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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蝼蚁虽小,亦能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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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勉完全是凭借一股子狠劲才勉强奏完这曲《清心普善咒》的,众狐只看到了他意气风发的一面,却不知他的内心所承受的非人痛苦。

    此刻,他有些明白当时司马相如为何身具赤色琴胆,却偏偏要花费七日之久才堪堪把刘秀的头风之疾给彻底根除了。

    体疲空乏可以短时间内恢复如初,心力交猝却需要漫长的时间去休养。若非丁勉身怀上古猿识,恐怕这会早已倒地不起了。

    由此可断,那司马相如定是位真正的儒道高人,否则他不可能强大到一连七日,从不间断的为刘彻音疗心神。

    “儒道之门我虽未曾踏入,但这并不代表我不能根治她!”

    丁勉长舒了一口气,随即撑起疲惫不堪的身体,在众目睽睽之下向钟乳石的方向走去。

    钟乳液,乃天地之精华也。十年为青,百年淀白,服之可缓解体之疲、神之伤。

    洞中那口白气翻滚几乎浓郁成实质的水池之中,定是百年份的钟乳液无疑了。

    “咕咚咕咚…”,丁勉双手撑地俯首而下,不顾众狐敌视之色尽情地畅饮。

    舌尖传来的柔滑,流淌在喉咙处的甘甜,无不刺激着他的胃部,触动着他的五感。

    “嗝…”,一番豪饮之后丁勉不由打了嗝,“唉…可叹腹中难吞船,夸父痛饮江河之水的壮举,我是学不来了!”

    此言一出,众狐一阵骚动,恨不得立即上前将丁勉撕成碎片。

    “嘤嘤嘤…”,银狐仰面长啸一声,狐群立即又安静了下来。丁勉的心思这银狐是心知肚明。否则,早一声令下将他啃的尸骨无存了。

    甘甜生津的钟乳液下肚之后,丁勉只觉腹部一阵暖哄哄的,浑身如沐春风般,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畅。

    昏昏欲沉的脑袋也在此时逐渐变得舒缓了起来。这百年份的钟乳液清扫疲惫心神的功效甚佳,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便可以再度抚琴了。

    美中不足的是,这钟乳液虽为天地之精华,却对他伤残的右臂毫无作用。

    “怪我太贪心了!”丁勉苦笑一声,双腿盘膝而坐,闭目养神起来。

    美妇的状况已经有所缓解,从其舒展的眉宇间,便可笃定用此琴为其抚伤作用甚大。

    一个时辰过后,丁勉再次绕指抚琴,《清心普善咒》随着他指尖的流转,犹如行云流水,又似仙鹤翱翔,一气喝成。

    不知何故,这次他并没有像上次那般搞得汗珠抹额、疲惫不堪,反倒隐隐多出了些许余力。许是流淌在身体里的钟乳液尚未完全消耗的缘故吧!

    丁勉暂缓了片刻,再度牛饮了一番,继续沉侵在他的仙音大道之中。

    可一连三曲《清心普善咒》过后,美妇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这便让丁勉有些六神无主了。

    看情形,云床之上的美妇分明已经恢复了粉面桃花之色,可为何迟迟没有醒来。

    沉思片刻,丁勉心里隐隐有了些许猜测。

    其一,美妇所受之伤端得是不可思量,毕竟丁勉不是货真价实的大夫,而是一个半吊子“江湖术士”。只观其表不切其内,着实不好定论。

    其二,美妇所受之伤乃是心伤。以至于心神奔溃下,一直处于昏迷不醒的迹象。正所谓心乃身之门,困己于心,他人何救?

    念及此处,丁勉不由深吸了一口气,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铮…铮…”,指动弦缓,音动九天,春风划梢,心猿蓦然。

    芭蕉夜雨,梦中旖旎,绵绵密密,醉枕香风,淅淅沥沥,桃花漫天,欲求连理,共畅天地。

    一曲《凤求凰》,如缕缕轻烟飘荡整方“桃园”。

    此时,丁勉所抚绿绮不似先前绿意盎然、浓郁漫天,而是翠玉欲滴、嫩绿翩翩。绿绮之妙无以言表,唯心神会不可轻描。

    众狐皆醉,睡目惺忪,此曲之玄妙,仿若翩翩蝴蝶嬉戏花丛,又似蜻蜓点水触之而飞。

    美妇眼角两行清泪缓缓而下,纵观其面已是安然无恙,唯心沉侵,不愿醒也!

