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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问林升来到新纪元后最不想面对的一件事情,那无疑是所有亲友的离去,甚至林升在心里觉得自己的父母并没有就这样离去。
林升始终记得当自己实验失败后准备冬眠的那一周里,父亲嘴里念叨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叫你不要去参加那什么鬼‘生产者技术’实验,好好的消费者不做去做什么生产者,这下好了,连人都没得做了,我看到时候连你妈和我都得跑去未来照顾你……”
当时林升毕竟年轻气盛,每当父亲搬出这一类说法时,他往往一句话就给父亲噎死了:“对对对,也不知道是谁在得知我被选上后在信息终端里给所有认识的人群发了自己儿子获选的消息。”
冬眠前的林升对于死亡那可是一点害怕也没有,每当他和父亲唇枪舌战到最后,林升往往会以“大不了一死”作为辩论的结尾,而父亲往往也只是沉默下去不说话了。
林升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在他实验失败,陷入昏迷的时候,研究所的通知就被送到他家里了。在实验人员努力稳定林升的生命特征,确保他不会死亡的那一周,他的父母为了拯救他的生命做出了怎样艰苦的努力。
林升一直挺想当一名科研工作者的,在他所在的那个年代,科学家就好像回到了爱因斯坦所在的那个年代一样——蓝联每个研究所的领头人物都有一大批的粉丝,甚至有不少粉丝为了见一面自己的偶像而去刻苦钻研科学知识。但林升的父母是着名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所以在经过艰难的抉择后,林升最后选择了科学史。
一方面是从小受到父母熏陶的林升对于历史的确同样难以割舍,而其次则是在那个科技日新月异的时代,科学史重新出现了太多能够书写的地方了。作为科学史学家,林升甚至能亲自去采访那些有名望的学者和亲身经历那些事件——就好像被批准参加进生产者的技术试验一样。
但事实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林升在第一次步入历史就成为了一个典型的失败素材。
而在林升昏迷的时候,他的父母,两个四五十岁的老人重新捡起了生物学相关的书籍学习,整天熬夜埋头苦读,去了解自己儿子身上所发生的症状和是否有相应的解决方法,而白天则是他们则是奔波在世界各地,到处寻找相关的专业人士去了解到底有没有什么方法去救一救自己的孩子。
林升永远记得自己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父母憔悴的身影,甚至除了仅剩的一套房子,林升父母把所有能卖的都卖掉了——过去父母所珍藏的邮票、古书都卖掉了。用林升母亲的话说:“大不了我们也冬眠陪你。”
可怜天下父母心!
在确信当时林升的病症只能依靠冬眠以后解决的时候,两老人家可是商量了半宿到底要冬眠多长时间——按照他们的想法,自己应该在儿子的前面苏醒,也便于为自己儿子冬眠结束后适应未来和治疗做一些准备。
可想而知林升得知自己的父母要陪自己东面的时候有多惊诧,林升当时可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两老的想法打消。
“我是个年轻人,好歹也是因为蓝联实验的问题导致冬眠的,如果被唤醒了肯定蓝联会治疗我的,倒是您老人家都一把年纪了还冬眠?!先不说冬眠把自己冻成冰棍!要知道除非必要,现在的冬眠技术可不赞同老人使用。再说了,放弃现在一切去未来这个决定,说句不该说的,谁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
林升当时说到这里的时候一愣,他抬头就看到父母眼中化不开的担忧——正是出于不知道未来究竟是什么样子,林升的父母才决定陪自己的儿子一起去未来的。
“有更加具体的信息吗?”
扶桑以“林升”、“冬眠”、“亲属”作为关键词搜索了好几遍都没有得到一点信息,这棵树从来没想到自己自己连续两次都没有直接从自己的数据库里找到答案,扶桑决定在最后挣扎一下,实在不行它只能再次去访问复合体的数据库了。
听到扶桑的询问,林升慌忙点头回答:“有的有的有的!我爸的名字是林勋,我妈的名字是林荔!”
