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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我爹究竟是谁?”
颜辰眨了眨眼睛:“原来你也发现了!我还生怕瞎猜惹你不高兴,一直没说。”
骆汐会心一笑。这骆大将军用兵如神,可跟某个傻大个一样,心中瞒不了事。虽说刚见面时骆渊那久别重逢的表现的确不假,但和亲生父亲也是有所区别,甚至和她师父对待她都不同,有一种微妙的距离感,情感是真,但肯定有所隐瞒。
尤其是说到她阿娘的事情上,骆渊的语气和神色更有分寸感,虽然竭力想营造出和明霁道人生死相依的背景,但毫无亲密感,反而和无奚之间才是真真切切的互倾心意。就像瑾煜谈到婉安和她的表现显然会有不同,这一点单凭直觉就足以判断。
问题就是,骆渊和无奚为何要编造一个故事。看得出来他们两人都没有恶意,也不是工于心计的人,那刻意隐瞒她的身世又是为何。
她睫毛微颤:“首先,我爹、我娘、师父、无奚……风马牛不相及的几个人,如何成为出生入死的挚友?”
“还有云顶寨这些八卦阵——”她引着颜辰的目光,看向一户人家门口的八卦镜。
“依无奚所言,这些八卦阵都是我娘帮他们设下的,也就是说很可能这整个寨子的招魂阵她也是知晓的。虽然目前没有实证,但我猜测这个招魂阵是因为预料到某件事情会给寨子招来灭顶之灾,届时若村民无一幸免,那无奚便能发动招魂阵驱使阴魂御敌。”
颜辰点头,心中已然明了。骆渊与骆汐同姓必然不是巧合,而他在苗疆忍辱负重蛰伏多年,未给骆汐透露半点线索,如今突然强行“认女”,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骆汐真正的身世目前无法言说。
要想把这重重疑团解开,拨云见雾,那就要返回益都,找出那一个个的“系铃人”。
颜辰没有多言,随后就着那轻柔似水的月光,在骆汐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布满轻茧的手指拂上她的脸颊:
“我们一起回益都。”
骆汐会意点了点头。明月挂枝,人影成双。
临行前,颜辰和瑾煜在云顶寨约举戎茶叙。
“我说,星回道长都不来,我天天跟你们这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聊的。”举戎语气不屑,端着茶盏喝了一大口。
颜辰强忍心中怒火,客气说道:“我们过两天就离开云顶。走之前有件事想同你确认。”
举戎往后仰了仰,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
瑾煜开口:“你也清楚,礼国数次骚扰大成,目的并不是要抢夺城池,而是逼迫大成易主。”
举戎冷笑:“是又如何?我礼国攻下成国疆土,不也是取而代之?”
“但礼国的兵力打不下大成。”
被瑾煜戳到痛处,举戎顿时烦躁起来。
“显然是大成内部的势力想利用和礼国的战局,达到某种目的,而这种目的于大成于礼国,都无好处。”
瑾煜嘴角轻轻上扬:“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若大成江山易主,将除尽朝中利用两国挑起事端之辈,并承诺扩大边境商路贸易,大成绝不会主动向礼国宣战,让两国百姓都能休养生息。”
“哼,我又凭什么要相信你?”举戎语气讽刺。
“我们大成的骆渊将军不是还在你们这嘛。”瑾煜云淡风轻说道。
举戎打了个寒颤:他也是前两天才听无奚说明了一切,没想到这赵瑾煜竟然用自己人当人质……这璟王真的不好对付!
不过这一下他倒是兴趣大增,实在想看看这位璟王要如何把那京城闹得天翻地覆,到时礼国坐收渔翁之利即可。这条件他是接受的,礼国也经不起长期对峙的折腾,他父王说到底也是想国富民强,要是知道一直被成国利用还不气炸,巴不得换个人接盘成国。想想这的确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几日后,骆汐和颜辰告别骆渊,起程前往益都。瑾煜和婉安也出发回京筹谋。举戎向无奚立下承诺,暂时保密骆渊的事情,将回去和礼王交待清楚,等待瑾煜那边的消息。
唯一不太顺利的就是疏林和阿昭两个人,这段时间以来疏林想方设法逗阿昭开心,时不时给她画点画,送点经书,山上采到好吃的野果也第一时间给阿昭,但阿昭就是一直爱答不理,让疏林也十分无奈。这两天和骆汐商量后他要先行回巫峡给师父说明苗疆发生的情况和他们的计划,等到起程之时阿昭也就远远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他也只好悻悻然离开了云顶。
......