    丁勉暗道一声,果真如此。这美妇犯的乃是心伤,悲痛欲绝下才有了今日这般昏迷。

    “重帏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

    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

    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我虽不知你心中疾苦,然天地之宽广驰骋无疆,与其悔恨终生不如选择原谅。岁月如梭,大道如歌,心猿一道发乎于情而止于心。汝如此折磨自己,岂非虚耗光阴白白辜负了这方天地的恩赐!还不速速幡然醒悟!”

    最后一句丁勉几乎是狂吼而出的,心病还需心药医,他不是那位专人,但是避重就轻劝人醒悟的手段他还是有的。

    青苗萌心虽为情,却并非完全不可解也。二土本为净和秽,诸相虚无月旁心。臆出囚笼,上可观天宇之浩瀚,下可履山川之峰峦,心胸开阔则逍遥顿生。

    美妇纤细玉指触动了几下,而后徐徐睁开了一双丹凤眼,一股凌厉的罡风登时将对面的石壁射了个对穿。

    嘶…好强的杀气,丁勉不由浑身一颤,搭在琴弦的左手不知该如何安放。本想等其醒来再费一番口舌将之潜移默化,现在看来一切皆不用他出手了。

    这美妇似乎已经走出了困境,根本不需他过多言语。至于那股凌厉的杀气,究竟是冲谁而去的,此事与他干系全无。既然此间事了,他也该找个地方解决下“非毒”的事情了。

    “祁山!多亏有你处心积虑为我布置的情劫,否则我怎能这么快步入沐雷之境。哼…等老身踏入玉骨境之时,便是尔等白云一脉血流成河之时!”

    美妇冰冷的声音响彻在了整座山洞。而她身后却是忽然多出了九条毛茸茸的尾巴,其色泽与银狐三尾之色一般无二。只不过却没有后者娇可之相,反倒处处透露着狰狞之色。

    那犹如虬龙般粗壮的尾巴,好似九条团簇紧拥的恶龙,张牙舞爪间尽显撕天之势。

    “九尾妖狐?祁山?白云一脉?”

    丁勉呼吸瞬间一滞,满脸的震惊之色。

    祁山之名他前世便有耳闻,丁恒口中的师傅可不就是白云观的祁山真君吗?这可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天官,其背景之深厚不可衡量。

    而能让一位天官费尽心机去布局之事,显然已超乎了他的所想。看来这美妇的开头不小啊。

    “吱…吱…吱”

    “嘤嘤嘤…”

    众狐见美妇醒来,皆是一副兴奋之色,银狐更是一跃而起,径自扑进了美妇怀中。一阵手舞足蹈的撒娇之后,银狐这才“嘤嘤嘤”的诉说个不停。

    美妇冷若寒霜的脸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似水柔情之相。凤眼轻轻扫过狐群,目中皆是慈爱之色。

    当她将视线移至抚琴伤神的丁勉之时,双目隐隐闪过一丝诧异之色,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不过看向丁勉的眼神倒是柔和了不少,全然不复方才那副杀意冲霄之势。

    “是你唤醒了我?”

    美妇嘴角微翘,轻起朱唇,凤目流转如寒星,声音甜中带酸、酸中流涩,如流水之潺潺,一颦一笑具扣人之心弦。

    自古狐媚多娇惑人心,美妇无意间流露出的姿态,让丁勉不由心中一颤,心神失守间浮想翩翩。

    “阿弥陀佛…”,一道沧桑古朴的梵音,伴随着阵阵敲击木鱼之声,如暴雪摧傲梅般,瞬间将迷失在天南春风中的丁勉,拖到了木兰寒冬。

    差点着了道,丁勉心中顿时一寒,脊背冷汗浸湿了衣衫。“是它请我来的!”

    短暂的失神让丁勉倍感无颜,他自诩定性非常,却未想到此刻竟会这般不堪。

    殊不知方才美妇无声无息间已将媚惑之相融入了这方天地,为得便是试一试丁勉的心性究竟如何。

    自她醒来的那一刻,便已将人列为了极度危险之物。青丘一脉因她而遭到劫难,她心中除了滔天的恨意,便是无尽的悔恨。

    好在,丁勉只是短暂的心神失守后,便恢复正常。这让美妇惊异之下,又隐隐高看了他一眼。如此人物,日后定是一方翘楚。

    “七魄缺一,右臂伤残,你的情况大为…”

    话至一半,美妇身形顿时一闪,凭空出现在了丁勉近前,而后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你竟敢吞噬妖魂?哼…如此行径,留你不得!”

