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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喜子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威胁他,
“太后娘娘是陛下的母后,陛下是个孝子,绝不会忤逆太后娘娘!就算你将这些事禀告陛下,万岁爷也绝不会袒护你!你最好乖乖听话,按太后娘娘的嘱咐做!”
小喜子满脸狰狞,
“若是让我知道你敢多嘴,净身时就一刀捅进去,搅碎你的肠子!反正死在净身房里的人那么多,也不多你一个杜大人!听懂没有?”
威胁过后,他还用力推了杜玉章一下。这才随着太后的仪仗,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
转角处的脚步更重了些——为了逼真,王礼特意往御书房方向撤了几步,才开口说了那句话,造成陛下可能在附近的假象。然后他脚步从轻到重,原地跺脚十几下,才从前廊后面绕了来。
看到太后跟小喜子略带紧张的脸色,王礼心里松了口气——看样子,刚才的把戏将他们唬住了。他们疑心李广宁会随时出现,已经放了杜玉章。
“奴才王礼,向太后娘娘请安了!”
“王总管平身吧。”
在王礼面前,太后的声音显得端庄又柔和,全看不到方才那一副阴冷狠仄的嘴脸。她颔首笑道,
“陛下呢?听说近日政务繁杂,本宫惦记陛下的身子,想着来看看。”
“陛下在御书房。只是,陛下身子有些不适……”
身子不适,自然不能见客,就算是太后也一样。这话本来就是婉拒的意思。太后眼中现出一闪而过的恨意,可面上却是满脸堆笑,
“是么?想必是太过劳累。既然如此,本宫就更要去探望陛下了!”
说完,他也不等王礼传话,自顾自往御书房闯过去。她身份特殊,王礼不敢拦着,只好抢着通报一声,
“陛下,太后娘娘到了!”
谁想,王礼话音未落,前廊上更传来一个强硬低沉的男声,
“禀告陛下,臣徐骁秋求见圣驾!”
——怎么回事?太后是陛下的亲生母亲,她强行闯进来也就罢了;徐骁秋就算是大将军,也不过是个臣子,怎么不听通传就敢擅自进来?
王礼吃惊地看向徐骁秋,却见他与太后对了个眼神。他明白了,今日这出戏竟然是这二人事先对好的!
这是要干什么?连陛下这个皇帝,他们这些门阀与外戚,竟然也敢不放在眼里了?
“徐爱卿来了?”
御书房的门打开了。李广宁坐在书案之后,目光沉沉,看不出表情。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啪地一声将御用朱笔搁在桌案上。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
杜玉章撑着一口气,逃也似地离开御花园。他心跳如鼓,头疼欲裂,浑身冷汗一阵接着一阵——上一次的凌辱,对他的伤害实在是太重了。就算只想起被强压在净身台上,那把弯刀闪着摄目冷光,向自己下身挥舞而来,他就压抑不住地想吐!
等到终于上了马车,杜玉章软软靠在马车壁上,急促地喘着气。许久,他终于平复下来,才发觉马车根本没有动。
“怎么不走?”
“回杜大人,前面的路被徐将军的随从座驾给挡上了。咱们宰相府的人正跟他们交涉,请他们让路呢。”
“徐将军……就是镇守在西蛮边境重镇上那个徐家?徐骁秋?”
“正是他!唉,他们骄横跋扈惯了,谁都不放在眼里。大人你看,虽然勉强让了路,可留给咱们的地方那么窄,咱们的人都得分批而过了。”
“没关系,排不下就就分批走吧。他们跋扈,我们宰相府就忍让些,不必惹事。”
杜玉章嘱咐后,马车终于缓缓移动起来。杜玉章从车帘缝隙里看出去,只见徐将军的护卫果然各个兵强马壮,目露凶光,一看就是刀口舔血的狠角色。
而看他们身上甲胄,胯下战马,更能看出是所费不菲。
徐家军几十万人,要维持这么大一支军队驻守边疆,光是运送饷银军粮,就是多么大一笔开销?