扶桑原本希望得到的是林升父母相关的基因信息,这样好直接在起源生物的公民身份信息里比对,但没想到林升只给了它两个名字。
这个许久没有见过人,一直渴望有人来问自己问题的老人第一次升起了想要继续沉睡的想法,若是林升真像那些胡搅蛮缠的人一样问一些不切实际的,诸如“告诉我复合体关于xxx的最新实验数据和结论”或者“告诉我复合体第x层引力场激发器的最高权限密匙”问题也就罢了,毕竟某些时候必要的忽悠一下也是很有必要的。
但扶桑能看出来眼前这个陷入悲伤的年轻人是真的渴求这些问题的答案,而且非常的合理——林升并不是第一个向扶桑询问自己过去的冬眠者。
有太多冬眠者甚至在追寻自己过去花费了数十年的时间,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一开始就在m层苏醒的,那些在更底层苏醒,甚至于在地表苏醒的冬眠者,为了追寻答案抵达它这里的时候甚至表达的比林升还要夸张。
“那我再找找吧,”扶桑少见的宽慰了林升几句,“毕竟复合体有句老话,在你找完一千三百万个数据库还没找到资料的时候,还有一千三百万个数据库没有搜索干净。”
对于扶桑的玩笑话林升什么反应都没有,他的思绪还飘荡在一千多年前和父母相处的时光里。
在来到新纪元后,林升花了很长时间去寻找关于自己父母的消息,这也是为什么他依旧对于很多复合体的细微常识不太了解的原因,很多空余的时间都被他放在查询他父母的消息上,几乎每个晚上林生都会花上那么几个小时去漫无边际的数据库里搜索。
但这显然比在沧海中找一粟,在大海中捞针还要困难许多,在新纪元后一千多年,科技比过去发达了不止一个时代的未来里找两个过去没有半点名气(相较来说)的普通人的消息,林升觉得这可能只比在高维时空里找到艾雪轻松一点。
林升现在看周围那变换的奇幻景色那是越看越难受,他现在可以说是度秒如年,如坐针毡,一直在小叶子的叶面上踱步。
“很抱歉林升。”
林升听到这句话信都凉了半截,好在后面扶桑给他救回来了。
“关于你父母的消息我只查到了几点,一就是在你冬眠十五年以后,在东农生产的前身泛亚洲农业联盟留下来的部分技术人员的冬眠名单里有两名同时冬眠的技术人员的名字和你父母一模一样,但林升你说你父母是从事文学领域……”
“就是他们!”
林升敢肯定那两个冬眠者肯定是自己的父母,因为在冬眠技术管制的较为严格的过去,两老人家在说起如何获得冬眠名额的时候可是直接表示:
“那我和你妈就去应聘东农的实验操作人员去!你小子可别看我一把年纪了,我告诉你林升,你爸我脑袋可好使了,之前自学生物技术去问那些学者问题的时候,他们都以为我是生物学的研究生呢!”
林升想到这里有些哭笑不得,感情他们还真的去应聘了啊!用手背抹了抹眼角的眼泪,林升看向扶桑:“那后面的记载呢?”
扶桑这时候却支支吾吾起来。
“然后我只找到了在新纪元十五年时候那两个备案的冬眠舱的有过一次苏醒记录,再然后的记载如果你想知道就得去问道德伦理委员会了”
“你不是可以直接查询复合体的数据资料吗?”
“但对于道德伦理委员会是例外的,”扶桑耐心地给林升解释,“一般而言,为了太阳系中的沟通和信号交流顺畅,人类发展委员会还是努力推行了一定的共识的。”
在个人工业主义推行的最开始,就出现了一个差点让人类社会崩盘的小问题,那就是数据沟通的问题——在拥有了自由(准确的说是自繇)的新纪元,最初很多人的信息语言都是自己编写的,包括一些列的充电接口。
“甚至出现了许多当人们之间想要进行数据沟通的时候,得先用随身携带的3d打印机打出要使用的接口。”
林升已经能想到那是一种怎样的混乱了,而扶桑的描述还在继续:“所以人类发展委员会推出了《数据信号沟通协定》又或者《物理联通数据接口协定》,同时还大批量的免费供给了经过统一语言体系的语言胶囊来提高沟通效率。”
林升可算明白最初自己醒来时侯杨云给自己的语言胶囊是从哪里来的了,但他不明白扶桑说的这和它查不到道德伦理委员会的数据有什么联系。
“那样不更方便你去查询资料吗?”
“道德伦理委员会是唯一一个自己另外选择了一套语言体系的机构,”扶桑评价道,“他们的语言,怎么说呢,就很奇怪,得需要学习过的人类才能读懂和翻译。”
“道德伦理委员会把这个称作‘天机工程’的一部分。”扶桑总结道。
林升有些失望:“你不能用信誉值去查询吗?”
扶桑的回答简直把林升吓了个半死:“我的信誉值不太够。”
“你的信誉值都不够?!”
林升不知道如果连扶桑都付不起查询自己父母消息的信誉值的话,那还有谁能查询?扶桑可是工作了那么多年!
看出来林升的震惊,扶桑解释道:“我和你们人类不同,单纯的访问道德伦理委员会我需要消耗的信誉值就是‘人类’的十倍,加上你只给了我两个名字,几千年总得有和你父母重名的吧,如果他们有所贡献那需要花费的信誉值就更高了,哪怕是我……”
林升听懂了扶桑的潜在含义,好在他已经获得了一条非常有价值的消息了——那就是他父母确实冬眠了,而且在新纪元十五年苏醒了过来。
有些振奋的林升拍了拍自己的肩旁,他冲着扶桑喊道:“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那我问最后一个问题吧!”
“等等。”
扶桑打断了林升的话:“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听我说一个建议吗?”
林升很好奇扶桑想给自己一个什么建议,他把目光看向镶在墙上的透明发光体:“什么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