    “咳…”,丁勉一张脸几乎涨成了猪肝色,有心想开口解释却发现根本无法出声,端得是憋屈无比。

    “嘤嘤嘤”银狐不知何时爬到了美妇的手臂上,焦急的来回跳动着,似是在为丁勉求情。

    美妇冷哼一声,随即松开了掐住丁勉的手,语气森寒道,“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嘤嘤嘤”,银狐从美妇身上跳下,两只前爪不住的撕扯着丁勉的裤脚,像是在催促丁勉快点解释。

    丁勉苦笑一声,随即将自己重伤昏迷之后,魂魄缺失之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当然重生之事,他是只字未提,毕竟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方属于自己的秘密,即便是最亲之人有时也不能告知。

    银狐聚精会神的听着丁勉的诉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却是怒色尽显恨不得撕了那贼人。

    周围渐渐围过来的狐群,也在此时流露出了些许怒色,它们在为丁勉的遭遇而感到愤怒。

    “幽精,非毒?”美妇略一蹙眉,忽然柳眉一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难道是他?”

    “谁?”丁勉本能的追问道。

    “祁…山…”,美妇银牙紧咬,一字一顿道。

    “祁山?”丁勉狐疑道,“前辈莫不是开玩笑吧!据我所知,祁山真君乃是仙朝天官,小生只不过一介凡俗之人,岂会入得了他的法眼?”

    “哼…天官?”美妇嘴角顿时露出了一抹讥笑,“或许天官在俗人眼中乃是神明般的存在,殊不知仙人也是人,他们的欲望比之凡人,恐怖到你无法想象!”

    “我青丘一脉的圣物通天建木,便是落入了祁贼之手。此物乃万木之祖,自青丘一脉存在,便一直生长于青丘秘境之中,吸收山川之精,孵育青丘之灵。若不是我贪恋红尘或许…”

    美妇顿了顿,眼中杀机一闪而逝,语气也随之变寒。

    “相传,上古之时有一大能,名曰吕岳。其修炼之功法,乃是模拟周天星辰之变,纳生灵之魂魄入体,用以增强自身法力,端得是邪恶无比。后来被一位大能用五禽神火扇给烧成了灰烬。

    至此,此法随人而逝,泯灭于众。近些年来有仙阙好友传言,瘟堂之主吕岩机缘所致,在一秘境之中寻到半部玉鉴,乃是昔日吕岳修炼之法。

    而祁山与仙阙瘟堂走得甚近,通天建木除了有弥补道基之能外,还有一项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便是可自主吸食生灵之魂魄。一旦通天建木与山脉切断联系,便会彻底沦为一方吸魂夺魄的工具。

    由此我敢断言,祁山处心积虑谋划我族圣物的背后,定有瘟堂的影子。即便他不是为了瘟堂,也应该从瘟堂那里得到了某些皮毛传承。”

    难不成,此事真是祁山所为?

    丁勉心潮起伏下,忽然想起了自身生辰,依太极阴阳图所论,他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之人。

    四阴之命,自古以来便被争论不休。此时出生之人,有身具大富大贵之人,也有一生劫难重重之人。毕竟天道流转,阴阳互换,乃众妙之门,最难令人琢磨!

    简而言之,或许正是因为他独特的命格,才遭到了祁山的毒手。一番沉思之后,丁勉心中早已有了计较。

    半世梦魇之苦,至今让他心有余悸。无论如何他都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届时不管是何人所为,他都要让其付出不可估量的代价,即便是天官也不行。因为蝼蚁也有蝼蚁之脊梁,岂不闻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蝼蚁虽小,亦能撼天。

    念及此处,一股舍我其谁的霸气随着丁勉一呼一息之间,将他全部笼罩了起来。

    “吟…”,被丁勉放置在一旁角落的琉璃紫炎珠,似乎感到了准主人的心声,遥相呼应下,一声震天龙吟霎时间回荡在了整方“仙境”。

    “也罢!你助我摆脱情劫,这九片逆鳞便送与你吧!”美妇杏眉一凝,袖袍一挥九片硕大的黑色鳞片凭空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