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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元朗今日晨起，心情原本是极不错的。
女儿说他那副调理伤势的药喝完今日就不用喝了，会换另外一副没那么苦的方子，让他补养身子。
所以他早早起来，喝了药，正准备在院子里走一走。
这院子能看得见不远处碧波万顷的湖，风景极好，他诗兴大发，已经做了一首不错的诗，今日准备赋词一篇。
下人都将桌子和笔墨都摆了出去，谁知他才刚出门，头上一只乌鸦飞过，竟朝着他头上——拉了一泡屎。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当即拿了弹弓打那乌鸦，谁知乌鸦没打着，却打了一只不知哪飞过来的大鹰，那大鹰又凶又狡猾。
不过是掉了两根毛，竟假装飞走，转头他准备回去沐浴更衣时，竟突然又飞了下来！
不但啄了他好几下，飞走时还趁机又朝着他头上屙了一大泡屎！
他差点被鹰啄伤，头发都被啄散了，狼狈得要死，一整天的好心情都败坏殆尽。
晦气！！！
明元朗咬牙切齿又郁闷地沐浴去了。
等到他终于沐浴熏香完毕，心情才略好了点，下人们问明大学士可要再去院子吟诗作赋？
明元朗想着今日也许出门不吉，于是决定在房间里看书作画。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不吉利”和“晦气”这种东西还会长腿，找上门来了。
“国公爷，大小姐来了。”
下人恭谨地来禀报。
明元朗含笑出了花厅去接女儿，却不想当头就看见了站在女儿身边的——不速之客。
他顿时表情淡漠了下去。
倒是苍乔并不以为忤，只抬手行礼：“明国公。”
明元朗眼里闪过异光，躬身还礼：“不敢受千岁爷这一礼，当是下官见过千岁爷才是。”
虽然明元朗身有一品国公的爵位，但勋贵是勋贵，天明王朝官场惯例是——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空有爵位，没有官职的勋贵不知多少，有实权的官员虽然面上敬着，但心里未必有很看得上这些勋贵。
可明元朗愣是靠着自己一路读书，十七岁就被先帝钦点了探花郎，先入翰林院，后入内阁当了一品大学士，人人都要尊一声阁老，地位非凡。
但苍乔却是超品爵位，身上有九千岁这种离谱的封号，连诸皇子亲王都要见礼，明元朗确实要对他见礼。
苍乔却忽然抬手一托明元朗的手腕，愣是没让明元朗这个礼行了。
明元朗眉心微拧，俊逸成熟的面孔上闪过不悦，冷冷地道：“千岁爷这是什么意思？”
说着，他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躲在苍乔身后的明兰若。
这丫头怎么把这个人带来了，既然对方一直避而不见，他也乐得轻松，因为，他也不想看见苍乔。
明兰若目光闪烁，有点奇怪，她是看她爹这几天心情都不错，伤也养得好多了，才敢同意让苍乔来见他的。
可怎么感觉她爹张嘴就满是火药味，一大早就心情不好？难不成是出门被乌鸦拉屎了？
苍乔淡淡地一笑：“乔受不起国公爷的礼。”
明元朗眯了眯眼，淡淡地道：“您老说笑了，当年先妻收您入她族谱，如今您也许久没有叫下官一声姐夫，可见你我之间自是按照官场上的品秩论礼，您品阶都高于下官，怎么那就受不起下官的礼了？”
苍乔沉默了一会，这是明国公在讥讽他官位高了就不认人了。
他只得还是道了一声：“姐夫。”
说完，他还看了一眼明兰若。
明兰若低头瞧着自己鞋尖儿，哪儿敢给他一个眼神：“……”
明元朗脸色稍微好了点，却还是冷淡地道：“督主今日怎么忽然跟小女一起过来了？可是为了明日启程回京之事？”
苍乔微微一笑：“姐夫不请乔进来坐一坐么？”
明元朗这才意识到他还挡在门口，见苍乔甚至不用本座之类的称呼，自称乔，他微微蹙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还是不太情愿地偏开身体，让他进来，并让下人去上茶。
苍乔这才进来坐下，明兰若也赶紧跟着进来，帮忙给两位爷倒茶。
谁让她是晚辈呢，一个是她爹，一个是……唉，辈分小。
明元朗瞧着她低眉顺眼的乖巧样子，心中纳闷，这丫头今儿是怎么了？
