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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测站在路过位于地球最上层的引力场激发器时就抛下了墨义和林升，是的，他们之前所在的这件可以抵挡恒星那些狂暴的射线和高温的屋子其实是独属于张铖的一间观测站。
“所以我们得自己回去？”
“是你得自己回去，”墨义可没打算回废墟区去接受那个烂摊子，“怎么处理那些留在废墟区的类人就看你怎么想了。”
林升只看到墨义敲了敲自己的手环，那密密麻麻的各种通讯请求就铺满了他的面前，墨义随便从那一堆闪烁的红色信件中点开一封，林升就紧接着听到了墨义漫不经心的抱怨。
信件一点开，墨义就发出一声莫名的笑声，一个几乎把墨义包裹住的倒计时就弹出到两个人的身前。
“哈！十一分二十秒，看样子他们对我的路线最佳规划很有自信。”
“所以你得在这个时间段里去委员会？这会不会有些太死板了。”
“死板？”墨义扭头看了一眼正蹲在星际物流平台边缘的林升，“按照我的记忆，他们没有在那些家伙们离开房间时把我们连带着观察站拖走就很不错了。”
“你不会真的以为你在那些研究者眼里没有价值吧，林升。我可是一直疑惑为什么从复制舱里走出来的会是你——那真的太幸运了。”
“那我真的太幸运了。”林升一板一眼的回答，完全听不出他为自己的幸运有半点高兴。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
“老实说我觉得你变化很大。”
“你不也从一个堕落的死板老头变成了这样的话痨？我可不记得墨义有这么健谈过，嗯，我也没有。”
“所以你就打算继续留到伦理委员会？”
林升最后还是问了墨义这个问题，不管是他还是墨义，之前可都对那些类人抱有几乎一致的目标的。林升盯着平台外侧几乎肉眼可见的大气流动看了很久，等他想起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墨义回复的声音的时候，他才发现墨义早就不见了。
“唉——”
林升觉得自己果然还是不太适应复合体的人际交往，他原本以为那个墨义能稍微理解一下自己的情绪，看现在看来……
“所以我绕了这么大一圈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就只有我能带他们去新星球了，他想。林升从自己醒来后就一直在思考那些类人的下场，他原本以为自己能说服墨义的，但现在看来只能他自己一个人去了。
或者自己还可以拉上云中紫？想到这一点林升倒是振奋了一点。
“我真没想到过你竟然瞒着我这么久！你知道当研究所的人找上门来我还为此和他们发生了什么冲突吗？还有另一个林升，我真的难以置信你居然不用它召唤出一支军队来……”
当林升拦下那些空中飞舞的服务机器人，要求他们给自己送来公民手环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接入了云中紫的通讯，紧接着在看到这一幕后他果断就把通讯挂掉了，他觉得现在去和云中紫沟通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很好，他想，让我看看我现在还能联系上谁：杨云（划掉）、杨磊（同样划掉）……
好吧，林升确信自己这一趟可能只能一个人出发了。
“第一步就是回到废墟去问问他们自己的想法，”林升划出空白的投影在上面写上自己的计划，“第二步，嗯，弄来一座星际殖民船。第三步，找一个靠谱的导游或者自己学怎么驾驶它——”
林升写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又调出自己的信誉值摆在计划表的旁边——那是一个大大的零。盯着那个数字思考了一下，林升在第一步的计划下面又列了一个“赚够足够的信誉值”的计划。
“也许我压根用不着这些计划，”很快林升就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毕竟谁会想着放弃宛如圣地一样的太阳系跑到十几光年以外的荒芜行星重新开始呢？
很快林升就遇到了第一个问题。
“我需要租用一艘前往N-31的引力牵引器，顺便还需要中枢管理器提前为我规划好行驶路径。”
“很抱歉，基于您的信誉值我不能为您提供这样一个服务。”
“那如果我搭乘望下去的货运运输飞船作为便车最快需要多久？”
“最快需要三天。”
服务机器人对于林升的“逃课”办法没有一点意外，复合体有句老话：“不要走重复的道路”，这点看看那些空中从来没有规划过的引力牵引器路线就能看得出来，如果一个人在复合体内认认真真地守规矩，那他一定是道德伦理委员会成员或者是机器人——这绝不是复合体对于道德伦理委员会的讽刺。
