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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升现在正站在一大片冬眠舱前，他已经在里面迷路了有一会了。
虽然他很清楚现在这一切都是虚假的，这一切都只是由备忘录助手构建出来的一个虚假的场景，而他所需要做的就是跟备忘录助手建立联系，然后构建一个自己喜欢的样子作为备忘录助手的模板。
林升原本打算构建一本书作为备忘录助手，但当他开始这么做时，他能清楚的感到这个虚假的场景告诉自己应该怎么做。
“请构建备忘录助手模型并上传，上传方式为——滋滋滋……”
后面呢？
林升有些摸不着头脑，除了一开始听到的半句指引外，林升之后就没收到半点提示了。
究竟怎样才能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备忘录助手的模型呢？这个空间里也没由使用说明啊。
在林升迷失在虚构的场景里时，外面的杨磊看着那一大团将林升裹在里面的三相金属，转头看了看飘在自己身边小小的一只耿鬼，这种差别让他内心有点酸。
这么大一团三相金属，我看这小子能构建出来个什么东西！
想起小时候在虚无的意识空间里一点点将耿鬼构建起来时的困难，杨磊对比了一下自己这一小团三相金属和林升的差别，内心浮现起一丝担忧。
林升真的能构建出体积如此大的备忘录助手吗？
林升现在有些慌乱，他已经在这个看似无边的梦境里转悠了很久了，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现在已经过去了多久了。
一，二，三……一百，一百零一……五百……
一排排、一列列整齐的冬眠舱，这些冬眠舱无论怎么看都和林升冬眠苏醒时看到的一般无二。
林升试着爬到一座冬眠舱的舱顶过，那里看起来更可怕。
无数座耸立的冬眠舱，就像一座座立起来的坟碑一样。
无论从那个方向看过去都望不到边际，林升只能看到视线边界处的冬眠舱消失在光芒照不到的黑暗里。
最诡异的也是这一点。
林升向上看去时，头顶就像没有星星的夜晚，但是当他把注意力转到他面前的冬眠舱上时，他能清楚的看到冬眠舱外壳反射出的光泽。
而且这个空旷的地方非常的安静，除了自己发出的脚步声外，林升只能听见许许多多轻微的气泡破裂声。
那些声音是从冬眠舱里发出来的。
这很不对劲，一定是什么地方出现错误了。
林升觉得正常情况下，构建备忘录助手的流程肯定不是像自己这个样子，按照林升自己的想法，这里最起码应该是配有一台可以建模的电脑吧！
林升的想法其实是对的。
正常的备忘录助手构建流程非常简单，在三相金属改造大脑结构同时，由大脑同时构想备忘录助手，这样人体大脑和备忘录助手的脑部沟通的频率才会一致。
这也是为什么备忘录助手被称为人类的第二副脑的缘故——这种伪细胞结构的神经计算机其实就是一个外置大脑，只是由于和人类自己脑内的脑波频率相同，所以没有新的意识诞生，从而可以让人类从根本意义上提高智力。
毕竟人类的大脑不论怎么优化，它的体积就决定了它的功能的上限，更不用说它还得承担那么多的功能了。
但是林升跟其他人不一样。
或者说，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那就是他在某种程度上不是过去意义上的人类了。
这点伦理道德委员会虽然发现了，但是他们压根没当回事，对应于他们来说，只要你通过了人类资格测试，那你就是复合体认识中最纯正的人类了。
什么？你说自己经过了改造，和过去人类在基因上的相似度甚至还不如人类和小鼠的相似度高？
这算什么！我们这还有获得了人类资格的机器人呢！你这点不同就别拿出来说了。
以上就是伦理道德委员会对于人类的看法。
但是这次他们漏算了一点，或者说他们也发现不了林升的根本问题所在，因为复合体对于意识的研究非常缓慢，甚至可以说进度为零。
不论是拥有仿神经结构的机器人还是自然诞生的人类，又或者是复合体生产的新生儿，在接受智慧阶梯时，他们都满足了一个条件。
那就是他们的意识体只有一个。
是的，在未来时代，人格分裂是不能接受智慧阶梯时，那样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脑死亡。
这种情况的原因复合体也没研究太清楚，但是他们通过对那些人格分裂者的实验还是让他们大致弄清楚了情况。
不论那些分裂出来的人格究竟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意识体——这点哪怕复合体对人类大脑结构和功能搞得很明白了，但意识派和记忆派依旧争论不休，在智慧阶梯计划中，人类或者说受改造者只能拥有一个主体。
那个主体必须拥有对受改造地域的完全支配权。
简单地说，那就是你在改造过程中必须拥有对自己的完全支配，而不是被自己的幻想或者糟糕的记忆所支配。
这也是新纪元人类数量难以增长的最重要的原因。
