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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诊室的十几位权威的脑科医生们都面上为难。
其中一位医生站起身来,说:“南宫老先生,理论上南宫小姐是可以恢复记忆的,只是她这块淤血覆盖在了额叶,影响的是身体协调功能和语言功能,目前为止以国内的医疗水平来说,要开颅手术也会有一定的风险。就怕手术过程中……”
南宫智揉了揉额角,问:“如果去美国呢?妲”
“那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国内的水平也可以做这类手术,就是担心术后的会不会影响南宫小姐的一些脑部机能,所以我还是建议留院观察,而且南宫小姐现在的身体也不适合长途飞行。禾”
医生的意见已给得十分中肯了。苏沫的记忆可以恢复,只需要把这块的血块用开颅手术弄走也许就可以。国内的医疗水平虽然可以做,但是就怕手术过程中遇到了不可预料的风险,不能百分之百确定能治疗好。而她目前的身体也不适合长途飞行,想要出国医治也有难度。
“就这样吧。再留院观察几天,等沫沫的身体能够长途飞行了,我就带着沫沫去美国治疗这失忆症!”南宫智下了决定。
在座的脑科医生们都松了一口气。留院观察虽然最保守可是也是最保险的办法。
脑科权威医生们散去,接下来是一批A市最好的外伤和内伤科的医生。南宫智打起精神,继续听他们的会诊。
苏沫这才伤得很重,肋骨断了两根,身体的各个脏器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撞击。有的内出血,有的则几乎破裂。可以说,她就像是个被车子撞飞的破布娃娃,几乎没有一处身体是完好的。
而那辆肇事的黑色无牌轿车在案发十几公里被人弃在了路边,司机逃之夭夭,车内更搜不到任何指纹。
这起案子不仅仅是简单的交通肇事。
是有人要杀苏沫!
南宫智听着内外科医生们轮番上前分析苏沫的伤势,以及需要恢复的治疗,只觉得一颗心都疼得颤抖。他不敢想象,如果苏沫真的死了,他这一辈子该怎么办?他怎么面对自己小儿子青川的嘱托?
好不容易,所有的会诊都结束了。他也深深地陷在了轮椅中。
“老爷子……小小姐醒了,要不要去看看?”不知什么时候阿四走来,低声询问。
南宫智缓缓抬头,问:“她怎么样?”
“小小姐都还好,只是……不认得人了。”阿四黯然低头。
南宫智捂着眼,许久才说:“去好好查!到底是谁要害我的孙女!是不是……那个人!”
“是!”阿四立刻严肃躬身应下。
……
苏沫昏昏沉沉地在病房中。这段浑身不能动弹的日子后来令她一想起来就害怕。她浑身上下都被密密麻麻着纱布,每个地方都疼得钻心,特别是肋骨处,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呼吸时那边都在疼着。
疼痛,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她彻底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哪怕零碎的,梦中的一些熟悉的片段都记不清楚。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从哪里来,更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似乎叫做苏沫,来看望她的人都叫她沫沫,然后她就只能一动不动地在病床上接受各种目光的洗礼。每一道目光都不是她所熟悉的。
那样的感觉太过糟糕,糟糕得简直可以称作可怕。
苏沫就在这种可怕的感觉一直到了她搬入普通VIP病房还在跟随着,她一共躺了一个礼拜,七天又二十个小时。到了第八天第二十一个小时,苏沫的病房终于被一个似曾相识的人撞了进来。
“沫沫!沫沫,你怎么样了?”来人一脸焦急,看着十分眼熟:“听说你出车祸了!沫沫,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珊妮!”
苏沫仔细辨认眼前这个气质很白领精英的女人,似乎想起了一点什么:“珊妮?珊妮姐?”
珊妮见苏沫认出自己来,高兴得直朝外嚷嚷:“你看!沫沫真的认识我!她没有全部失忆!”
苏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位身材高大挺拔的英俊男人眸光复杂地看着她。那人的脸也很熟悉,名字到了她的嘴边可是她却说不出来。
珊妮上前握着她的手,指着病房外的男人,提醒苏沫:“沫沫,他是混蛋又霸道的江霄天啊!你记得他吗?”
