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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夫…夫人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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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东旭对丁勉这手凝气成“剑”,唤雷助战的本领,倍感惊奇。真正的儒门中人,在整个南唐几乎两手便可数出。

    他还从未与儒士真正交过手,所以在见到丁勉的手段后颇为见猎心喜。

    “噗嗤…”

    丁勉身影一晃,再次被李东旭狂轰在地。

    “哈哈!好一个浩然正气剑,就冲你是儒门中人,老夫今日便放些水,不至于让你太过难堪”

    李东旭执剑而立,极具威慑的双眸中隐隐闪过一丝快慰与赞赏。心神爽快、扬眉吐气之余,丁勉在他心中的分量是一再拔高。

    身负佛门功法儒门神通,又兼之心性坚若磐石,如此玉坯倘若精心雕琢,日后定是块绝佳美玉。一念至此,敷于四尺长剑之上的惊人青芒也随之暗淡不少。

    丁勉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迹,再次站起身形,此时覆于他体外的金钟气罩近乎透明,八个斗大的“卍”字符文早已不知所踪,而其手中的“三尺光剑”俨然只剩下了半尺。

    仙道九境,一境一重天,李东旭恰恰身处仙道第三重,神关之境。而丁勉只是初入诵经境的佛修,隔着两层境界能坚持至此,已是不凡。

    此时的丁勉完全是靠着惊人的毅力,强撑到现在的。境界之差,恍若天堑,然则他内心深处的不屈不挠却可跨越天堑,让他无视境界等级的差距浴血而战。

    (佛修九境,诵经,锻体,金刚,坐禅,枯荣,舍利,莲花,金身,明王…

    分别对应仙门九境,入云,抱元,神关,阴神,阳神,天罡,沐雷,金身,仙主…

    仙门主流炼气,侧重法,对体魄之道却是率性而为。

    佛重炼体,由外而内,金身临体,识化舍利,涅槃重生。)

    光剑虽缩,但是丁勉一身的煌煌浩然之意,却随着诗文意境的递进而逐渐攀至顶峰。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声嘶力竭的大喝一声,丁勉艰难的操起消退如笔的光剑,笔走龙蛇间携滚滚天雷之势,缓缓向李东旭逼近。

    气势之神圣,仿若昔日空腹讲道的孔圣,虽饥肠辘辘,然其一身贯穿星河的浩然真意,却是发人深省崇意顿生。

    “叮…”

    这一次,丁勉仅仅只是倒退了五六步,便相对笨拙的稳住了身形。

    非是他突然之间变强了,而是李东旭手中的神通忽然收回了些许,再兼之丁勉秉承太白剑仙欲战欲强的诗词剑意,这才不复方才狼狈之相。

    “哈哈…再来!”

    李东旭似乎被丁勉的豪情万丈深深感染了,当即长剑顺势一抖,剑若青龙神舞,势如山崩之烈直奔丁勉而去。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丁勉倾尽浑身气力,全身精气神瞬间臻至顶峰,旋即大吼一声,一往无前的迎了上去。

    “叮…”

    “轰…”

    李东旭被丁勉破釜沉舟的一击,硬生生逼的倒退了三四步。

    而丁勉一副被神通掏空的身体,却是再也扛不住外力的侵扰,“噗通…”一声,直接瘫坐在地。仅剩半尺的“气剑”也在此时钻进了他体内。

    滚滚雷声顿时戛然而止,不畏浮云遮望眼的浩然真意,如袅袅升起的炊烟般,眨眼间便消失于了天际。

    “好!好!好!”

    李东旭负手而立,一连说出三个好字,这才止住了情不自禁的激动。而他一双威严无双的眼眸却是一直盯着瘫坐在地的丁勉,脸上欣赏之色丝毫不加掩盖。

    “呼…多谢前辈手下留情,不然今日的李府怕要成为我以后的长眠之地了…”

    丁勉咧嘴一笑,毫不在乎自身狼狈之相。败在自己老丈人手下,又有何颜面扫地之说?

