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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琼花公主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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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殊不知,在他身后不足十米处的客房房顶,一只夜鹰正冷漠的看着丁勉渐渐远去的背影,鹰眸之中隐隐闪过一丝戏谑。

    片刻之后夜鹰一抖身上翎羽,展翅掠过丁勉的头顶,向琼江亭的方向飞去。

    潜行中的丁勉忽然感觉后脑勺猛然一寒,全身汗毛随之炸起,小心翼翼地朝四周瞄了一圈,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怎么忽然有种做贼的感觉!”丁勉小声嘀咕了几句,眼珠一转突然止住了身形,转而向山门的方位靠去。

    前世寒山寺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知道的也只是如外界传闻般不够具细。

    宁溪海此人绝非泛泛之辈,在当前局势尚未明朗之前,绝对不能将自己暴露在对手眼皮子底下。

    夺人机缘、断人前程,无疑于杀人父母,此事若被宁溪海提前知晓,少不得一番刀斧相加。

    此刻他要做的便是潜于暗处,瞅准时机一举将宁溪海碾压下去,如此则大事可成矣。

    宁溪海的脚步声是直奔琼江亭而去的,那么他便从山门处绕道琼江亭的南侧,如此一来既能看清事情的发展又不会被宁溪海发现,岂不对他更加有利?

    心思翻转间,丁勉已然从山门的位置移到了伽蓝殿的外围。

    再往北便是琼江亭了,正当他准备继续潜行之时,伽蓝殿的殿门忽然“吱呀…”一声,竟然毫无征兆的自行打开了。

    “嗯?”丁勉心中顿时一突,随即如受惊的兔子般就近躲了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莫不是那邪祟是从这里出来的不成?

    念及此处,丁勉不免朝伽蓝殿多观望了两眼,此时伽蓝殿内的佛像,居然鬼使神差的闪起了蓝色电光。

    “不对!这蓝光是从佛像后方发出的!”当即他屏气凝神仔细一瞧,这才发现在丈余高的佛像后方蓝光闪烁之处,赫然有一角微微泛黄的彩色宣纸。窥一斑可见全豹,此物定然是一副古画无疑了。

    就在此时,蓝光忽然之间大盛,整座伽蓝殿顿时刮起了阵阵冷风。一阵“噼里啪啦”的电光爆裂声过后,一位身着蓝色霓裳的貌美女子凭空出现在了大殿之中。

    而其一头妖异紫发随风舞动,微弱的月光洒在她那婀娜多姿的身段之上,朦胧之美尽显其中。

    只是她的面部却是惨白无一血丝,唇色暗紫发青,双瞳之中更是闪烁着幽蓝的电光,与其优美身姿极其不符。

    如此矛盾的结合体,只可远观而不可近赏,否则心性极差之人定然会吓的当场昏厥过去。

    丁勉强忍着心中无边的恐惧,伏在大青石后不敢有丝毫的动作。琼江亭北面那座鹤立鸡群的巨大石雕,雕刻的不正是此人吗?

    至此,她的身份,或者说潜藏在寒山寺内的邪祟身份,已经可以呼之欲出了。不是昔日天隋国的那位琼花公主还能有谁?

    片刻之后,琼花公主身影一闪,携带着阵阵阴风向殿外飘去,眨眼工夫便没见了踪迹。

    倘若换作前世的丁勉,早就被吓得亡魂皆冒夺路而逃了。然而前尘如烟,此时的丁勉早已不是前世的文弱书生了。在其单薄的身体下,却是隐藏着一颗几近疯狂的心。

    直觉告诉他,或许这大殿内还隐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而这东西甚至还会影响到接下来他与宁溪海之间的较量。

    半晌之后,他朝四周观望了一圈,在确定琼花公主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之后,丁勉怀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蹑手蹑脚的向大殿靠去。

    地面不知何时泛了一层厚厚的白霜,昏暗的月光斜洒殿堂,丝丝寒气宛若轻纱般在整个殿内飘荡。

    “滴答!滴答!”佛像前,两滴斗大的露珠一前一后滴落在地。

    “红尘中人皆可渡,只惜卿乃无缘人!唉…终究还是执念太深,佛陀难渡啊!”丁勉微微叹了一口气,一颗紧张的心随着滴落而下的露珠,慢慢趋于了平缓。

    相比骇人心神的邪祟,人心有时甚至比之邪祟更加可怕。未来之路,注定会危机四伏、坎坷不平。他要做的便是不断超越前世的自己,努力的活下去,如此方有机会立足于仙朝。

    “唵、嘛、呢、叭、咪、吽…”