骆汐和颜辰回到益都时已是霜降。想起离开时那一片生机盎然,如今花树衰败,凉风寂寥,此间又发生了许多事,颇有种时光荏苒的感受。街上行人依然匆匆,小贩热情叫卖,似乎剑阁那场血战早已别人遗忘。
油篓巷还是那么安静,一两个时辰都等不到一个过路的人,散花茶坊更是没什么两样,依旧一派随意作风,店门一开,吃茶随意。解玉溪旁的海棠树早已凋零,落叶满地。
花虽残败,人倒成双了,这世间缘分倒是有趣。
两人刚走进茶坊,许义便迎了上来,得知苗疆之行无碍便安了心。他也机灵,感受到星回道长和这位经常来茶坊气宇不凡的颜公子那与之前不同的相处方式,心中暗自高兴了起来。他们散花茶坊能出一段良缘可不容易啊!
三人寒暄了一会,许义说道:“瞧我这记性,跟两位瞎扯半天反倒忘了正事儿!我们老板之前进货回来了,专门吩咐我等两位回来,想见见你们。她和昆虚子道长也是老相识了,很想和两位一起吃个茶当面聊聊!”
颜辰和骆汐听罢倒没觉得太惊讶,交换了个眼神后,颜辰回道:“那自然好!还劳烦您安排。”
许义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两位一路舟车劳顿的,先去休整一下,我和老板确定好时间,就砌一壶上好的花茶给两位接风洗尘!”
许义走后,骆汐也觉着有些乏了,就往之前茶坊给她和师兄安排的一间暂住的里屋走去,到了门前才发现有些不对,一回头颜辰就跟着她后面一副也要进屋歇息的架势。
“颜瑞白,你少打歪主意......”
颜辰却面露难色:“可是我也回不去我的将军府啊......”
骆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理她也懂,现在颜辰也只能寄住在散花茶坊,这间小茶坊当初能腾出一间屋给她和师兄落脚已经很不容易了,那个时候也是疏林打地铺。和师兄一起倒不会不自在,可如今想着要和颜辰共处一室却心里不太平静,只好先发制人让他安分守己。
没想到一向脸皮厚的颜大将军却毫无越界举动,安静整理完行李,去外头冲了个凉换上干净衣服,立马就去找许义打听最近益都的情况,倒是让骆汐有点局促了。没想到这大狼狗风平浪静的,她一个修道的人反倒想多了。骆汐想着想着脸又开始发烫。
夜幕降临。许义在二楼包房准备了好酒好菜,还砌了一壶上好的雅安露芽,颜辰和骆汐先行落座,没过多久便见到了茶坊老板苏丝儿。
苏丝儿年纪和无奚相仿,面容秀雅绝俗,仪态在烛光映照之下清丽高雅,身着杏黄色窄袖短衣配水色襦裙,头上简单挽着高髻,插着一支做工精致的蝴蝶珠钗,并用刚摘下来的木樨花点缀发髻。很难想象这样容貌和打扮的女性是一间毫不起眼的茶坊的老板。
几人打过招呼后,便动筷吃菜,随意聊了起来。
苏丝儿啜了一口酒,说道:“你师父之前让我照顾你和疏林,结果碰巧错过没能见面,今日总算见着,可没想到已经过了这么久......若是你们在南疆有个什么好歹,那你师父还不得把我念叨死了。”
骆汐笑道:“苏老板不用介怀,是晚辈疏忽,也没有给您留下信件告知,途添担心。不过晚辈从南疆到益都这一路上也想着找机会和您见面,想当面问您一些事情。”
苏丝儿表情未改,示意骆汐说下去。
“您知道十八年前镇国大将军骆渊失踪的真相对吗?”
“或者我应该换一个问法,您和这收集情报的散花茶坊,还有我师父、骆将军、无奚前辈,当年究竟所为何事?”