    一番艰难困苦的神通对战,让丁勉心中隐隐升起了一种挥之不去的危机感。

    虽然他看不透李东旭究竟修炼到了仙道何境,但是却可以参考对比。论气势与威慑,李东旭不及燕南天、九尾妖狐所化美妇、甚至是易天行半筹之余。

    这些人皆是仙门上层翘楚,窥豹一斑,李东旭的大致境界,极有可能高过他三重左右。

    前世他身为世俗之人,对此道不甚了解,只知飞天遁地、移山填海之辈皆是不见神迹的天官。

    然而今世重生,得无上机缘,他才知前世自己究竟有多么肤浅。正如世间高吟“之乎者也”的秀才一般,科考之旅只是其步入官途的一条道路,而真正能从万千学子之中脱颖而出的达者,才可任朝为官。

    此时的丁勉就像是一只刚刚踏入仙途的雏鸟,相较那些翱翔天际的鸿鹄鹰鹏,却是相差悬殊,天壤之别。

    更何况他只是机缘所至,偶得一部佛门经典而已,相较那些自幼便得仙师指点的仙门子弟,无论是资源亦或者仙道见解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世间仙门万千,呈现在世人眼前的只是冰山一角,更不要说无尽仙朝的那些天官了。

    有史以来,丁勉第一次感觉到了自身的渺小。茫茫仙朝,他只不过是其中一粒尘埃,未来究竟能走多远,他不知道。而眼下张继许诺与他的随从阴差之位,却是唯一通往仙途的捷径。

    但是看似逍遥出尘、一片祥和的仙朝下,又岂会真如世人所想那般神圣。单是白云一脉视世人如蝼蚁,动辄屠人满门的行径,便知其中韵味。

    “阴官、天官只是一个便宜行事的身份,归根结底还是要有实力傍身才行!”

    丁勉不由握紧双拳,心中燃起了熊熊斗志。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茫茫仙途,与天斗,与地斗,与魑魅魍魉斗,其乐无穷…

    “呵呵!有意思的小家伙!”

    李东旭此时是心情大好,从一开始他也只是想出手教训一下丁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而已。

    随着丁勉强悍的近身肉搏,以及几乎泯灭于世的儒门秘法,一一展现在他眼前,让这位杀伐果断、雷厉风行的主,真正升起了一丝惜才之心。

    “我来见您,只是为了求得那块玉佩!”

    丁勉缓缓站起身形,径直走到李东旭身前,躬身一辑,“还望前辈成全!”

    “哦…玉佩乃我李家家传至宝,你执意求它意欲何为?”

    李东旭收起那副满含笑意的脸,面如平镜的注视着丁勉,似乎想从后者眼中读到他想要的东西。

    丁勉的突然造访,让李东旭心中甚是疑惑。一个与他毫无任何干系之人,为何会知道他手中有圣阳暖玉?

    要知道此事除了李东旭故去的父亲之外,也就只有大周几个本宗长者知晓,而大周之风又是乱象横生,国主荒淫无度,比之南唐更为混乱不堪。

    世风日下,那些秉承往圣遗志的儒士,早已泯灭在历史的长河中了,根本不适合在大周生存。像丁勉这种儒道造诣惊艳之辈,很显然不是出自大周境内,自然便与李家本宗瓜葛甚浅。

    不过既然丁勉开口,一定有他的用意,至于对方怎会得知此事,他也不是非得深究,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而让李东旭唯一感兴趣的便是,丁勉为何会鼓足勇气找他求玉。若是对方真的遇到了什么难处,兴许他能网开一面将暖玉送于他。前提是丁勉能给他一个合理的理由。

    “额…前辈打得是酣畅淋漓了,可是却苦了我。能否先赐些茶水也好让我压压惊!”

    丁勉一听李东旭有刨根问底之意,便知机会来了,随即假借讨水之名,用以缓和尴尬气氛。同时也是在为自己争取思索时间,该如何向李东旭解释。

    当然重生之事是不能说的,即便他说了李东旭也不会相信。

    “哈哈!你小子的如意算盘打得倒是不错,也罢!我便给你一盏茶的工夫。若是不能让我满意…”

    李东旭何许人也?堂堂南唐国天阀司司主,平素里审判的犯人数不胜数,对人心的把控更是剖玄析微,一针见血,丁勉的那点小心思焉能瞒过他?

    “咳咳…”,丁勉轻咳一声,满脸不自然的道,“多谢前辈,晚辈确实有些口渴难耐!”

    被人一语道破心机,即便丁勉脸皮厚若城墙,也抵挡不住对方目光灼热的侵蚀。

    不多时,茶水便被人端了上来,然而让丁勉意想不到的是,这端茶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前世的夫人李秋盈。

    “夫人…”

    当看到那张精致如画的脸上,印着一方红色印记时,丁勉关心则乱的脱口而出。

    可话一出口,他便立即感到了大为不妙,舌头顿时僵住了。前世他可以这么叫,毕竟那是他的结发之妻,而今生却不同往世,眼下二人尚未婚配,如此言语岂不是当着李东旭的面轻薄其女。

    “你…”李秋盈瞪大双眼,微一愣神,随即面色一冷,像极了一只弓起身子的花猫般,仿佛下一刻便要将猫爪放在丁勉脸上绘画。

    “嗯?”李东旭随之眉毛一挑,斜瞥向了丁勉,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尴尬,惶恐,不安!