    突然,原本寂静无声的伽蓝殿,陡然飘荡起一阵古怪的梵音。

    丁勉闻之不由浑身一颤,平复之心再起波澜。声音的源头是从头顶发出的,他猛一抬头,瞬间便愣在了当场。

    但见,高大威猛的伽蓝菩萨塑像左手所托之书居然冒出了一团耀眼的金光,最让他感到惊奇的是,书的表层竟然隐隐有符文流转其上。

    金光映照下的佛像好似活过来了一般,双目直勾勾的目视前方。大有一种怒目金刚行佛路,魑魅魍魉皆可“渡”的神圣威势。

    丁勉呼吸瞬间一滞,在其心中不知演练了多少次的《小我舍利托宝法》,竟然不受控制的在他头顶正中的梵窍自行运转了起来。

    一股眩晕之感,顷刻之间涌上了他的心头。突然“咔嚓…”一声清脆,一声类似于炒豆爆裂之声,陡然在他头顶响起。

    “这是?”丁勉情不自禁地张大嘴巴,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头顶。“我的脑袋裂开了?”

    话音刚落,伽蓝菩萨手中的经书顿时化作一抹熠熠生辉的金光,没入了他的头顶之中。而后整座大殿迅速暗淡下来,周围的一切又恢复了之前的漆黑幽寂。

    “当…当…”

    阵阵古朴沧凉的远古洪钟之声,陡然间在丁勉身上响起。而后越来越多的古怪符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尽数敷在了他的身上。

    如果此时有人在的话,定会吃惊到无以复加。现在的丁勉完全被一口巨型金钟笼罩住了。那不断跳动的古怪符文,犹如一只只舞动的精灵般,不断在其周身腾转挪移…

    一则惊人的信息,突兀的在他脑中浮现:

    《金刚般若真鉴》,迦楼寺镇寺之宝,大可高达数丈,小可宛若手掌。

    此宝取材于金刚般若钟,经历代高僧的佛法加持,以无上舍利之法融入妖猿之识,锤炼而成。内含迦楼寺镇寺传承,非大毅力者不可炼。

    舒服,前所未有的舒服!丁勉忍不住伸展了下筋骨,顿时只觉头脑一阵清明。

    与此同时,又一则信息爆入了他的脑海之中,圣物分离,真鉴印心,妖识补缺三魂,金钟与骨相融,佛路自此开启…

    至此,丁勉缺失的幽精已经为妖识所代替,并且还是那来自于远古巨猿的妖识…

    想不到此地竟然还隐藏着一具绝世佛宝,此刻,丁勉激动的无以言表,其中一具佛宝已然融进他的体内,以张继的品行是不会找他讨要的。端得是恐怖之下,有大造化也。

    三魂已被补全,非毒之魄亦不远矣。

    将大殿里里外外扫视了一圈,在确定除了那副可容纳琼花公主魂魄的《仕女踏春图》和伽蓝菩萨塑像再无其他物件后,丁勉已然退出了大殿,继续向琼江亭潜去……

    “铮铮铮…”琴弦哀鸣,枯叶漫天。琼江亭下,张继盘膝而坐抚琴伤神。

    琼花公主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他身后,默默不语。

    “前尘烟沙旧时梦,往事哀怨终随风!天隋皇朝覆灭了,那人早已化为一副白骨,你又何苦如此着相!”张继轻叹一声,风烛残年的背影顿时萧索之感尽显。

    “呵呵…”琼花公主讥笑了一声,仰面遥望寒月,“无愁自得仙人术,多病能忘太史书。我自认为对得起父皇母后,对他亦是尊敬有加,为何会落得个如此凄惨?我只不过是想无拘无束的活着!我问你,我有错吗?”

