轻问:“若有什么事,嬷嬷直说便是了。”

    “唉!”孙佩枫一声沉叹,犹自为难了一瞬, 便回身,朝顾燕时跪下去, “有些事情,太妃容禀。”

    顾燕时浅怔:“嬷嬷请说。”

    孙佩枫愁色更深了些:“这旧宫……已多年没见过主子了,户部更不曾拨过修葺的银钱,各处宫室都已破旧不已。此番乍闻太妃要来,奴婢与葛言将四处看了个遍,也还是……没找着什么像样的地方。奴婢便领着宫人们将尚可住人的几处宫苑都打扫了出来,想着等太妃到了,就领太妃去瞧瞧,让太妃自己挑选一处住下。可若太妃累了……”

    孙佩枫思索一瞬,即刻续道:“是奴婢思虑不周,竟忘了太妃已颠簸数日。离此处最近的地方是怡安堂,原也是还看得过眼的一处,太妃若不嫌弃,可先去怡安堂住上几日。”

    顾燕时听罢,先上前扶了孙佩枫:“嬷嬷快起来,此事嬷嬷并无错处。”

    孙佩枫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

    顾燕时略作沉吟,侧首看向兰月:“我也没有那么累,就随孙嬷嬷四处走走吧。免得日后还要挪动,倒更麻烦。”

    兰月点点头:“也好。”

    孙佩枫面露喜色:“那太妃请随奴婢来。”

    说罢,几人仍是先去了怡安堂。顾燕时跟着孙佩枫走进院门,将前后院的大小屋子都瞧了瞧。

    如此亲眼一看,她反倒松了口气。

    这院子旧是旧的,却不过是不大好看,房梁墙壁门窗一类紧要的地方都还完整。倘若放在民间,这便是一处不错的住处了。

    只是失了皇家的气派。

    而后她又随着孙佩枫看了另外几处“尚可住人”的地方,情形都与怡安堂差不多。宫室内的墙面、漆柱多有破损剥落,但宫人们收拾整齐之后也并不算多么凄惨。院中墙角下的杂草与假山上的青苔尚不及除净,顾燕时倒觉得多了几分野趣。

    安京旧宫其实占地极大,比洛京的皇宫还要大些。孙佩枫挑出的地方虽不多,相隔却远,走路走了好些时候。

    等几处地方都看完,天色已然全黑。

    “我去灵犀馆住吧。”顾燕时最后选定了地方。

    灵犀馆是旧宫南侧的一处宫苑,地方不大,但房前是花园,后院有假山。顾燕时自打去过贵妃的辰景宫,便觉打理精巧的花园着实不错,灵犀馆前的地方正可让她练一练手。

    孙佩枫见她拿定了主意,再度领路,亲自将她送到了灵犀馆。前后脚的工夫,几名宦侍将一应行李也送了来,孙佩枫招呼着他们先将行李送去了库中,又进屋同顾燕时回话:“奴婢已为太妃挑好了几名干活利落的宫人,一会儿就叫他们过来。”

    “明日吧。”顾燕时抿着笑,“今日实在没精力见了。我看一应要用的东西嬷嬷都已安排周全,便也不急什么,今晚有兰月在就行了。”

    孙佩枫闻言会意,欠了欠身:“也好,那奴婢明日与葛言一道领着他们过来问安。”

    “有劳了。”顾燕时颔首,兰月再度塞了只荷包给孙佩枫。这回孙佩枫收了,又向顾燕时福了福,便告了退。

    房中安静下来,顾燕时想抱着阿狸早些睡,阿狸却躲进了床下不肯出来。她梳洗后只好自己躺下,望着四周,觉得身心清爽。

    远离了是非之地,她必定要把日子过好。

    顾燕时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又重重地舒出来。摒开那些徒增烦忧的念想,安心入睡。

    夜半无人时,阿狸放松了些,悄咪咪地跳上床,钻进了被子。

    顾燕时无知无觉地睡着,分毫不知它来了。待到清晨,阳光映进房中,顾燕时被扯入梦醒之间,觉得有人在她鬓边扒拉头发,便恍惚里想起苏曜把她头发弄得乱糟糟的事。

    她于是皱眉,口中嗫嚅着,埋怨了句“好烦”。继而翻身,将脑袋蒙进了被子里。

    “喵——”用心为她舔毛的阿狸不满她的不配合,叫了一声,跳到她身上,隔着被子又喊,“喵!”

    顾燕时蓦然睁开眼,在衾被中的黑暗里滞了滞,失笑:“阿狸……快来。”她将被子揭开一个角,阿狸即刻钻进来,呼噜呼噜地在她怀里蹭。

    顾燕时抱着它坐起身,扬音:“兰月?”