    此时此刻,丁勉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没整明白状况,便胡乱言语,端得是羞煞他也!若是直接唤李秋盈表字,也不至于如此尴尬了。

    其实此事也不能全然怪他,李秋盈在丁勉心中的分量早已超越了己身。当看到佳人脸上那方猩红的五指印记时,丁勉心中惊异的同时,滚滚怒火也随之而生。

    眼下气氛着实尴尬如斯,若不想办法蒙混过去,对面怒气暗涌的李东旭说不定便会一剑削掉他大半颗脑袋。

    “夫…人…人之性,刚果懦软,禀之于天…”

    丁勉当即灵光一闪,磕磕巴巴的改诵起了某一大儒的绝世佳句。

    “扑哧…”李秋盈花容瞬间绽放,随即面色一紧又恢复了先前的冰冷,“哼…若是不想死的太快,你最好注意下你的措辞…”

    “嗯?”李东旭逐渐阴沉下来的脸,霎时一惊,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瞥了一眼旁边的李秋盈,而后又将目光转向了丁勉。“你们认识?”

    “不认识!”

    “认识!”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说认识的是丁勉,说不认识的自然便是李秋盈了。

    李东旭面部表情连连变换数次,随即又在丁勉和李秋盈身上来回扫视了一圈,眼中泛起了一抹狡黠之色。“咳…凝彩啊,这位丁公子大清早来找我求暖玉,你说爹是给还是不给啊!”

    “不给!”李秋盈杏眉突然竖起,“你来我家只是为了讨要暖玉?姑奶奶告诉你,门都没有!”

    丁勉丝毫没有在意李秋盈斩钉截铁的回绝,他的一颗心神全部放在了李秋盈那张令人心疼的玉颜上。

    李家门风即使再严,依李东旭的性子也断然下不去手,此事恐怕另有隐情。不论是谁下的手,都必须付出惨痛的代价。

    念及此处,丁勉紧握茶盏的手,陡然一重,“嘎吱…”一声,青花雕碧的茶盏表层,顿时变的如蛛丝结网般,密密麻麻甚是惊人。

    不待李东旭发话,李秋盈身影霎那间一晃,不知从哪捣出来的长剑,“刷”的一声,便架在了丁勉脖子上。“你再捏下茶盏试试?”

    “凝彩!你怎能这般对待客人?爹平常都是怎么教导你的?”李东旭狠狠的瞪了李秋盈一眼,伸手推开了李秋盈架在丁勉脖子上的长剑。

    “哼…不学无术的登徒子,可惜了一身好皮囊!”李秋盈冷哼一声,话里隐隐略带酸意。

    “老夫还是那句话,你执意求此暖玉,意欲何为?”

    李东旭突然话锋一转,开始切入正题。显然人老成精的他,方才将问题抛给李秋盈,仅仅只是为了试探丁勉与李秋盈之间的关系。

    “十年寒窗刺悬梁,一朝不甚入牢房。

    幸得贵人脱罪名,终踏仕途慰祖乡。

    红颜自古易香逝,积于羸弱兼心伤。

    昔日之恩自难忘,踏遍千山觅良方。

    忽闻李公家中宝,温脉补气安神良。

    公若有事必相帮,刀山火海亦无妨。

    ”

    丁勉不卑不亢的站起身形,踱步即出,将前世周娥皇帮他洗脱罪名,助他一步步踏上仕途巅峰之事删繁就简、精言而谈。

    李东旭仿佛被丁勉扯进了昔日之殇,双目之中隐隐有泪光闪现,李秋盈的母亲与丁勉口中的那位红颜,命运何其相似。只不过一位是琴棋书画惊为天人的世俗才女,一位则是医毒双修震动苍穹的仙门女修。

    正因如此,身负仙门道统的李东旭,一直未曾授与李秋盈仙门之法,甚至他身为仙门修士一事,也不曾告知李秋盈。原因无它,李东旭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步她母亲后尘而已。

    “此人可是你的妻妾?”

    李东旭话音刚落,一旁的李秋盈脸色登时变的异常难看,双目近乎喷火的盯着丁勉,恨不得一剑将之抹杀。

    “非也!这只是我经历的一场梦魇,一场不愿想起,却又时时刻刻萦绕在我心头,无法拂去的梦魇。”

    话虽是对李东旭而言,可是丁勉却是满含柔情的望着怒气未消的李秋盈,似乎在他眼中除了李秋盈之外,再也容不下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