    琼花公主说着,眼角瞬间变得晶莹透亮。

    “啾唧…”,亭顶的夜鹰忽闪了两下翅膀,随即闭目龟缩于一团,似是在为她的境遇而感到悲伤。

    “咳咳…我没几个时辰了,能否坐下再听我诵经一首,也不枉你我相处三十三载啊…”张继轻咳一声,伸手取下脖子上的念珠,随即右手虚引,施意琼花公主坐下。

    琼花公主面无表情地坐在张继的对面,双眸之中隐隐有幽光闪现,不知在想些什么。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张继见对方如往常般端坐在他的对面,随即轻捻念珠,一篇摘自《大品般若经》中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随之诵出。

    前两遍张继吟诵的心经与往常无异。可到了第三遍之后,他便一改常态,初时声音很小,而后一句较一句雄浑圆润。

    在其诵至“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之时,声音突然拔高了数倍,一弯乳白色的残月应声闪现而出,将四周照得宛若白昼。

    潜藏在雕像附近的丁勉远远的望见此景,浑身忽然一震,大惊道:“才气如月,这是真正的大儒之境!”

    贤为人质朴少欲,笃志于学!世人皆称道德学问、修养极高的学者,为大儒。

    然而真正精修儒道之人,欲临其门,必先凝结赤子丹心。

    丹心一成,则可才气自生,浑身气血逐渐由红转青,是为碧血历程。自此不畏严寒,一般的阴邪妖魔也难以靠临周身分毫。

    儒道,不修肉身,只修神魂。

    儒道有九境,

    一曰明心见性,谓之儒童;

    二曰妙笔生花,谓之儒秀;

    三曰出口成章,谓之儒举;

    四曰唇枪舌战,谓之儒进;

    五曰编言成册,谓之儒林;

    六曰满口生香,谓之儒士;

    七曰余音绕梁,谓之大儒;

    八曰圣魂不灭,谓之半圣;

    九曰代天宣言,谓之儒圣。

    此刻,丁勉心中早已泛起了滔天巨浪,大儒之境何等概念,那可是只差一步便能成就半圣之体的主。半圣之体虽说也会经历生老病死,但是他们的神魂却可以不惧日煞侵害,完全是以意念形态永存于世。

    入天可为极品天官;纵使身在地府,也有圣光护体,便连阎王见了都要礼让三分,可谓是真正超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大能之辈。

    可惜,半圣之下皆为凡魂,终归还是躲不开轮回之苦。人之寿命着实有限,天命之年碧血历程便会衰退,如不能在此之前入得半圣之境,则终身止步于当前境界。

    古往今来,儒道也不过出了四位半圣和一位儒圣…若无绝世之姿和得天独厚的气运,想要跨入半圣之境,几乎难如登天。

    前世丁勉因为三魂不全,错失了很多修炼法门。不能修炼真正的儒道,一直是他心中抹不掉的遗憾。

    念及此处,丁勉不由握紧了拳头,这一世他定要补全前尘之梦…

    此时的张继,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三十三个春秋,每晚他都会为其诵经三遍,为得便是消除她心中的怨念,助她早日脱离苦海。

    然而与其说天不随人愿,倒不如说是人不自救天难佑。即便今日他将儒道融入经文,使用余音梁绕之法,也难以唤醒她鬼魂深处的一抹真灵。

    今日过后,她的结局完全可以预料,若不落得个形神俱灭的凄惨,便会彻底沦为一方鬼王,祸害人间,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罢了罢了…也是个可怜之人,今日我便做一回恶人,将其强行渡之,也好过她一路走到黑!

    诵完三遍心经,张继完全摒弃了心中最后的一丝不忍,转而朗声诵起了《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中的第三十二品,应化非真分卷,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金刚,金中之精者!佛家言,金刚是为坚固守护,能破一切外道,端得是霸道无比。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乃强行渡相之经,张继虽属半路出家,佛道法力相对低下,但他对佛经的领悟却是极其深厚。

    正所谓,一法通,则万法通。他以儒道手段演义佛家神通,虽说少了佛门的神圣气息,然而却多出了些许浩然正气。

    佛门以《金刚经》渡阴邪,讲究的是先镇压再同化;而以儒道之法诵读《金刚经》,则是直接用浩然之气抹灭阴邪身上所有的污秽之气,去芜存精,仅留一丝真灵。

    方才张继以才气催动心经之时,琼花公主仅仅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其他动作。

    可这会佛儒相融的《金刚经》一出,她便如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狸猫般,变的长发乱舞浑身阴气暴涨了起来,而她本就骇人心神的面部更是扭曲到了极点。“桀桀桀…你和他一般无二,都是腌臜不堪之辈,想要灭我,痴心妄想…”