苍乔端着茶杯，也不废话，对着明元朗道：“姐夫放心，此回京城，乔必定会看好若若，绝不会让她出任何危险。”
明元朗蹙眉，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眼苍乔：“督主知道若若要做什么，你为何对若若如此庇护？”
明兰若只告诉他，苍乔不会成为阻力，他大概知道她做什么，也知道她为什么要那么做，看在母亲的面子上，他会保护她。
虽然她理由找得不错，可明元朗到底混迹朝廷多年，总觉得不太对劲。
比如为什么苍乔与明兰若的关系忽然变好了？
比如苍乔这种老奸巨猾的人，不可能没有任何目的，对明兰若无条件的庇护，一定有什么阴谋！
比如……
明兰若赶紧开口，小心谨慎地哄她爹：“小舅舅心里其实对陛下如此行径也是不满……”
“因为若若是我的女人。”苍乔忽然地打断了明兰若哄人的话。
明兰若不敢置信地猛地看向他，而明元朗手里的杯子“哐当”一声已经摔在了地上，粉身碎骨。
“不是的，小舅舅他开玩笑……”她立刻起身，试图力挽狂澜，却仓促无措。
“因为小希其实是我的孩子，五年前那夜和若若在一起的男人不是太子，不是秦王，更不是任何其他人，那个男人是我。”
苍乔再次平静地出声。
明元朗的脸色巨变，身形摇晃。
明兰若自己脑子都跟着一片空白，完全无法反应：“……”
不是说好了，先瞒着父亲吗？
苍乔看着明元朗苍白又铁青的脸色，一双眼睛却突然死盯着自己的身体。
他扯了下唇角，继续淡淡地道：“最后，我不是真正的太监，当年萧长姐在我身体里种下蛊王的子蛊，让我身如天阉，才能入宫为太监，陪伴在帝王身侧，潜伏至今，五年前恢复了一次，让若若有了孩子，如今已经全部恢复男儿身。”
苍乔最后言简意赅地直接再补一刀，打碎了明元朗最后的希望——
他不是真的太监，自然有能力让明兰若怀孕。
“噗通！”明元朗直接一屁股摔在地上，面色从苍白到铁青。
一连三箭，直接将明元朗插了个透心凉。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今日果真晦气，最大的不吉利真找上门来了！
打鹰却被鹰啄了！
明兰若慌了，立刻起身扑到明元朗身边，手忙脚乱地搀扶明元朗：“父亲，父亲……你……我我我……只是没有……来得及……”
明元朗猛地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颤声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明兰若被掐痛了，可瞧着明元朗难看到极点的脸色，终是睫毛颤了颤，咬牙道：“是，他说的是真的。”
说罢，她恼恨到极点地狠狠瞪着苍乔，他是疯了吗，一点铺垫都没有，上来就“三箭”直取她爹性命？
这是她爹，不是他在东厂对付的敌人！
苍乔凤眸微闪，别开脸，淡声道：“长痛不如短痛，有些事不该瞒。”
明国公必须面对事实，不管他喜欢不喜欢自己，都该明白，自己绝对不会在若若的事情上退让，不管对方是谁。
更何况未来涉及种种谋反要事，都会牵扯上身家性命，明国公需要明白他到底为什么会愿意没有理由的庇护若若。
否则以明元朗这个性子，一定会想办法防着他，反倒是会误了大事。
明兰若气死了，不想理他。
大道理谁都懂，可接受起来，总得有个过程，她爹才伤好些，怎么受得起这样的刺激！
从某种程度上，在明元朗眼里就是，萧观音引狼入室，让苍乔祸害了自己宝贝女儿，这比起女儿为秦王生，为秦王死这种事儿更打击他。
明元朗深吸了一口气，左右看看，忽然走了两步，一把从花瓶里抽出了一把——鸡毛掸子。
他对着明兰若冷冷地道：“跪下！”
这倒是出乎苍乔的意料了，明国公要打不是该打他么？
他忍不住微微蹙眉，起身：“国公爷……”
“跪下！！”明元朗压根就不想搭理他，只冷厉地看着明兰若。
明兰若一句话不说，“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行吧，她自己找的男人坑自己，她能说什么，早晚有这一遭。
明元朗咬牙切齿，握着鸡毛掸子的手都气得发抖：“下官自己没教好女儿，今儿就要请家法，督主请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