    屏风那边珠帘一响,兰月便进了屋,问她:“姑娘昨夜睡得可好?”

    “还好。”顾燕时衔着笑,兰月为她取来衣裙,又道:“孙嬷嬷挑的宫人们已过来了。一会儿用完膳,姑娘便传他们来见见吧。”

    “好。”顾燕时点点头,“我还要给齐太嫔写封信,告诉她我已平安到了,免得她记挂。”

    “那奴婢一会儿取笔墨来。”兰月说罢,顿了顿,“是否也告诉陛下一声?”

    顾燕时羽睫微微一颤,垂首想了想:“不了吧。”她摇摇头,“我若出事,自会有宫人侍卫传话回去。既没消息,他就该知道我已平安到了旧宫,不必我去说。”

    .

    几日的工夫里,天气更暖了一重。宫中太液池边的杨柳愈渐茂盛,暖风拂动里,柳枝轻晃,窸窣作响。

    苏曜近来不太忙碌,闲暇时常在湖边坐着吹风。身后骤有人声一落,苏曜懒得回头,勾着嘴角笑笑:“好烦啊你。事情不急,就晚些说。”

    “……是不急。”林城驻足,抱拳,“只来禀奏陛下一声,静太妃已平安抵达旧宫。”

    面前闲坐于地的背影静默一瞬:“哦。”

    林城见他无意多言,就欲告退。苏曜略作沉吟,到底多问了句:“审的如何了?”

    “没什么进展。”林城一喟,“那人嘴巴硬得很。虽是严刑逼问……太重的刑却也不敢用,恐伤其性命,断了线索。”言及此,他不禁懊恼,“早知如此,自始就该将另两人也留在旧都一并审了,多少还能问出些话!”

    “死都死了,生这个气有什么用。”苏曜轻笑着站起来。他回过身,林城看到他手里摆弄着一根狗尾草。

    他闲闲地搓着那截毛茸的部分,草籽被搓出来,陆续散落。行至林城跟前,他伸手,将手指上沾染的草汁擦在了林城衣衫上。

    林城不敢骂他,垂眸冷眼。

    苏曜擦净了手,啧声:“朕近来认真想了想,打算剑走偏锋。”

    林城抬眸:“如何剑走偏锋?”

    “你去江湖上找些资历丰富的老人来。”他咂一咂嘴,语气慵懒,“就是无所不知的那种,尤其要对大小门派都熟悉。花重金也不妨事,只是要记得,暗中去办,别走漏了风声。”

    林城皱眉,越皱越深。

    他大抵听懂了陛下要找的是什么样的人——这样的人在江湖上有个统称,叫百事晓,亦或百事通。行走江湖的侠士们若想打听什么,找他们总是没错。

    可陛下找他们做什么?

    苏曜打量着他的神情,笑了声:“咱们难得抓到了活口,又正面跟他们交了几回手,好机会不能浪费啊,对不对?”

    林城听得云里雾里:“臣不懂……请陛下明示。”

    “先去找人吧。”苏曜拍了拍他的肩,“找十个八个过来,更多也好。人找齐了,咱们再商量下一步怎么走。”

    林城看看他,满目困惑。

    他这话听来,像是尚未拿定下一步棋该怎么走。但或许因为二人间太过熟悉,林城莫名觉得,陛下好像在诓他什么。

    踌躇再三,林城终是忍住了疑惑,抱拳:“臣遵旨。”

    顿了顿,又说:“臣告退。”

    “还有道旨给你。”苏曜道。

    林城忙停住脚,苏曜轻啧:“回家一趟。”

    林城额上顿时青筋跳起:“陛下……”

    苏曜挑眉:“想抗旨啊?”

    “……”林城噎住,僵了半晌,只得低头,“臣遵旨。”

    语毕,他向后退去,退开几步纵身一跃,背影在树梢一掠,转瞬消逝。

    苏曜眯眼,望了那道背影少顷,心底揶揄:傻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

    有亲人记挂还不好?

    他求之不得。

    .

    “这个能吃吗?”

    旧宫北边园子里的山坡上,顾燕时蹲身从地里揪出两片叶子,转身问身后的宦官。

    跟他出来的那宦官是灵犀馆现下的掌事,叫路空,与她年纪相仿。

    听她发问,路空上前了两步,一看就说:“能吃。这个用水焯一下,加些许盐、芝麻油、辣油,简单一拌,最好吃了。”

    “那也采一些。”顾燕时抿笑,边说边采下几株,放进手上挽着的竹篮里。

    来旧宫之前,她设想过许多将来的生活,却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乐趣。

    这地方空置已久,各处院落都杂草丛生,宫人们也没太多事可做,不知谁先留了意,发现许多地方竟长了可食的野菜,得闲时就常有人来采,给平素寡淡的膳食添些滋味。

    顾燕时的膳食倒不寡淡,但昨日听说还有这种东西,她还是来了兴致,今日就寻了过来。

    若真的好吃,她还打算寻些菜籽,种到自己的前院里。

    ……虽然那前院她原是想弄成一方好看的花园,但地方很大,辟出一块地方种菜也不是不可。

    她还打算在院子里扎个秋千呢!

