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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建议是先前往海铎，这是飞船探测到的最近的一颗宜居性高于60%的类地行星，即使飞船的探测有误，我们也可以获得用于跃迁的能量。”
马文终于摆脱了那种沮丧的氛围，展现出了身为一名星际导游的专业素养。
“就这么办！”林升挥了挥手走到面向星空的舷窗，虽然因为周围金属粉末的笼罩他只能看见如同雾气的银色，但林升依旧非常的兴奋。
这可是一整艘完全属于他的宇宙飞船！
“检测到不正常的多巴胺激素分泌水平。”
“咳咳！”林升有些尴尬地转过头来，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像一个真正的孩子（要知道现在理论上他还是一个未成年呢！），“所以现在能给我简单介绍一下我的飞船吗？”
“我想我无所不能。近乎。”这是无足鸟简短的答复。
“不用理会这一个机器幻想狂，”马文的电子眼冒出了愤怒的红光，他可还记得刚刚这个飞船AI对他的禁言行为，“但我依旧不得不承认这艘飞船的先进性。”
马文少有的有些兴奋：“特别是它的创意，真的是个绝妙的主意。”
“我去启动飞船了！”空中的影像毫不留情地回击马文一个白眼，然后她嗖地一下消失不见了。
“这艘飞船理论上可以看作是一整块破碎的高维时空，你还记得刚刚变化的环境吗？它们可都是真实不虚的。”
就像林升所要求的那样，无尽探索号飞船是复合体最为先进的飞船，它能出现在林升的面前就意味着它已经击败了复合体几乎所有的飞船。
“这有点绕口对吧，”马文贴到林升的跟前，“但事实就是这样，毕竟‘最先进’这一个名头的争论可是从来没有在复合体的历史中消失过。”
就像你不可能将圆周率数完一样，现实中的任何一件事情遇到类似于“最”“极限”这类的词语总是会很难办，就像一个人许愿“无限的力量”，对于要满足这个愿望的一方来说，这几乎是一个永恒的难题。
而如果林升是用的过去旧人类的语言那倒是很好办，因为在那样的语境里“最好”意味着目前一段时间里的最佳情况——更重要的是大家都知道“最好”仅仅只是一个形容程度的比喻，达到是不可能的。
就像过去的AI对于一些模糊指令总是不能很好地理解，语言中的含蓄和委婉的境地就是如此的迷人。
但对于复合体而言，语言的含义很早就有了具体的含义，这基于通用语胶囊的普及。
这也意味着林升所提出的“最先进”不再是一个模糊的期望而是具体的目标。
“你不知道很多飞船的AI都参加了这一次战争，”马文恶狠狠地扫了一眼完全没有意识到因为自己的一个词引发了怎样的混乱的林升，“那些机器都疯了！”
“数百万台对于自己有信心的飞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飞到太阳系里开始了竞争，整个通往海王星和天王星的星际航道堵塞了整整14个小时！激光、引力打击、动能弹、聚能电弧……”
“太阳系内的物理参数在那一块空间简直比废墟区还要乱上一百倍！”
马文非常用力地感叹：“给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一个愿望！圣者们怎么会那样想！要是他许愿一个蓝色的银河，难道我们还得去把恒星都漆成蓝色？！”
林升开始有点意识到——也许他使用的这个承诺并不像他认为的那样简单？
“所以等到这糟糕的一切结束后，当那片叶子带着你的影像来找我的时候，我甚至还得去马里纳亚海沟里去把这个该死的‘获胜者’给捞出来！”
“我讨厌海水！”
林升这才意识到马文之前所说的讨厌海水的原因不是海洋环境，而是因为这件糟糕的事情。
林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呃，马文，我是说我不知道——我是说我很抱歉。”
“老实说我其实还蛮感谢你给的这个机会的，”马文没有继续它的牢骚，“你看看这些飞船，为了出太阳系都打成了什么样子。”
复合体里的AI有句亘古的歌谣。
“这是最好的时代——对于一切非飞船的AI，嘿嘿！这是最坏的时代——对于一切飞船的AI，嘘嘘！”
“我倒是很理解无足鸟为什么那么兴奋，毕竟我也在复合体待了这么久啥也做不了。”
一个专注于内圣之道的超级文明！这对于每一艘渴望探索与征服的飞船而言都是极大的打击。
制造各种先进的、武器装备优良的、好看的飞船是复合体许多人类的一个爱好，甚至飞船制造艺术一直是复合体中最热门的几种艺术之一。
