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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时候,远在乌龙山上的山君白额侯,趴在自家洞府里酣睡正好眠,迷迷糊糊之中,梦到自己虎踞山巅,一声雷霆咆哮,骇地山中百兽瑟瑟发抖,一时间大发威风,心头畅快至极,忍不住咧嘴一笑,打了个呵欠,长出一口气,凭空掀起一股啸烈阴风。
这口山君之气,出乎意外地唤出两头虎伥,具是最近收服的生人,不知为何卷起一道阴风,急匆匆地下山去了,也不怕被过往鬼神窥见,很是胆大。
说时迟,那时快!黑袍壮汉眼看“妖道”背后空门大露,明明知道有可能是陷阱,还是按捺不住地趁机出手,抡起胳膊粗的狼牙棒,朝谢云烟的后脑勺砸去。
这时候,青衫道人就像脑后长了第三只眼似的,又或者是早就有所预料,脚尖一点,整个人轻飘飘地往前滑移三尺,致使“朝廷鹰犬”的杀招统统落空。
为了以防万一,谢云烟再次鼓荡借来的山君法力,全身遍布罡气,鼓荡地八卦青衫再次膨胀,韧如牛皮,坚不可摧。
黑袍壮汉看到这一幕,立即明白自己上当了,想起方才“妖道”冷漠无情的眼神,当下把心一横,干脆双手松开,狼牙棒有如一支巨箭,猛地朝前方疾射而去。
潜伏在附近的两头虎伥呼啸而至,来到谢云烟的身后,耗尽乌龙山山君的一口气,凭空掀起两道风柱,死死地抵住那根狼牙棒,不得寸进。
谢云烟回头一看,背后的这堵风墙可是帮了大忙,即便有山君法力护身,罡气护住要害,以狼牙棒十几斤重的份量,按那只鹰犬全力以赴扔出,恐怕有千斤之力,就算不会被砸断脊骨,恐怕也会被震地五脏六腑移位,狠狠地内出血一次。
这时候,眼尖的谢云烟从淡青色的风墙里,隐约看见此身父母双亲的模糊面目,脸上有斑驳的虎纹,斑驳相间,显然是最近被山君收下的伥鬼。
眼泪忍不住地流下来,滑过脸颊,来到下颌,落在地上,发出滴滴答答声,每一声对谢云烟来说,如同天地轰鸣。
很明显,这股情绪来到这具庐舍本身,那天生痴呆的谢家四房小子,因为重见父母双亲,被压制到心灵深处的魂魄,以惊人的速度复苏崛起,试图抢回自己的身躯控制权。
“劫数啊!劫数!万万没想到,我偷偷摸摸地降临此方世界,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还是潜藏了人劫!先前在谢家村的时候不发作,劫气却绵绵不断,自我梦中与乌龙山山君不打不相识,签订了密约,化作他在尘世间的行走使者,一方面助涨了气数,同时也引发了更大的劫数,此时化作内劫和外劫一起袭来,恐怕是我这一生中最危险的时候!”
痴呆子毕竟是此身的主人,瞬息间就抢走了大半具身体的控制,“谢云烟”能够动用的只有六阳魁首和右半边身体,仔细说起来,只有一条右臂胳膊还能用。
“我以白额侯之名赦令:尔其伥精,擅离山界,人前显化,致使阴阳混淆,即刻退返,急急如律令!”
话音未落,清风中模模糊糊的双亲面目,有如梦幻泡影般的消失一空,周围只剩下若隐若现的一声叹息。
谢云烟遣返了下山的虎伥,刚才势头大好的痴呆儿,失去了唯一的精神支柱,卷土重来的劲头都消散了,不仅没有继续争抢更多的身体控制权,反而连现有的地盘都被抢走。
这时候,谢云烟才重新控制住双脚,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对面的黑袍壮汉,失去趁手兵器,此时两手空空,一脸不可思议的尴尬。
于是,谢云烟右手食指一勾,被风墙挡住,卸掉所有力道,十几斤重的狼牙棒,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拿着,主动来到新主人手里。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我与这位兄台素不相识,没曾想头一次打交道,就被他从身后偷袭。这根狼牙棒百炼铁打造,掂在手里,轻重不一,恐怕里面灌了水银。若不是贫道有些法力在身上,嘿嘿……”
这一回,哪怕是趴在地上的地头蛇都知道,青衫道人是动了真怒,那只得罪狠了的朝廷鹰犬,哪怕有公门的身份,江湖道上的名号,加在一起都不管用,怕是凶多吉少。
没成想,黑袍壮汉丢了趁手的兵器,双手往腰带上一抹,也不知道偷偷摸摸地藏起了什么暗器在手里,脸上毫无愧色,只是抱拳拱手道:“误会!都是误会!道人千万不要误会!我这是冲那帮地头蛇去的,一时间失了手,你可不要往心里去!”
