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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看陛下舍不舍的太子这个血脉了……
这话是什么话?
太子是什么,是国本。
中国历朝历代从开始头太子起,这便是为了维护国家稳定的一个最有利的武器。而太子的安危也从来都维系着朝堂乃至整个国家的稳定。
比如当年太子朱标的去世,最后洪武皇帝对于是设立太子还是皇太孙的想法便直接或者间接的引发了靖难之役。永乐皇帝雄才大略,尽管仁宗皇帝体弱多病,永乐帝多少次想过要改立太子甚至是直接册立皇太孙,但最终还是保留了仁宗皇帝的太子之位。
现在,眼前这个老头子竟然开始谋划太子!
什么意思?
似乎是看到太上皇朱祁镇的神情,王骥了然的淡然一笑,缓缓的说道:“陛下不同于郕王,郕王无后,可陛下您膝下子嗣却不少,即便是舍弃太子,陛下您还有德王朱见潾、朱见澍,以及现在太子胞弟朱见泽以及刚刚诞下的龙子朱见浚,尤其是德王朱见潾,今年已经十一岁,仅仅比太子小一岁!”
“就算是对于陛下来说,周贵妃那边,不是还有个朱见泽可以选择?”
“四选其一,陛下怎么着都比郕王有优势!”
“以陛下一个已经变了孝心的幼子,换陛下重登大宝,这在臣看来,乃是他朱见深的福气,陛下就当他和当初的朱见湜、朱见淳一样,夭折了便是,到时候,陛下重登大宝,给太子选个好谥号不就可以了嘛……”
王骥这话可以说冒着很大的风险,毕竟刚才太上皇朱祁镇都已经显露出来自己认命,不再争皇位的心思,连自称都从朕换成了我!
现在你却在鼓励朱祁镇杀子证道,登基复辟,这里面的风险不可谓不大。
但王骥就是说了。
而且还很笃定。
因为王骥太了解朱祁镇了,他的野心,他的性格,都在王骥的心中暗自推演了好多遍,最终他才孤注一掷的做出了这般的决定。
可以说,他已经毫无退路了!
既得罪了现在的皇帝,又被未来的皇帝、现在的太子说厌恶。而他现在却又因为前一段时间的南宫之事和儿子一起被废为庶人,永不叙用,甚至连家族后人都被剥夺了科举仕途的机会。
他如何不恨?
至于朱见深的死活,至于景泰帝的死活,他王骥才不管呢!
太上皇朱祁镇想了想,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脸色阴沉的说道:“那王先生准备怎么做?”
王骥却是很是自然的说道:“陛下只需要再让土木堡旧事重演就是了!到时候,蒙古侵扰,太子守国门,千古英烈,到时候所有的事情只要推到郕王的头上,那么他不退位,如何谢罪天下?”
“嘶——”
太上皇朱祁镇的脸色一变,不由的想起了无数次出现在自己噩梦之中的景象,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是自己命不好,以为是自己才能不足,以为是其他人作战不力,以为是整个天下朝堂都反对自己建功立业……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那可能是一个阴谋!
直到当有人提出“土木堡旧事重演”的时候,他似乎是明白了一些东西,一些他的父皇早早病逝没有教给他的东西。
“王卿这个想法,不知道还有谁参与……”
太上皇朱祁镇沉声的问道,内心里却千百回的在琢磨。当初参与过土木堡事件的都有谁?谁跟自己有那么大的深仇大恨?谁又想要自己去死?
朱祁钰?
不可能!
那会是谁?
王骥当然不知道太上皇朱祁镇已经有了别的认知,更不知道朱祁镇已经开始重塑三观,但是他知道,他成功了一半,剩下的就是看自己的谋略啦。
可放眼整个大明朝堂之上,土木堡之后,要论谋略,他王骥敢称第二,有人敢称第一吗?
王骥很是得意的说道:“陛下可知道太子的幼军都是什么人?当初的什么人才进幼军的?后来太子又专门挑选了一批年龄小的,陛下觉得这等兵力,可与当年您御驾亲征的三大营相比?”