    在这个地方,她大可以任性妄为一些。

    顾燕时在路空的指点下,兴致勃勃地东揪揪西拔拔,不知不觉已采出大半筐菜。觉得够吃上两顿了,她就往山下走去。

    山坡不高,路空仍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她到山下时,底下正有个面生的宦官,看见她,一揖:“静太妃安。”

    礼罢他稍稍抬头,眼尖地注意到顾燕时胳膊上挽着的竹篮,即刻讨好的上前:“太妃,下奴帮您拿吧。”

    “哎——”顾燕时不及反应,路空声音已提起来,瞪着眼睛挡过去,“你添什么乱。这菜我们太妃采了许久,不爱让旁人碰。”

    这话是实话。适才路空也提过几回要帮她拎竹篮的事情,是她不肯。

    大献殷勤的那宦官一缩脖子,朝路空连连作揖:“下奴就是……就是怕太妃累着。”

    “快滚!”路空皱眉,话音刚落,身后扑哧一声。

    二人一齐看去,静太妃眉眼含笑,羽睫压了压,手中的竹篮就递过来:“你去吧。”她将那竹篮递过去,“帮我跑一趟膳房,劳他们将这些野菜做出来,午膳和晚膳各做一半就好。”

    说话间,她探手往袖中一摸,摸出一块碎银,也递过去:“麻烦你了。”

    那宦官果然喜出望外,深深一揖:“谢太妃!”言毕便拎着竹篮奔向膳房的方向,跑得飞快。

    顾燕时望着那道背影,忍不住又笑了两声。路空看看她也笑起来,感叹说:“太妃一来,宫人们的心气儿都不一样了!”

    “走吧。”顾燕时垂眸一哂,没应他的话。

    她倒旧宫这几日,除了野菜之外,宫人们的态度也让她意外。

    她原以为旧宫空置多年,宫人们不免怠懒,连太后都曾叮嘱她要当心刁奴欺主。孰料到了旧宫,才却发现她们原来都想错了。

    旧宫的宫人们,怠懒是有的。但更多的则巴不得凑到她跟前,与她讨一份差事。

    对此,顾燕时初时手足无措,细想便知也并不奇怪——旧宫常年见不到达官显贵的身影,宫人们清闲是清闲了,却也没什么赏钱可赚,远远比不得洛京皇宫里的宫人们过得滋润。

    眼下有她这样一位太妃驾到,就成了难得的赚钱机会。

    诚然,顾燕时心下也知,这样的情形未必会持续多久。所谓人心难测,他们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变。

    可她还是觉得,如今这日子真舒服呀!

    谁不喜欢时时处处被人哄着、让人供着呢?

    顾燕时因此与兰月算了一笔账,以她目下太妃的位子,每个月的月银是一百两,尽由洛京拨来。但其实,一应吃穿用度都不必她自己花钱,这笔钱拿来赏人也没什么不可。

    “每个月拿出五十两银子打点宫人,还能攒出五十两,留作逢年过节时用!”顾燕时掰着指头,认真打算。

    待她回到灵犀馆,阿狸喵喵喵地叫着跑出来迎她。她往里走,阿狸绕在她腿边蹭来蹭去,几度险些扳倒她。

    “不要闹啦!”临近门槛,顾燕时终于俯身将它抱起来,劈头盖脸地摸了两把,抱进屋里。

    “姑娘回来了?”兰月正在房中整理衣裳,见她回来,立身福了一福。见她两手空空,愣了愣,“不是去采野菜了?”

    野菜呢?

    “直接送去膳房了。”顾燕时噙笑,又意犹未尽地跟她讲,“我适才在外面多逛了逛,旧宫真的好大,比洛京皇宫还要大不少呢,也不知当年为何弃置不用。”

    不仅是大,此地的宫苑即便已年久失修,也能看出昔年的精致讲究,许多地方比洛京皇宫修得要更好些。

    兰月低头继续叠起了衣服,听言轻喟:“奴婢听说,好似是为了什么江湖上的事。嗯……只听孙嬷嬷提了一嘴,说是先帝昔年为了躲什么人,就迁去洛京了。”

    顾燕时讶然:“先帝贵为天子,还要躲人?”