    琼花公主桀桀怪笑之声不断在禅院回荡,惊得四周早已歇息的鸟雀四处乱飞。周围形如烟纱般的阴气不要命地朝其身体汇聚,阵阵阴风倒卷着片片枯叶,似阴兵过境般,所到之处霜色尽显。

    张继依旧不为之所动,梵音是一声快过一声,一声高过一声。

    就在琼花公主伸出黑色利爪便要靠近他周身三尺之时,一方乳白色的“卍”印记瞬时而出,狠狠地轰击在了她的身上。

    “嗤嗤…”,阵阵白烟从其体内冒出,琼花公主一时反应不及,狂摔在了不远处的雕像旁。

    “啊…”毛骨悚然的惨叫之声顿时响彻在了整方虚空。

    一直手捻念珠的张继,目中精光一闪,双手瞬间结成了一方佛印。“阿弥陀佛…”,一方乳白透亮的“卍”佛印应声而出,眨眼之间便长成了一丈之高。

    在其即将靠近琼花公主周身三尺之时,忽然白光一闪,化为万千巴掌大的“卍”印,将琼花公主围了起来。

    张继的额头不知不觉布满了层层汗珠,显然困住琼花公主耗费了他太多的心力。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张继眼见琼花公主已经入瓮,再次吟诵起金刚经卷来,只不过这次诵经的速度,明显较之前慢了许多。

    “卍”编制的囚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琼花公主的周身压缩,片刻不到便已将其身上的阴气消磨大半。

    说来很慢,实则只在一瞬之间。

    从琼花公主出手,再到张继结印困住她,仅仅不过盏茶之间。

    被困的琼花公主眼见挣扎无果,旋即冲亭顶的夜鹰阴森地吼道,“灵媒!给我杀了他!”

    “啾唧…”夜鹰在得到琼花公主的命令后,猛然发出了一声尖叫,双翅一展化为一抹残影俯冲而下,照着张继的头顶狠狠抓了过去。

    “尔敢!”就在这时,一抹冷芒从远方极速射向夜鹰。

    “蹭嗤…”

    “嗤啦…”

    两种不同之音,同时在张继身旁响起。

    “啾唧…”被长剑贯穿胸膛的夜鹰发出阵阵悲鸣后,重重地摔在地上抽搐了几下没了声息。而其一只墨绿的铁爪下,赫然是一颗黑白相交的圆球,这是张继的一只眼…

    “噗嗤…”,张继面部陡然变的一阵碧青,喷出一口紫中泛青的血液后,他佝偻着身子扶着琴岸大口喘息个不停。

    困住琼花公主的“卍”印,在失去张继的控制后,如节节崩塌的房屋般彻底消散一空,而琼花公主也因此挣脱而出…

    张继的一只眼被夜鹰抓瞎了,他能挡住琼花公主的阴邪之躯,却偏偏挡不住夜鹰的袭击。

    夜鹰虽已沦为阴邪之灵媒,但说到底还是一只有血有肉的猛禽。

    儒门本就不注重肉身,而他又只研佛经疏于锻体,再加之方才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如何渡化琼花公主上,因此才会着了夜鹰的道。

    肉身对现在的他来说,只不过是一副随时可以舍弃的躯壳,悲天悯人的胸怀才是他一生所要追求的精粹。

    宁溪海脚踏虚空,一遛烟的工夫便来到了琼江亭下,随即握住插在夜鹰身上的长剑猛然一震,“噗嗤…”夜鹰的身子登时被震的是四分五裂,血洒亭阶。

    收剑入鞘,宁溪海上前搀扶住了颤抖不停的张继。“世伯!您怎么样了!”

    张继一张褶皱的脸,此时早已变得煞白无比。他轻轻摆了摆手在宁溪海的帮助下站起了身形,用仅剩的左眼复杂的看着脱困而出的琼花公主,嘴里喃喃道,“天意如此吗?”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在意失去的右眼,有的只是深深的惋惜。

    他,尽力了…

    是时候了!躲在暗中的丁勉,将心一横从雕像一侧走了出来。

    “心向明月济苍生,沟渠只映玄兔影。

    旧时后园蝶恋花,只惜皇家无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