朱祁镇脸色一白,不得不承认的说道:“不能!”
心中却在MMP的骂着王骥,你这老匹夫,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朕当年也不知道竟然会输的那么惨啊。我特么从我爹我爷爷老爷爷手里接过来的百战百胜的三大营,这才十几年,竟然一触即溃!
但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的是,以三大营剩下的歪瓜裂枣组建的京营——十团营,竟然贼精锐,打败了也先的部队,取得了北京保卫战的胜利,还驱逐到了长城防线以外!
这特么的去哪里说理?
这一刻,朱祁镇的心里种下一个种子——等朕重登大宝,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撤查土木堡之变!
王骥很是得意的稍微昂起了头,顺带着在东宫太子府和景泰帝御书房那里受到的连番打击所佝偻的身子也挺直乐乐一些,脸上带着那种淡然的微笑,似乎是成竹在胸,运筹帷幄的样子,淡然的说道——
“那陛下在想想,是您英明神武,永乐帝留下的战将精通军事,还是现在的太子和那些小青年精通军事?”
朱祁镇的脸色更加难看,甚至有点想要给这个老匹夫一耳光。你说事就说事,老拿朕做对比干啥?
朕不要点脸面了啊!
当时明明是优势在我的,结果呢,最后成了那个样子。太丢人了,要不是朕凭着长得帅,出卖色相,终于熬过了那个难关,现在朕尸骨都特么成渣渣了。
不想提,不想提,你还来劲儿了?
但是他依然摇摇头,缓缓的说道:“那当然是朕当时更加有优势!”
王骥缓缓的说道:“陛下可知道这长城防线现在有谁控制?大同总兵官乃是石彪,石彪是石亨的侄子!从京城到大同,乃至宣府,尽皆在武清侯和曹公公的掌握之中,陛下觉得此二人如何?”
还好,终于不提土木堡的事了,还算你这老匹夫有点眼力劲。但是你提这两个人做什么?要知道这俩在景泰朝可很受我弟弟朱祁钰的信任。他们现在还认朕?
你确定你不是老糊涂了?
朱祁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再想这两个人。
王骥似乎是知道朱祁镇再想的什么,只是很有深意的说道:“前一段时间南宫宫墙事件之中,如果不是因为郕王忽然痊愈,并提前召石亨和曹吉祥入宫护驾,并且让两人相互监视,还专门有其他人提防,当时跟谁臣等前去迎驾的应该有这二位……”
“嘶……”
朱祁镇听到这里,立马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很是热切的说道:“王卿此话当真?”
要知道他虽然知道石亨和曹吉祥跟自己一直都藕断丝连,有联系!
但是,关系好,向着自己,跟要造反拥护自己复辟是两码事,更是两种关系。
王骥这才自得的连连点头,甚至还仰起头,捋了一下自己花白的胡子,很是确信的说道:“现在陛下还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朱祁镇明白,这大约是自己这几年来,离皇位最近的一次,自己到底要不要搏一把呢?
成功,自己复辟登基重为皇帝。
失败……
难道还能比现在更差?
难道他朱祁钰还能杀朕不成?
再说了,如果他要是真有那个魄力,朕也活不过今天。但凡他朱祁钰有那个果决,朕叫他一声哥哥!
干了!
想到这里,朱祁镇的心里火热,犹如是一团熊熊烈火,让他不由的就在大厅内走来走去,摩挲着双手,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一时间把自己刚才担忧的某个事情给忘记了。
朕……
朕刚才想的是什么来着,担忧的什么来着?
来回踱了两回,他才忽然想起来,猛然站住脚,转身看向王骥,脸色难看的问道:“那朝堂呢,内阁呢,怎么办?”
王骥很是不在意的一笑,缓缓的说道:“陛下担心的谁?陈循吗?这裱糊匠只知道唯唯诺诺,早已经没有内阁首辅的威望;王文吗?这老匹夫,骂人自然是有一套,可真要论朝堂的影响力,他有算得了什么?还有其他人……”
“现在的内阁,不提也罢!”