苏丝儿顿了顿,但表情并未改变,放下杯子笑道:“玄阳可教出了个厉害的徒弟。我早已猜到你这次回来益都已把事情了解了个大概,可没想到这么快把我都看透了!”
颜辰正色:“想必苏老板也对在下的事情了如指掌吧?”
苏丝儿笑道:“那是当然。怀化大将军颜辰,在剑阁诈死,跟着玄阳这小徒儿跑到南疆兜了一圈。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胆子真够大的,我可真是不得不服老啊!”
既然双方都把事情放到桌面上来说了,也没什么需要顾虑的,三人之前还互相有所保留,这下倒是全然放松了,菜都吃得更香了。
“你们在无奚那里已经见到骆渊了吧。”
“是,见到了我阿爹,还听说了我阿娘的事。”
苏丝儿意味深长一笑:“嗯,确是好事。无奚守了骆大哥这么多年也是辛苦,哎......”
她又饮下一杯酒:“当年你爹驻守西南,我和你师父还有你娘本就熟识,你爹经常来吃茶,一来二回也成了朋友。那时京城风云变幻,礼国也不安分,我们知道朝中有人对你爹不利,便用这茶坊打听搜集各处消息,能够给西南守军尽点绵薄之力。”
“你爹战无不胜,本来守住青居关本不是难事,谁知道先帝一下就走了,奸臣掌权,让你爹孤立无援,后又遭人出卖,之后也就是苦竹寨那堆破事儿了!”
“后来你爹重伤被无奚带走,你娘那时身子不好,拼着一口气生下你,托付给了她师兄,也就是你师父,就这么去了......从此天人相隔,还好你师父把你平安拉扯大,也算是给你娘的交代吧。”
苏丝儿表情黯然,但随之又转回了明朗的神情:“都是些陈年旧事了!我这散花茶坊没啥长处,打听情报倒还可以,有什么我苏丝儿可以帮忙的你们不必拘谨,尽管开口!”
颜辰敬了苏丝儿一杯:“多谢苏老板。我们可能要暂住于此叨扰一段时间,除此之外,有两件事麻烦您帮忙打听。”
“尉迟正豪如今的情况以及剑南节度使喻清平和西南守军现下的动向。”
......
一个时辰后,几人散去,颜辰和骆汐回道了房间。洗漱后,颜辰就用被褥打了个地铺,唠叨了几句让骆汐早点休息,就钻进被窝朝门的方向躺着睡下了,相当本分,让骆汐放心下来却又有些恼火,仿佛她才有毛病。
听到骆汐也睡下后,颜辰终于松了口气。天知道他心中是怎样的惊涛骇浪,哪个正常男人和喜欢的姑娘同睡一室没有一点反应啊!好在他常年行军养成了坚毅的精神,强行压制住了心中燥热。他极度后悔之前没在望月观多看几本经书,好歹现在能心中念念经平复一下。当然看了他也记不住!
他此刻无比想念喻清平给他精心安排的那座将军府......
正在他乱麻一般的脑子逐渐冷静下来,背后响起骆汐的声音:“你睡了吗?”
骆星回是要做什么!就不能让他故作镇定假装睡觉吗!
但他知道装睡是没用的,只好应了一声。
“我们猜得没错,苏老板依然有所隐瞒,但总归可以利用茶坊的情报网把线索都串起来。如今我们都不方便经常走动,依赖苏老板是最佳选择。”
“等把西南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调查清楚,想必一切便会水落石出。骆将军可以重回故里,而我,也能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颜辰沉默。他就算看不见骆汐的表情也快要按捺不住想抱一抱她的心情,但旋即又平静了下来,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们现在还不算被动,谜题逐步会解开。我也会争取时间把西南的机会抓住,助肃风一臂之力。如今最大的关键还是这背后的强大势力,就等肃风的消息了。”
“你是骆将军的女儿也好,是别的什么身世也罢,我都陪你搞清楚。但说实话,究竟如何对我来说也不太重要,反正我喜欢的只是你而已。”
他说得那么自然直白,让身后的人满脸通红,只听得轻声一句:“好了,我要睡了,你早点休息。”
骆汐转过身,把脸埋进被窝。她哪是想聊那些线索身世,她只是想听听身旁人的声音,那让人无比安心的声音罢了。
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