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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旭勒马回缰,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汹涌而至的黄巾军,心内不由一突。很显然,自己所部已经陷入了对方的前后夹击,这还不是关键,对方居然能料到官兵会在此地停留甚至撤退,这说明对方的统帅不仅深通进击之道,而且能够揣摩别人的心理。
田旭脑海里响起先师临别赠言:“汝深得行军布阵之妙,惟欠阅人之术。”这句话的意思便是,田旭虽然谙熟军事,但却不善因人而异,堪不破别人的心理。现在自己面对的对手,很显然已经猜中了自己的心思,并因此设计好了陷阱等自己钻进来。
“哼!”田旭虽然心惊,但并不畏惧。他冷哼一声,心内暗想,虽然官兵处于劣势,但以贼兵的战斗力,想打败自己手下这批身经百战的铁血之师,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牛刀宰鸡那是大材小用,但鸡刀想宰牛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张芝!”田旭回头一声厉喝。
“在!”田旭身后,一名身材矮壮目光凌厉的年轻人勒马上前。
“后军五千人马由你指挥,务必不能乱了阵型。”
“某将必不辱命。”来将轰然而应。
田旭放心地点了点头。张芝是他手下头号大将,虽然武功并不超群,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具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尤其是在边疆平乱过程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张芝的天赋得益于他的父亲。
张芝的父亲便是大汉名将张奂。张奂是天生的军事家,自小以读书为了,精于书法,他和两个儿子张芝、张昶,都是大汉帝国著名的书法家,后世学草书者,无不以为楷模。便是这样一个儒雅的人,在羌人劫掠三辅时,弃笔从戎,驱逐羌人数千里、斩敌酋无数,功勋卓著。张芝不仅继承了父亲的书法天赋,而且也遗传了军事基因。在父亲的影响下,年方二十便投入军方,誓死维护帝国边疆的安全。
等张芝领命而去,田旭才将目光重新落在蜂拥而来的贼军身上。也就是转眼功夫,两军相距已经不过一箭之地。
天色昏暗,双方都放弃了箭攻。
看着已经能看清面容的贼军骑兵,田旭目光一懔,厉声喝道:“拒马阵!”
田旭手下官兵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兵,只不过简单的三个字,前军倏然向两侧分开,五百名盾牌手轰然滚向前方,冲到阵前,齐刷刷地单腿跪地,用肩膀抗住了巨大的盾牌。随即,重装步兵手持长枪、长矛阔步赶上,将长枪、长矛自盾牌上预留的空隙中穿了过去,冰寒的枪尖和毛尖斜指苍穹,顿时形成了一片森严的死亡森林。
对面,高览身先士卒,跑在第一位,手中举着惯用的三尖两刃刀,目龇尽裂。身后三千黄巾精兵眼见主将如此骁勇,更是个个争先,奋不顾身。
高览先前见官军前阵混乱,本以为可以肆意屠杀一番,没想到只不过转眼功夫,官军不仅不再混乱,而且恢复了阵型,连拒马阵都已布置妥当,知道遇到了高手,不由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
田旭见贼军的速度似乎慢了下来,不由得皱了皱眉。按理说如果贼军全力冲击的话,官兵虽然能布下重防,也不可能如此从容。难道贼军还有其他想法?田旭摇了摇头,打死他也不相信这些农夫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为一支劲旅。
然而,形势的演化显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枪矛形成的死亡之林已经触手可及,高览手中的三尖两刃刀猛地向正下方劈了下去,随即一勒缰,策马向左前方绕了开去。
三尖两刃刀仿佛分界线一般,身后的黄巾军倏然从中间一分为二,纷纷向左右两侧卷了过去。下一刻,包裹在队伍中间的五百名弓弩手露了出来。
“射!”蹲在最中间的一名弓手喊了一声,随即箭矢如蝗虫般飞向半空。
“不好!”田旭目龇尽裂,贼军的战术并不高明,但还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举盾!举盾!”田旭尖利的声音在晨曦中听来是那么的刺耳。
前面的盾牌手目不能视,但毕竟都是汉军精锐,听到主帅的声音,赶紧将竖在地上的盾牌举了起来,周围的步兵纷纷钻到盾牌下,躲避箭雨。然而过了半晌,周围也没有响起任何异响,汉军纷纷探出头来,这时才从后阵响起一阵阵惨呼声。
………………
张燕和刘硕并肩站在中军麾盖下,目光中尽是失败的阴翳,如果细看,似乎还有一丝羞愧。当他目光和刘硕相遇的一霎,他便知道刘硕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诡计。不过张燕不亏是汉末义军中屈指可数的枭雄,转眼间便恢复了往昔的从容。
“玄伟,看来天意如此,没想到官军主力居然被我们围困在此!”
“哈哈”,刘硕大度地一笑,已经将张燕的背叛抛在一边,随即谨慎地说道:“张兄先别高兴,虽然形势于我们有利,但论战斗力,无论是黑山军还是黄巾军,与官兵相距都是甚远啊!”
“话是如此”,张燕极目向战场的另一边看去,刘硕的分兵合围之计大妙,更为难能可贵的是,那支黄巾军的将领看来颇有才华,居然将官兵压得抬不起头来,半天未动分毫,这才是最不可思议的地方。张燕已经见识了田旭的厉害,这只能说明,那名将领的用军之妙,绝不会在自己之下。“不过以玄伟兄手下这批将领的战斗力,即便不能全歼官兵,想来也不会吃亏的!”
“那倒是”,刘硕剑眉一轩,眸中隐含笑意,随即一提马缰,也不等张燕赶上来,策马冲到阵前,转脸面向黄巾军和黑山军,“嚓”的一声抽出腰间宝剑。
“黑山军兄弟们,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败了便不敢再站起来。那样的男人连娘们都不如。你们当中,有不少人和我并肩作战过,大家知道我的作战风格。人可以站着死,但决不能坐着生。死怕什么,脑袋割下来,十八年后照样还是条好汉。”
刘硕顿了顿,又接着道:“官兵就在我们面前,刚刚打败你们。你们失败了,不是因为你们不如他们,而是大家没有防备,也没有信心。现在,官兵已经被我们包围了,想为死去的兄弟报仇的话,就跟我冲过去杀光他们。被官军吓破胆的,赶紧回家抱娘们睡觉去吧!”
“杀!杀!杀!”黑山军群情激奋,原本略显颓废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充满了嗜血和狂热。
只有张燕默默地站在一旁,他心里非常清楚,这时候无论是嗜血还是狂热,都意味着更多的死亡。他的目光重新落在刘硕身上,这个年轻人带给他的冲击力越来越大。
随即,刘硕话音一转,冲着黄巾军叫道:“黄巾军的兄弟们,黑山军刚刚经历战斗,让他们休息一会儿,就让我们为他们竖起屏障,保护他们的安全吧!”
刘硕话音未落,黑山军中便鼓噪起来,如果说刘硕先前的话让他们冲动的话,现在的话则让他们感到了羞辱。
在战场上,愤怒的士兵以一当十。
达到了目的的刘硕勒马回缰,脸上的笑意慢慢荡漾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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