可朱祁镇显然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人,既然已经反应过来,自然是不会这般任由王骥牵着鼻子走,皱着眉,才缓缓的问道:“那王卿怎么对付于少保呢?这人,眼里可容不得沙子!”
王骥显然也知道这个人是个麻烦,而且是个大麻烦。
但他早就想过这一关,只是轻轻的说道:“陛下觉得如果太子真的死在巡边图上,除了郕王以外,还有谁需要负责?”
朱祁镇眼光一亮。
原本他第一时间就想说是内阁首辅和内阁,但是转念一想,现在大明朝内阁之所以权威不彰,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有一个兵部尚书于谦于少保!于谦在很大程度上跟后世五六百年后的某个社团,呃,划掉,是剧团一样!
景泰帝朱祁钰固然是老大,是顶头的,没有他就没有现在大明朝的一切,这么一说大约跟小黑胖子差不多的地位。
可于谦于少保的作用也是不容替代的存在。
至于其他的人,都是有更好,没有也不会差到活不下去的地步,皆可替代的存在。一如那几次风波,无非就是一代新人换旧人而已!
“那当然是兵部尚书的责任啦!”
听到朱祁镇的话,王骥用孺子可教也的眼神看了一眼朱祁镇,然后沉声说道:“现在陛下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一切尽在掌握,陛下从今日起便可做好重登大宝的准备了……”
朱祁镇也是一脸的从容,很是雍容华贵的气质迎面扑来,顿时让王骥一楞,这才是天子贵胄的皇气嘛?
想必当年那蒙古的公主也是被他的这个王霸之气所冲击的找不到人生的方向,从而陷落的?
就在王骥略微有些惊讶的时候,朱祁镇却是走到他的面前,拍着他的肩膀,很是认真的说道:“王卿,朕的身家性命就拜托给先生了,先生不负朕之期许,朕定不负先生之大恩!”
王骥深深的给太上皇朱祁镇躬身施礼,然后施施然的走出了慈宁宫,而后又从容淡定的走出皇城,到了驿站,见到正在等待自己的儿子王祥。
王祥和王骥一样,身材高大,却有文质彬彬的样子,也算是少有的文武双全的人才,只是再王骥的教导下,一直活在他的阴影里,丝毫不敢有所逾越。
“父亲,怎么样……”
王祥还不知道自己父亲早已经做个一个有违祖宗,呃,是有违圣人教导的决定,还以为自己的父亲与太子相谈甚欢呢。
王骥却是拍了拍的王祥的肩膀,骄傲的说道:“等着,为父给你挣一副可世袭罔替的爵位来……”
“太子已经允许父亲大人随军了吗?”
王祥一边收拾自己父亲的行李,一边认真的问道,只是这种事情让一个四十岁的中年人做来,多少有些窝囊!
王骥看到这一幕,也是微微一皱眉,不由的有些黯然,自己的儿子自己一手带出来的,要论武功,好歹也是能征善战的一员勇将,大明还真没有几个武将能超过他;要论文才,不说别的,考个进士还是不在话下!
可这么多年跟从自己以来,他习惯了跟从自己,照顾自己,竟然失去了他自己的人生……
这是何等的悲哀?
百事孝为先,在王祥的身上,让王骥一时之间觉得自己这一辈的失败。
这一次的政治赌博,他王骥何尝不是为了给自己儿子一个交代?
“详儿,这么多年跟着为父,你受苦了……”
王骥的话让王祥一楞,他抬起头,很是认真的说道:“父亲大人为了大明朝殚精竭虑,忠贞无二,孩儿跟着父亲,既是尽了孝道,也是为国尽忠,哪里来的委屈?”
看着自己儿子王祥那简单而质朴的神态,王骥更是下定决心,要给他争一副前程来!
这大明朝的前途漫漫,谁知道到底该怎么走。那为什么不是我王骥来指出一条康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