对于实现了个人工业主义的复合体来说，如果三相金属的产量跟不上人类的增长率，那即使是将一年所有的时间都去构建产线，那长远来看对于人类来说都是巨大的优势。
所以新纪元的人类资格究竟怎么获得？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儿童时期，在新生儿的意识主体清晰后，在他人生没有很多其他的想法时，给他进行智慧阶梯改造。
就像杨磊，他小时候只是被告诉他即将获得一个活着的真实的耿鬼——他就成功完成了转化。
目标，决心，还有符合伦理道德委员会的历史演算法，那么就等同于获得了人类资格。
但林升跟新纪元，甚至所有冬眠后获得人类资格的人不同的是——他的改造不完全是人类的科技。
林升的改造还有自然的随机演化。
人类使用技术往往都有一个明确的目的。
比如智慧阶梯计划，作为提高人类智慧的一项技术，复合体在使用它时几乎抛开了一切随机影响，虽然不清楚意识这一事物存在的本质，但复合体还是能做到将它所在的区域分开，最大限度的减少随机性的影响。
即使这样，仍然有许多人失败了，或者不完全成功，他们只是有限度的提高了智慧。
放在过去，这种提高已经足够了——就像第一批接受智慧阶梯计划的科学家们一样，这已经足够他们做出一些突破了。
但对于新纪元，这远远不够。
用新纪元一位诗人在面见圣者“远”后写下的一句话来说：
“智慧的阶梯通往真理的殿堂。现在，是人类需求圣者的智慧，而不是圣者需求人类的智慧——此乃神凡之别。”
而自然的随机演化，不可靠性太大了，就像现在林升遇到的情况。
在漫长的冬眠中，经过了生产者项目的改造的他，虽然意识主体仍然有脑部主导，但是在漫长的冬眠里为了维持身体机能，在冬眠中神经系统的“权力”做了一些小小的让步。
这种“权力”的让步就好像从奴隶制变成了封建制度一样，大脑依旧占据了整个人体的绝对领导权，但某种情况下，其根本性质却产生了根本的变化。
这其实是一种进步。
就好像奴隶制里的奴隶，对于奴隶主而言只是一件物品，但是封建社会里，臣子或者仆役却在某种意义上有了“自主权”一样。
显然封建社会制度比奴隶制高明，这也是林升从冬眠中醒过来很快就恢复过来原因，他的身体很主动的恢复自身的情况起来。
但现在却大大的不妙了。
智慧阶梯计划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是改造过程中必须拥有对自己的完全支配权！
如果是像杨磊那样单纯的脑部改造说不定林升就成功了，但是费仁给林升送来了足足一立方米的三相金属！要知道一个人的体积也才大约0.05立方米，这足够把二十个人身体的每个细胞都替换一遍了！
林升的主意识完全吃不下这么大份额的三相金属，所以他的神经系统全部都来分一杯汤了。
相较于管的事项很多的大脑，可能林升的神经系统在某些方面记忆更深刻——比如待了一千多年的冬眠舱。
要知道，林升才来到新纪元几天，而他的神经系统已经记了曾经的周遭环境一千多年了！
所以在三相金属向林升发出模型请求时，林升全身不知多少拥有一定自主权的神经结构都发送了它们最熟悉的环境——那个待了很久的冬眠舱。
在杨磊的眼里，包裹林升的三相金属在3个小时里，逐渐变成了——“冬眠舱？！这小子不是说要变换成一本书吗？”
林升已经被困在这里很久了，他现在将目光投向了自己周围的冬眠舱上，即使他将脸贴在冬眠舱的舱壁上，也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事到如今，林升觉得自己只能试一试内心的感觉了。
林升很不想这么做，虽然说不上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做，而让他迟迟下不了决心的一点也正是如此——如果说现在自己已经处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那么自己内心的想法又是哪来的？
在林升打开冬眠舱舱门后，他什么也没看到。
之前那些模糊的人影、那些气泡还有冬眠液就好像是自己的幻觉。
林升又躺回了冬眠舱，现在他能清晰的感到液体正在缓缓地将他浸没在里面。
现实世界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刻了，距离林升开始智慧阶梯计划已经过了10多个小时了，杨磊坐在沙发上，用手指敲了敲客桌旁那一块三相金属。
现在它看起来已经和杨磊救林升出来的那个休眠舱看起来一模一样了。
晚上11点43分。
就在杨云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向复合体上报林升的情况时，这个立在客厅中央的冬眠舱终于缓缓地打开了。
“杨磊，我要你带我去我当初冬眠舱的地方一趟。”
这是杨磊见到林升听到的第一句话，他现在的表情难看极了，杨磊敢保证，这是他人生中看到的最难看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