苏沫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许久她黯然说道:“对不起,我忘了。”
珊妮陡然泄气。病房外的江霄天浑身一震,几步想要走进来可是却被门口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冷冷拦住:“对不起江先生,老爷子吩咐过,您不能进去看小小姐。”
江霄天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幻不定。病床上的苏沫静静看着他,陌生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男人。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头上还缠着一圈雪白纱布。
她瘦了很多,衣领处露着清清冷冷的锁骨。空荡荡的衣服更显得她的纤瘦。
不过是几天,她就成了眼前这副样子,如果那辆车子再撞得准一点点……江霄天想起了前天电话里那个女人的笑声,脸色越来越白。
苏沫转过头,对珊妮说:“珊妮姐,把门关上吧。我……真的不认得他了。”她没说出口的是,江霄天的眼神让她心里觉得很难过很难过,虽然说不出是为了什么而难过,但是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她真的浑身都不舒服。
就好像……他知道了她为什么会成了这样,但是却无能为力的样子。
珊妮见她清澈的眼底有着淡淡的哀求,叹了一口气,把病房的门关上。
江霄天看着眼前冷冰冰的病房门,咬牙转身离去。
……
苏沫的外伤和体内受损的内脏在医生的全力用药下慢慢好了,记忆力也有了很大的改善,不至于迷迷糊糊地认不得人。珊妮经常带着好吃的来看她。
林楚乔也是。当然最经常来看望她的是南宫智。
对于这慈祥的老人,苏沫不但没有排斥感还有淡淡的依赖。直觉告诉她,眼前这老人是真的关心她的人之一。而且他的关心十分自然而然,就像是天生血脉中的亲近。
她听南宫智重新说了一遍她的身世,又把从前说过的事一一提醒她记住。
苏沫只觉得自己的记忆就是一间间突然找不到钥匙的库房。记忆还在那里就是怎么都找不到钥匙去开启。
“没事的,沫沫,慢慢来,等你的身体好了,爷爷带你去美国治疗头部的血块。”南宫智安慰她。
苏沫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五六成,笑眯眯地说:“好啊。我好想去美国看看。”
南宫智看着她那张美丽的面容上那一抹像极了青川的笑容,顿时眼泪悄悄落了下来。
苏沫等他离开,卸下脸上无忧无虑的笑容,黯然叹了一口气。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恨不得能拍两下就把脑袋中的血块拍散。她能感觉到南宫智心中的自责和愧疚。
他觉得这一切是他自己的错,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孙女。可是这事怎么能怪一位身体不好又年近八十五岁高龄的老人呢?
苏沫叹了一口气。她按下病床边的按钮,对护士说:“护士,我想出去散散步。”
……
今天阳光很好,透过树枝洒在绿草地上。A市偏海洋气候,所以虽然是初秋了,但是依旧翠色盎然。苏沫坐在轮椅中,由护士推着在A市这一家私人医院后的花园中呼吸新鲜空气。
因为身体各处的伤,她还不能独自出外散步。不过被推着轮椅到处走走看看,苏沫还是感觉到很惬意。
护士把她推到了树荫下。花园中很安静,花坛中有几处有粉红粉黄的雏菊盛开。苏沫坐了一会,忽然说:“护士小姐,我想喝点水。”
护士立刻礼貌地答应。
苏沫等着她走了,吐了吐粉舌,转动轮椅向花坛而去。终于,她到了花坛旁,一朵朵雏菊看起来漂亮得像是假的一样。苏沫想要弯腰摘一朵,可是她一动牵动了肋骨的伤,隐隐作痛。
苏沫的手只能僵在半空,对着花叹了一口气。
忽然,她耳边响起一道清冷却悦耳的声音:“你想要摘花是吗?”
苏沫吃惊抬起头,在秋日阳光下,她看见了一张英俊儒雅的面庞。他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西装,白皙英俊的脸上带着一副无框眼镜,斯文又优雅。只是他的手中撑着一支细细黑色的手杖。
他看着她的目光深沉而复杂,令苏沫猜不透。
苏沫愣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她的脸红了红,缩回手,不好意思地说:“我知道摘花不好,但是……很想要摘一朵。”
他默默看了苏沫一眼,弯下腰为她摘了一朵雏菊。他伸手递给苏沫,修长秀美的手指拿着一朵鲜花,像是在电影里才能看见的浪漫桥段。
苏沫看着心头忽然一跳,脸越发红了。
“你不是很想要花儿吗?”他问。
苏沫回过神,急忙接过花儿,低声道谢。她闻了闻,雏菊有一股清苦的味道,不好闻,但是很特别。
整个花园中似乎就只有两个人。苏沫低着头,不知为什么不敢抬头看他。
“你的伤怎么样了?”是他打破了沉默。
苏沫“呀”地一声,呆呆抬起头,对上了他那深邃的眼神。她脸一红,急忙低了头:“我没事了。爷爷说……我会好起来的。”
她的脸绯红,像是两抹红霞染红了原本苍白瘦尖的脸颊。
苏沫说完,似乎觉得自己太过沉默不太像平时的自己。她忽然问:“这位先生是谁?我觉得你有点眼熟。”
他看着她,漆黑的眸色变幻不定。正当苏沫以为他不愿意回答的时候。他淡淡地说:“你不记得了吗?沫沫?”