——“只要触动了门阀武将的军饷军粮,就等于踏上了死路了。真到了那一步,就算是朕都保不下你!”
——“你要是真的与门阀武将对上,朕就真的敢砍了你安抚他们!杜玉章,你当朕九五之尊,说出口的话能为了你而改口?!”
李广宁的话突然在杜玉章心中响起。
是啊,就算当真掐了军粮,也不可能彻底扳倒手握重兵的将军。陛下还要倚仗他们作战,不能彻底与他们撕破脸。所以最后,一定要用一个人的命,来达成和解。
谁碰了这军饷,谁就是那个替死鬼。
“……若当真如此,却真算是恩典了。只怕陛下到时不肯下手……若是那样,我也只好想想办法,让陛下不得不下手了。”
杜玉章沉思片刻,却微微一笑。那目光中竟有几分憧憬,倒好像他思忖的不是什么必死无疑的艰险抉择,而是一条通往解脱的康庄大道。
等到了宰相府,杜玉章连官袍都没有换下,就直接到了书房。片刻功夫,他将一封信递到侍从手中。
“这封信送到木鱼巷,送到木朗先生手上。告诉他,他之前的提议,我愿意了。”
……
很快,这封信送到了木朗手中。木朗依旧温文尔雅地笑着,不慌不忙地送走了侍从,又问诊了几个病人,才关上院门。
他掏出那封信,似乎很随意地拆开了。从外表一点也看不出他苦盼杜玉章的回信,盼了多久。
看着信,他唇上笑容渐渐加深。
“我本以为,还需要许多功夫,才能将你劝说得回心转意。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同意了。玉章啊玉章——师兄早就知道,你这样留恋旧情,是没办法真的拒绝我的。”
“是谁来信?”
突然,里间传来一个柔媚的少年音,
“什么师兄?你的师弟,不都在那场闹剧里死光了么?”
“不算正经师弟,不过杜府的那个小公子。脑子不清楚,竟然在夺取皇位成功前背叛了七皇子。害我蹉跎了数年光阴,不然,我早就是大燕的国师了。”
木朗话音才落,一只纤柔的手突然伸出,夺走他指间信笺。
原来,说话的个相貌俊秀的少年,方才已经到了木朗身边了。那少年与木朗倒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气质十分阴柔,年纪也小了不少。
“既然背叛了,怎么哥哥还和他鸿雁往来?”
“现在他对我们还有用。若是能将他争取来,就能将原本杜家的势力归为我用,七皇子的宏图霸业还有希望。这次我劝诱他用杜家旧势力,截断门阀武将的军饷,到那时候,边境军队必然对朝廷不满,七皇子想再次拉拢他们就更容易了。”
“所以你就要以身相许?”
木朗抬起头来。那少年撅着嘴,叉腰而立,明显在生气。木朗明白过来。他眉毛一挑,笑问道,
“阿清胆子不小。七皇子给我的密信,你也敢偷看?”
“看了又怎么样?哥哥要去勾搭这个杜大人了,难道我不能知道?”
“……怎么,你不高兴了?”
木朗笑容温润,盯着面前的少年。
“没什么高兴不高兴。你不过是为了七皇子的霸业。只是,这个杜玉章将哥哥你霸占了十年之久,你去给他做什么师兄,将阿清自己孤零零丢下……现如今,你还要连自己都送给他!若他答应了,你岂不还要把阿清自己丢下,给他做师兄去了?”
“阿清不必生气。”
木朗却笑着,从木清手中将信笺取回去了。那少年脸色一变,委屈神色显露出来,
“哥哥……这杜玉章有什么好,要叫你丢下阿清?我本就只有哥哥一个亲人,因为他,我从小,就像是个孤儿!”
“哥哥知道阿清不高兴。等到事成,哥哥一定要将他交给你处置!到时候,是杀是剐,还是给阿清试药试毒,全凭你高兴。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