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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这些年，也太艰难了些……”皇帝叹息道，“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和三哥去御花园的假山上玩，结果我不小心滑了下去，三哥死死的拉着我不放手，每次出什么事情，三哥都挡在我前面。三哥从小，便很照顾我。”
屋子里烛火跳动，静谧无声。
“郑众，你说，宋贵人，真的是我母后毒杀的吗。”
话音未落，郑众双膝一弯，便重重砸到在地上，“陛下……”
郑众额头冒出细汗，却不知说些什么。
皇帝没有看郑众的反应，继续说道，“三哥只比我大一岁，自小聪慧伶俐，受父皇疼爱，那时我母后和宋贵人同为贵人，后来母后被立为皇后，但是宋贵人却先生下皇子，却因巫蛊而死。历朝历代，遇到巫蛊之事却都是宁可信其有，哪一次不是血流成河。”
“陛下，后宫之争向来残酷……这也是，宋贵人的命吧。”
当年宠冠后宫的宋氏姊妹，还有梁氏姊妹，都死在了窦太后手里。
“宋贵人因借生菟为厌胜而定罪，只是可怜了三哥，三岁多便没了生母……好在父皇厚待三哥，我从小也与三哥同吃同住。”
许多话，作为奴婢，郑众不敢说，也不能说。
“还有，陛下，还有一事，今日太后殿下使人来问关于窦姑娘之事……”
皇帝负手而立，眼若寒星。
“未来的皇后，绝不可能再出自窦氏。”
东观。
小娥和书允正安安静静地整理着院子里的书卷。
昨日天气晴朗，掌事姑姑让她们将书卷放到院子里晒了晒。
“我听说，最美的是窦大人家的姑娘，最有风华的，是耿大人家的姑娘。”书允小声跟小娥讨论着。
院子里只有小娥和书允两人在整理这间屋子的书卷，两人又速来亲密，于是便在这里小声谈论着如今风头正劲的几位姑娘。
宫里一向是欺上不瞒下的，这几位皇后的候选人，也成了后宫最引人热议的话题之一。
小娥悄声道，“好像还有邓大人家的姑娘，据说进退有度，谦和有礼。”
皇帝已经登基三年了，现在后宫空置，后位一直悬而未定。
“好像说是除了给陛下选后，几位未定亲的王爷可能也会被赐婚呢。”书允一边说着一边望着小娥，只见小娥神情静谧，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娥。”书允笑着推了推小娥，“怎么啦，突然发起了呆，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姐姐。”小娥回过神来笑了笑，“这几日德阳殿这么多庆典，我姐姐一定很忙吧，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样，我有好久都没有见到她了。”
“你不要担心。”书允握住小娥的手，“大娥姐姐那样聪慧，肯定没什么问题的。”
自从小娥分到了东观，大娥分到了德阳殿以后，两人相见的机会并不多。
这三年来也没有见过几次。
窦宪得胜归来，宫里必不会少了庆典。
说不定没有多久就要立后。
等忙完了这阵，一定要去见姐姐。
“到了，就是这里。”
院门外隐隐约约有声音传来，小娥和书允连忙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交谈。
为首的是两个穿黑袍之人，一个小娥不认识，穿着中常侍的服饰，另外一个在身旁陪着这个人的是东观的掌事大人卢大人。
小娥和书允忙跪在院子旁行礼。
“蔡大人，这里便是经史的书卷。”
“辛苦卢大人了。”蔡大人微微颔首。
蔡大人。
小娥不由得暗暗心惊。
这便是中常侍蔡伦吗。
蔡伦在这里翻了翻书卷，没过多久就离开了。
望着众人远去的背影，书允轻轻的摸了摸胸口。
“原来他就是蔡大人呀，刚才我好紧张。”
小娥笑了笑，“没事的，久闻蔡大人乃好书之人，来这里是正常的。没想到咱们今天碰到了。”
蔡伦如今是内宫里炙手可热之人，深受窦太后宠信。
斑驳的树荫落在院子里，小娥静静地整理着书卷。
忽然，听到了隔壁屋子里似乎有嘈杂的声音响起。
有女孩子细细碎碎的声音传来。
“好像是湉儿。”
小娥和书允对视一眼，暗道不好，两人连忙向隔壁院子跑去。
只见湉儿跪在地上请罪。
蔡伦手持一块方纸，细细地擦拭着上面的水珠，仿若无人。
大家都在院子里稀稀疏疏地站着。
“这位姐姐，请问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事呀。”
小娥悄声地问着站在前方的婢女。
“是这个丫头。”婢女用眼神示意跪着的湉儿，“不小心将茶水洒在了蔡大人身上，把蔡大人手里的纸和帛都打湿了。”婢女一边说着，脸上露出同情之色。
小娥和书允脸色大变。
她们来东观有些年了，自是知道蔡大人在未得势之时曾在东观当差，而蔡大人并不是多喜爱读书，却偏偏喜爱这些用来写书的竹简，甚至，还对东观以前流传下来的纸张非常感兴趣。
时人多以竹简布帛写书，纸张粗糙不堪，无甚用处，很多在柴房里堆着，也不知道蔡大人拿这些做什么。
而且蔡伦还在东观有一个专门的屋子，是他以前所住，现在也保留着，不时会去看看。
旁人看着无用之物，蔡大人往往非常喜欢。
湉儿将茶水洒下，若是惹恼了蔡大人，可如何是好。
蔡伦依旧在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似乎对外界充耳不闻。
“蔡大人……”
卢大人刚想说话，蔡伦看了他一眼，便噤若寒蝉。
许久，只见蔡伦轻轻叹了口气，整个人似乎放松了下来，一会儿轻笑，一会儿又眉头微蹙，认真端详着眼前的纸张。
纸张粗糙又破旧。
蔡伦轻轻摇了摇头，似是不满意。
抬头，余光便看到了跪在地上摇摇欲坠的湉儿。
湉儿面色发白，身体轻微地颤抖着。
蔡伦没有多看一眼，眼睛也没有抬，吩咐身边人。
“拖下去吧。”蔡伦尖细的声音响起。
“诺。”身后的两个侍从应声道，走过去去拉湉儿。
“杖毙。”
声音依旧尖细，却在这盛夏，有着彻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