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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归宫,姒黎依然未寝,只伫立榻边静静俟候,还有一位贵客。
不待久等,召璟玄果然翻窗而来,姒黎抬眸在他光润玉颜上一扫而过,因战事两人一载未见,他倒风采依旧,器宇轩昂。
不知是见过更为绝色的玉子妫,还是心中无爱意的缘故,她冷冷移开目光,静静视着桌角那望兰香,等着他先开口。
“你许嫁了。”他冷声说着,眸光掺怒。
姒黎略疑钝,却是点头应了。
想是那日泰安街匆匆一面,误把玉子妫当作她的许嫁夫。果尔甚好,他是战功赫赫的抚军大将军,未来的大司马,亦是超品爵宣王世子。而自己不过山野孤女罢了,生来就是云泥之别,何况她一点都不喜欢他。
思忖间,召璟玄迟迟无下文,一双眸子直晃晃盯着她,势要从那凤目中揪出撒谎的证据。
姒黎依旧面无表情,二人这性子倒颇为相似,皆是冰冰凉凉,好生无趣,于是不想再跟他唱默剧,开口送客道:“世子殿下无事请回吧,民女困顿难熬,恕不相送。”
召璟玄欲言又止,心中沉郁,只道:“莫要管宫中之事,明日我会上奏请旨助你离宫。”
姒黎闻言心下思疑,却是从容道:“我既为术士,怎会坐视不管,任由邪物祸乱人间?世子殿下莫要操劳,还是早些离去吧,省得惊扰了宫人,污了世子圣誉。”
“你!”召璟玄怒上心头,一把拉住她的手,情绪有些失控。
“啊!快来人啊又死人啦!”
忽然,一声尖叫划破寂夜,姒黎猛的甩开世子,只道一句:“世子殿下请回吧,恕不相送!”说罢匆匆遁去。
待寻着声赶来荔园,宫人见黎法师来了,急忙引着她往芙蕖池边去,池中赫然漂浮着一具女尸。
她唤人将那女尸捞上岸,复施一法,伸手倒扣住尸体的颅顶,阖目感应。
良久却迟迟感应不到一丝半缕魂魄,太奇怪了,居然只有一具空壳,三魂七魄都没了。
“有鬼!有鬼!”亭内还有个宫女跌坐在地,眼神痴呆,口中连呼有鬼,再看她天灵台处微微泛着绿光,三魂早已被吓没了七魄。
姒黎沉着脸跟围观的人讨了此女生辰八字,接着走到园中岔路口,自珏中摸了魂幡和纸人出来,指尖凝力在纸人上画招魂符,口中诵咒:“皋~玲儿复,玲儿复~魂兮归来,莫下幽都些,土伯九约听我令,孤魂野鬼借我遣,冥器香火供尔享!”
咒罢,将纸人就地烧化,再束指一掠,暗道:“缘生万法,缘落则灭,去!”
那烧化的灰烬顿时随风而起,恍恍惚惚消失在空中,不多时,阴风四起,东南方凭空冒出个纸人,正是她方才烧的那个,此刻已经被孤魂野鬼附身,一蹦一跳的牵着那宫女被吓跑的七魄回来。
姒黎赏了那野鬼一沓冥币将它赶走,复攥着宫女的七魄送回她的天灵台,七魄归位,宫女一时身体反差太大晕死过去。
姒黎本想问她看到什么了,这下也只得唤人将她送走,又收拾了另一个宫女的尸体,这才回了庆云殿。
可惜来晚了一步,没跟那东西打个照面,况且实在蹊跷,那尸体上有魔气,绝对不是如传言所说那般卫戚阴魂不散,杀人的另有其凶!