苏沫心忽然跳了跳。沫沫?他知道自己叫做沫沫?可是为什么自己却想不起他是谁了呢?
苏沫努力想了好一会,只能放弃。
“对不起。我脑袋撞到,所以……都忘了。你叫什么名字?”苏沫振作精神,甜甜笑着问:“你告诉我,我就会永远记住,不会再忘记的。”
许久,他眼中一闪,冷然转身:“不用了,既然忘了更好。”他说完转身慢慢地走远了。
苏沫呆呆看着他离去,不知怎么的心中忽然抽痛起来,一下一下,像是心底被压着什么正要努力挣开,十分痛苦。他的名字就在嘴边,却怎么都喊不出来也想不起来。苏沫忽然痛恨自己的失忆。
雏菊孤零零地在她手中,就像是她的写照。苏沫慢慢低了头。
护士端着水走来,忽然,她吃惊地问:“南宫小姐,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呢?”
苏沫恍然抬头,一摸脸颊,不由愣住。
是啊,她怎么哭了呢?
……
珊妮发现苏沫今天的精神不太好,苍白的小脸上心事重重的。她以为苏沫在担心别的,连忙安慰道:“沫沫,你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的爷爷是个很厉害的人哦!他会把你带到美国去治疗的。”
苏沫勉强笑了笑。这些天珊妮给她“恶补”了不少她以前的事。但是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怎么的。她总觉得珊妮对她有所隐瞒。好像她说起的苏沫健康快乐,生活中没有一点的烦恼。
可是,为什么她自己的感觉却不是这样呢?
她总觉得珊妮为了她开心,所以只挑好的一面给告诉她。
珊妮见苏沫还是不太开心的样子,叹了一口气问:“沫沫,你怎么了?”
苏沫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在想,我没失忆之前是怎么样一个人呢。”
珊妮眸光复杂地看着她,说:“沫沫,其实你不觉得你失忆了也许是件好事吗?你可以重新来过一次。当然这只是假设,你终究还是会恢复记忆的。南宫老先生,也就是你的爷爷,最近在积极联系美国的医院呢。你很快就会去美国治疗了。”
苏沫沉默了一会,忽然鼓起勇气问:“那我在没失忆之前,我是不是……爱过什么人吗?”
珊妮一怔,她没料到苏沫会提出这个问题。
她小心地问:“沫沫,你是不是见过了什么人?是江霄天吗?”
苏沫摇了摇头,不愿意再说。她的潜意识告诉她,那个优雅英俊的男人一定不是受人欢迎的人,不然的话为什么珊妮姐的口中没有他的名字呢?
她决心还是由自己来解开这个谜底吧。
于是苏沫挤出笑容,佯装无所谓,笑道:“我只是好奇为什么我在医院这么久就没有帅哥来看我呢?”
珊妮见苏沫又恢复笑容,不由笑了,轻拍了她一下:“你啊!林楚乔不就是个大帅哥吗?你不是嚷嚷自己不认得他,所以他最近都郁闷得很少来了。”
苏沫只是笑。
林楚乔的确常来看望她,不过她对他的感觉,和在花园中出现的男人感觉一点都不一样。
苏沫看了看时间,笑着催促:“珊妮姐你该回去店里看看了。我没事。”
珊妮见苏沫恢复如常,这才放心离去。苏沫等着珊妮离开,吃力从病床上下来,坐上轮椅跟门口尽责的保镖打了声招呼就出了病房。
她来到了昨天的花园中,花园一如既往的安静,可是却似乎少了点什么。
苏沫静静地等,可是等了很久都没有看见昨天那个男人出现。
她看着手中枯萎的雏菊,低声自语:“花儿,你告诉我,他到底叫什么名字呢?为什么我会想看见他呢?”
她等了很久很久,直到夕阳慢慢地滑入西山都等不到那个人。
她终于失望,眼泪不知不觉又滑落下来。
“如果我不出现,是不是你还是会等下去?……”那道清冷的声音又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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