钳包客头目也算是在道士阡圩市混久了,见识过太多勾心斗角和算计,万万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整个人都傻了,其他人也是如此。
谢云烟一点点地收回身躯的控制权,将此身的原主痴呆儿的精神,慢慢地压制在两腿之间,不甚大用的玩意里,才消弭了最为危险的内劫。
这时候,谢云烟哪里还会与那只朝廷鹰犬继续虚与委蛇,双手掐决,喝道:“兄台真是说笑了!这群捡篓的本地码头不过是偷几个钱袋,罪不至死!至于这根狼牙棒,贫道估摸着是公门法器,不敢收下,还是原物奉还吧!”
话音未落,黑袍壮汉察觉到杀机初现,按捺不住地抢先出手,双手一口气连发四根飞针,只听“嗖嗖嗖嗖”四声,煞气、劲道十足。
谁知,谢云烟早就有所防备,左手握拳,四指如轮射出指甲,不偏不倚地,依次将四支飞针当场打落尘埃。
与此同时,谢云烟右手投掷出狼牙棒,在乌龙山山君法力加持下,有如离弦之箭,狠狠地劈中黑袍壮汉,他反应不过来,左大腿被自己的趁手兵器砸地粉碎性骨折,当场倒在地上,痛地额头冷汗直往外冒,却激发起内心的血腥,硬是忍着不吭声。
谢云烟亲眼目睹这一幕,微微额首道:“尽管你这厮人品顽劣不堪,折了一条腿,也不喊痛求饶,也算是一条好汉……”
黑袍壮汉忽然想起自己公门中人的身份,斜躺坐在地上,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块腰牌,细纹黑檀质地,朝面前地头蛇荡了一圈,亮出牌面,上有腥红如血的六个小楷,【经制正役步快】。
“擅杀朝廷命官,夷三族!你敢吗?”
谢云烟看了一眼,心里不惊反松,嗤笑道:“经制正役!据我所知,乃是当下兵役制度,换言之,你并非投效三法司衙门下,在州县衙门里当差,而是不知道走了谁的门路,舍了江湖道上的买卖,在哪个卫所奔走效命。步快,那就是连一匹驽马都没得。”
“朝廷命官?你这厮张口就是一派胡言,不过就是卫所里,被哪个百户驱使,做些黑活脏活的丘八。不是贩卖私盐,就是边市走私,都是杀头的大罪,砍了你都是轻的!”
谢云烟故意点破关节,一是戳破这支朝廷鹰犬的谎言,其次是说这番话给地头蛇听,也算是安了他们的心。
黑袍壮汉看到那帮捡篓的小子神情松弛下去,按捺不住地继续胡说八道:“你们别听这妖道说的!我就是朝廷命官,在辰州城衙门里当差,按海捕文书抓应捕之人,绝非卫所丘八!”
谢云烟忍不住哈哈大笑:“这回露馅了吧!卫所兵丁乃是贱役,若你真是衙门里捕快,应该喊他们臭丘八、瘟馀丁。你还说你不是卫所的人?”
话音未落,黑袍壮汉脸色一片煞白,哪怕左腿被砸断都没这么恐惧过,感觉自己的下场恐怕十分不妙。
谢云烟漫步上前,右手食指一勾,狼牙棒再次来到他手里,只听他口里喃喃自语道:“善哉,善哉!”却见乌影一闪,黑袍壮汉的右腿膝盖被当场砸碎。
杀人不过头点地!谢云烟如此行为,果真有几分喜怒无常,旁门妖道的风范了!
“来来来!贫道知道诸位大体上恢复了。过来,都过来,拿着这根狼牙棒,上去一人一下,给贫道纳个投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