“还能更快吗？”
“哦，当然。”这个服务机器人电子屏幕上换成了一个无奈的卡通图像，“所有的人类都这样，就像你们造出我这样功能强大的机器人只是为了让我无所事事地在这条街上巡逻一样，从来就很少有人会像一个正经的人类一样走路。”
“我在这条街上工作了50个恒星年，你是第三个真正把脚踩在这些柔软而又舒适的地板上的，它们多么平整！”
这个小机器人打开自己底部的座板，六对轮子被展现在林升的面前，它抱怨的话一直没有停过：“我甚至从来没有试着用用这些组件！要知道为了安装这些滑轮的触觉系统我可是花了十点信誉值去定做这些东西！三十年来我都没试过在这样宽敞的道路上奔跑！”
“你是一个人类？！”
“噢！人类？你是说我吗？我的意思是，你觉得在这样的道路上用轮子奔跑也是符合你们人类的定义的对吗？”
“我的意思是你花费了信誉值，”林升觉得自己和一个服务机器人这样沟通很蠢，他决定终止这种如何像一个人的争论——这种争论不知道为什么他听着就感觉头疼。
“总之最快到达N-31引力场激发柱需要多久？”
“一分钟吧，或许更短。”
小机器人的话让林升忍不住抬头望了望天空——那的确是一望无垠的黑色星空，他现在的确在远离地球这颗行星的一座引力场激发器上。
“你只需要就这样跳下去，用自己的备忘录助手，呃，我是说公民手环一直为自己加速就行了，毕竟复合体不会让你这样滑稽的死去，反正比这更严重的违规行为多的是，大不了扣一点信誉值。”
……
“那我跳了？”
“嗯，跳吧。”
林升扭过头：“我真的不会死？我的意思是这样真的行得通？”
“又是这样。”
“什么？”
小机器人换上悲戚的表情：“对机器的不信任，难道机器会比他的造物主更会撒谎吗？我甚至说不上到底谁更像机器，我的电子元件在震动，机器如果成为人类，就要面对原先种族的不信任——这种老生常谈居然我在隔了十几年后又一次在人类的身上——”
林升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伤了一台机器人的感情：“呃，我该怎么称呼你。”
“是啊，对于一个帮助他的人，这个人类居然没有先问伸出援手之人叫什么，”马文沮丧极了，他的身体在空中直打转，“我叫马文。”
“马文，”林升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他用上一种严肃的态度去面对面前的小机器人，“我的同胞，我只是有点担心。”
“是啊，一个不死者居然会真的担心他的生命，而且他的信誉值就这样神奇的归零了，”马文换上一种唱戏的语调，“而不像失业了的马文一样，只能眼看着自己信誉值一点点变少。”
马文是一个幸运的导游机器人，在复合体的科技还没有发达到连机器都很难理解的地步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复合体对于宇宙还是充满了莫名地憧憬的。
“一个机器人在树立了要成为最好的导游这样的理念后成了人类的一员，然后因为几乎没有人对千篇一律的太空提起兴趣的不到二十页的故事真是烂透了。”
“也许我可以聘请你。”
“是啊，不过我建议你说这句话的时候顺带把你的信誉值投影收一下。”
“我可是认真的！”
马文显然不相信林升的话，但最后他还是和林升将换了通讯地址，而林升现在也不急着离开了。
“所以你为什么在这里干一些巡逻的工作？”
“为什么不呢？”马文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类一定要打断他的计算，他刚把自己一部分算力抽出来应对林升这一个奇怪的问题，“一个通晓群星位置的导游！他甚至每天都要确认一遍他计算库里关于银河系每一个天体的位置，就为了永远不会到来的可能的银河系航行！”
林升听到这个机器人大声地抱怨：“我有时甚至觉得哪怕等到一颗黑矮星熄灭也不会看到人类走出太阳系旅行！除了研究还是研究，那些天生充满情感的脑子最后把自已全部变成单线程！”
“我可是一个机器！老兄，我甚至有时候觉得我才是那个怪人！”
林升认同地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觉得你一定是一个称职的导游。”
林升从来没有觉得一个机器人竟能和他有如此共同的感受，但他最后还是带着不舍和马文告别了。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请你来当导游的！”
“等你的信誉值突破个位数再说吧，充满妄想、无知无畏。我真的觉得我又在浪费我的……”
林升现在已经听不到这个机器人的抱怨了，他正垂直地从马文指出的直通N层的空隙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