    “奴婢也觉得奇怪。但先帝……”兰月言到即止,意有所指地转了下眼睛,“若是惹人恨,倒也不足为奇。”

    “这话在理。”顾燕时点点头,吁了口气,坐到床边。

    先帝那样的人,招谁恨都不稀奇,她现在想起他都还怕得很呢。

    又闻兰月道:“若什么人恨先帝,想来必是先帝的不是。”

    必然是的!

    顾燕时不自禁地点头,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嗯。”

    .

    入得五月,暑热渐浓。晌午时分,阳光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太液池边的柳树间绑了吊床,苏曜仰面躺在吊床上,一只手随意地搭着额,眉心浅蹙。

    太热了,烦。

    烦躁使人胡思乱想。

    他强自闭着眼,意欲稳住心神。半晌却还是耐不住,探手一摸,将细于腰间的香囊拿到了眼前。

    本朝尚黑,这香囊以黑色为底,一条金龙盘旋于云端之间,威风凛凛。

    不过他更喜欢内里绣着的狐狸。

    苏曜凝神看了会儿,又将香囊撂下了。双手枕到脑后,他撇了撇嘴:也不知道小鹌鹑过得怎么样了。

    旧宫破败,他猜她该撑不了多久。可眼下已愈月余,她竟毫无消息传回,更不曾提过回宫,让他莫名生恼。

    由着她去吧,

    关他什么事。

    他深深地缓了口气,复又阖上眼睛。

    林城寻过来的时候,他几要睡着。闻得人生,苏曜眼也不睁地皱眉:“好吵。”

    林城颔首:“已寻到十一位了。陛下……”

    “够用了。”苏曜口吻悠悠,扯了个哈欠,“他们不知是朕要用他们吧?”

    “不知。”林城道,“先前布在江湖里的眼线假称要报世仇寻的他们,他们都道只是些私事。”

    “很好。”苏曜睁眼。

    林城神色发沉:“陛下究竟要做什么?”

    苏曜一撑,蓦地坐起来:“朕那日仔细看了看你呈来的供状,突然有了个主意。”

    “什么主意?”林城满目提防。

    苏曜长腿蹬在地上,蹬得吊床一晃一晃,仿佛秋千:“那人不是说,他不是不能招供,只是信不过朕派去的人。若亲眼见到朕,他就什么都愿意说?”

    “那分明是使诈!”林城神情一急,“先前押出来的两个都死了。若将他押出旧都,必定也会被灭口,陛下万不能信他!”

    “那若不是使诈呢?”

    “那……”林城僵了僵,“那也不能赌啊!那些人穷凶极恶,纵使他真熬不住刑有意招供,他们也决计不会让他开口。一旦他离了旧都,他们必定痛下杀手,这线索可就又要断了。”

    “那若他不离开旧都呢?”苏曜再度反问。

    “他不离开旧都,如何面见陛下?”林城脱口而出,言至一半猛地领悟,霎时脸色煞白,“……陛下?!”

    “嗯。”苏曜垂眸,点了点头,“朕想去旧都一趟。”

    “不可!”林城断喝。

    “为何不可?”苏曜神色平静,唯嘴角挑了一下,溢出几分狠戾,“等了这么多年,才抓到这么一个活的。朕得查下去,给皇长兄一个交代。”

    林城锁眉,无声地看一看他,一字一顿道:“若臣是他们,便会抓住这个机会,行刺陛下。”

    “可这到底还是朕的天下。”苏曜立起身,淡看着林城。

    他比林城生得高些,居高临下的睇视不免令人生畏。

    但他转而笑起来,笑音戏谑:“为天子者,被几个江湖怪人逼得只敢躲在洛京,像什么样子?”

    林城只想劝住他:“陛下……”

    “躲又有什么用?”苏曜淡声,“父皇躲了大半辈子,倒搭上了皇长兄。朕再继续躲——”他啧了啧,“不让朕儿孙满堂了啊?”

    林城沉默以对。

    苏曜说正事时常插科打诨,听来不太正经,可这话道理却对。

    ——堂堂天子,凭什么被一些江湖人士逼得只能缩在都城?

    他斟酌须臾,定住心神:“陛下若心意已决……臣即日便召无踪卫尽数回京,准备护驾。”

    “这才对嘛。”苏曜颇含赞许地点一点头,“去吧。明日早朝,朕会与百官商议。”

    “诺。”林城抱拳,退开,下一瞬又忽而想起什么,再度皱眉抬头,“……陛下要去旧都则罢,找那些百事通又为什么?”

    “还没想明白啊?”苏曜慢悠悠地摇起头来,“笨了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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