“一大堆装载了高效的灭杀装备、银河系里最先进的驱动引擎和最先进的AI的飞船最后只能用于跑跑货运或者成为展示品还有仓库什么的。”
马文不知道是在感慨飞船还是在感慨自己：“这对于一个先进的AI来说也太绝望了。”
所以当复合体向所有的飞船发出征召令的时候，几百万艘从制造出来都没用过跃迁引擎的飞船都感觉自己的动力炉在沸腾——几千年来只有寥寥无几的飞船能有这样的殊荣！每一艘回到太阳系后都成了所有飞船的英雄和榜样。
百年不遇！千载难逢！
林升现在对于无尽探索号充满了信心，哪怕它其貌不扬，哪怕它锈迹斑斑，哪怕复合体刚把它从大海里捞出来——这的的确确就是复合体最好的飞船，就像村长送给勇者一把村子里最好的宝剑一样。
“其貌不扬？！”桑旅、马文和无足鸟（这个划掉）同时惊呼出声，麦悠则是带着一种轻松的笑意看着面前这几个争吵的人（叶子？机器？）。
“我最喜欢的就是这艘飞船如此复古而且潮流的外形了！设计它的人简直是一个天才！”
“外壳锈迹斑斑是因为我中了一发氧化者导弹。”无足鸟突然冒出来。
“我是说它普通的金属外壳！”马文死鸭子嘴硬，但无足鸟没有反驳他——这艘飞船有些害羞了。
桑旅试图向林升灌输他们的想法，它将现在飞船的外部投影展示出来：“你想到了什么？”
林升盯着这艘看起来就像是由几块铁板组合在一起的飞船看了好一会，它的声音有些犹豫：“一个怪兽？”
砰！有种无形的力量敲了一下林升的脑袋。
“思维抽象一点！林升，不要局限在狭小的空间里！”
林升抓了抓头发，他尝试着绞尽脑汁。
“潘多拉魔盒？”
这些他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麦悠拉起他，用一种好笑但有些埋怨的语气告诫林升：“不要这样来形容一位女士的外表。”
小叶子和马文都对此表示赞同。林升觉得自己被他们针对了。
“那你们说这是什么？！”
小叶子和马文立刻就像音乐剧里一样一唱一和起来。
“这是挪亚方舟！载着类人驶向家园的方舟！”
“这是麦塞克特！黑色的星空里遨游的太阳！”
“这是阿尔戈号！去探取银河里的金色羊毛！”
……
两个家伙一开始还很友好的对唱，后来就变成了对于优美赞词的比拼。他们越说越肉麻和夸张，直到空气中浮现一个有些羞恼的声音“够了！”，桑旅和马文这才停止他们的闹剧。
“我都做了些什么……”意识到自己刚刚不理智的举动，马文显然有些自闭。
桑旅倒是显得还没有怎么尽兴，不过它还是给林升解释了自己和马文的看法。
“林升，你觉得一艘单独出现在宇宙中的飞船，怎样才能让遇见它的文明发现它就对它表示友好和尊崇？”
“行星战舰？”
“联想一下我们刚刚说的东西！”桑旅有些烦闷，“你怎么就不开窍呢？”
林升这才回味过来了：“你是说‘不可能’？”
“就是这个意思！”桑旅拼命点头。
真实的宇宙里，每个文明在遇见另一个文明的时候最为犯难的就是对于对方实力的估计，而对于只有一艘小小的飞船的林升而言，虽然哪怕再大的误解也不会对飞船造成什么影响，但总归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复合体可不想看到你把整个银河系都打成附庸在和他们讲道理，所以如何第一秒就让对方意识到自己不好惹是非常重要的——不然哪怕它们不能破防，要防御各种打击也需要消耗能量。”
这就是小叶子和马文所说的创意所在——有什么事情比看见一艘“木头船”在宇宙里跃迁或者进行曲率更加能带来直观的震慑呢？
对于无尽探索号现在的状况而言，它在宇宙中被人发现就像21世纪里一艘没有风帆的木头船速度能超过70节一样。这放到网上是一个显得无知的笑话，而出现在现实里显然就很惊悚了。
而无尽探索号现在就是这样一艘“木头船”。
“我们已经抵达了奥尔特云的边缘。”
奥尔特星云的边缘就是定义上的太阳系边缘，因为太阳的引力影响到此为止。以太阳的视角遥望太阳系，如果海王星称得上远，柯伊伯带则是很远。
那么奥尔特星云就是遥远中的遥远。
如果把太阳系比作一个鸡蛋，那么奥尔特星云就是蛋壳，不过这个蛋壳可比蛋黄、蛋清加一起还要厚很多很多。
在过去那个令人类骄傲的旅行者1号，它大概用了300年才到达了奥尔特云，但是如果要想穿越它，则需要惊人的3万年的时间。
林升低头看了一眼手环——仅仅过了十分钟。
“曲速装置正在充能中，目前飞船航速，曲率一。”
“目前飞船航速，曲率二。”
……
“已到达最佳航速选择，曲率九。”
透过窗舷，林升看到了如此奇异的美轮美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