姒黎边琢磨边往回走,浑然为觉身后有一张死人脸正幽幽的盯着她,遂又隐入宫墙内,消失不见…
回到庆云殿,召璟玄已经走了,姒黎阖好门窗,解了襦裙随手挂在衣橱上便准备沐浴。
正要宽亵衣,忽然听见屏后传来异响,前去查看原是酒樽掉地上了,她拾起酒樽放回桌上,转身却发现本该被挂在衣橱的襦裙此刻正铺在榻上。
姒黎猛的缩紧瞳孔,心下微惊,却若无其事的收好襦裙,面对墙背对外躺在榻上。
她方才在荔园故意大张旗鼓的作法招魂,就是想引那魔物注意,来个钓鱼执法,没想到这么快就跟来了。
于是她就这样闭着眼守株待兔,一直到起了困意,才终于传来一声动静,像是有人拖着什么东西,摩挲着地面发出来的声音,而且就在她身后,十分挠耳。
“哧哧~”
那声音愈来愈近,姒黎依然装睡不动,一手已经摸上了指珏。
“哧哧哧~”
那声音近在耳边,姒黎猛的睁开眼,竟看到榻顶上趴着个人,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模样,头发全倒束下来。
姒黎顿时惊坐起身,珏中祭出个状似铃铛的法器,乃银铎,迅速叩向那鬼。
那鬼倒有些本事,掣闪落地,却不逃命,只是以一种诡异无比的姿势往后爬。
月光透过窗翦打进来,姒黎这才看清那东西居然没有下半身,仅一截上身在地上挪动,发出“哧哧”的声音。
那鬼见姒黎掌中的银铎已悠悠浮起,急得俯允在地连连叩头,嘴巴一张一合在说着什么,却听不到声音。
鬼语可伤人魄,姒黎常与鬼怪打交道,故此平时都是六根清净法护身。她略犹豫片刻才束指点了点耳畔,掌间银铎却丝毫不收,只要那东西敢轻举妄动,立马就要他魂飞魄散。
耳根一开,就听那鬼道:“在下卫戚,冒昧惊扰只因有冤,还望仙家莫怪。”
“原是卫大人,今夜这贵客可真多。”姒黎收了银铎,问道:“你诉何冤?”
卫戚朝她磕了个头,俯允道:“我生前本是这纳西国三朝铉公,为国沥胆披肝。最后却受奸人所害,被处腰斩而死。”
说到这,卫戚拱手对月,含泪悲啼:“陛下呐!可叹老臣一生尽忠报国,您竟要臣蒙冤九泉下!”
姒黎坐到客榻上,倒了杯花茶自饮,语气不冷不热:“有冤北冥殿自会审判,你为何迟迟不肯入冥府去,找我作甚?”
卫戚回话道:“我方才在荔园见你作法,这才一路跟来。”
姒黎饮着茶问:“卫大人可是知道宫中邪祟为何物,但说无妨。”
卫戚叹了口气,娓娓道来:“是贵妃娘娘,姝贵妃被魔物附身了,也是她害死老夫,我死后不知为何阴司不肯收,无奈苦荡于宫中。
那日我撞见姝贵妃生食宫女的魂魄,接着越来越多的宫女被她害死,我屡次现身想救人,奈何打不过她,差点灰飞烟灭,好在她亦被我所伤,没想到今夜竟又开始害人。”
姒黎感叹:“原来所谓闹鬼是卫大人不得已而为之,倒苦了你不仅冤死还蒙受恶鬼污名,实乃冤上加冤,那你可知是何魔物附那姝贵妃?”
卫戚摇摇鬼头:“只知是魔,并未看透。”
说着“噗通”又一叩首:“我今夜来此本想将你吓走,省得与那些和尚道士一样被姝贵妃所害。可方才见你手中法器颇为厉害,想是神通广大之人,这才现身诉冤,还望仙家莫怪,早日除了邪魔,替那一众无辜惨死的冤魂做主啊!”
闻言,姒黎恍然大悟,怪不得召树文说进宫捉鬼的那些法师死的死,疯的疯。想来疯掉的是被卫戚吓疯的,亦是被他救了一命。
这卫戚果然是忠义之士,生前为国为民,死后也竭尽全力保护着百姓,忠魂已化成了魊,说不定还会成神,难怪冥府不收他。
如此,姒黎看他的眼神也尊敬许多,起身宽慰道:“你且先去,我自会除得那魔物,替你沉冤昭雪。”
“多谢仙家!”那卫戚又朝她磕了个头,遂消失不见。
这一顿折腾下来,天已近四更,姒黎困得不行,草草打了水便钻入池间沐浴,那玉体藏在池雾里若隐若现,可谓是赛花之帛骨,胜雪之香肤。
唯一美中不足是肩上长着几簇龙鳞,十分怵目惊心。
姒黎摩挲着肩暗暗叹气,师父说她被什么神龙诅咒,不但天生银发,身上还长龙鳞,且这龙鳞会随着修为增长,可杀了这么多精怪才长这么点,天帝庙入口也没找到,真是愧对师父。
想着想着,竟是快要睡着了,姒黎又舀捧水惬惬浇着身子,吐气如兰,霞面花聰,净身玉茗花瓣与热泉相搅,滑过胸前那片雪白,羞羞隐入池间。
帘后之人看失了神,不禁轻叹出声:“好一景美人浴~”
“谁?”
姒黎吓得花容失色,掌间掠起一道劲风吹落架上衣裙,拢纱遮住那人的脸,再一个纵身披裳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