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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宁?”景明试探着轻轻把手搭在他的手腕上。
陈宁淡淡地道:“滚出去,你我以后不是兄弟。”
说着,他松开了手,毫不掩饰眼底的冷漠与厌恶。
景明眉心微拧,忽然把背上的荆条一抽,就硬塞在他怀里:“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有气就出,别憋着,我说了,我会让你打一顿的。”
这事儿,她答应了就不会忘。
景明的身形和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嫩小姐们不同。
她身形虽然纤细,却肌理结实,胳膊肩膀线条起伏柔韧,无一丝赘肉,完全是武者的身材。
但女子的皮肤却是白的,可就因此,显得她身上那些疤痕异常的刺目——身在军营,想要练出这身厉害的功夫,怎么可能不受伤?
包括此刻,她的肩膀都被荆条给擦出道道血痕,可她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可那些血痕却刺痛了陈宁的眼睛。
为了怕他纠缠她,竟如此不在乎自己身体?
他闭上眼,一把将手里的荆条猛地扔了出去,咬牙道:“滚!我不想看见你!”
景明看着他背过身去,她眼神沉了沉,伸手取了一件干净的衣袍,那是她之前为他准备的。
她将衣袍披在他光裸结实的肩头:“是我玷污了你的清白,你要恨我,我无话可说,但你我都在大小姐手下共事,总不能叫主子为难。”
陈宁肩膀一紧,心底那种厌烦和不得劲愈发明显。
他又不是女子,需要她做出这种忏悔的样子?!
他按住自己的衣袍,眸光异常冰冷,面无表情:“别碰我,你以为我会为了你这种人,背叛自己的信仰么?”
她算什么?居然对他说这种话,她把他当成什么心胸狭窄的人了?
一次次地羞辱他,她算什么东西!
景明见他眼底难掩的敌意,忍不住无奈地举手:“我真的没有任何侮辱你的意思,只是觉得我从没有打算婚嫁生子,我是真的很欣赏和喜欢你这个人,是想当一辈子的兄弟的。”
发生那件事情就是个意外,她也不是故意的。
她也确实没有侮辱他的意思,是真的很希望跟他和解。
明明在战场对敌上,他们是配合得那么默契,她并不想失去陈宁这样的好伙伴。
她也不喜欢误会来,误会去,她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个明白。
可为什么,她说什么,错什么,连给他披件衣服,他都生气?!
这就是动辄得咎?
陈宁垂下眸子,长睫在他蜜色的俊脸上留下冰冷的阴翳。
虽然,他已经知道她这人纯粹是完全没有将个人情爱放在她人生规划之中,并没有专门针对他。
但是,听到她那句“欣赏和喜欢”,他却还会心悸,真是愚蠢……
陈宁面无表情地讥道:“闭嘴吧,你见过谁会睡自己的兄弟的?”
景明一顿,看着背对自己的陈宁,竟生出无力感来,男人为什么那么难哄?
原本沉稳睿智,心有城府的陈宁现在为什么变得那么尖酸刻薄?
明明不管是在京城高门大户里,还是在军营里,那些大老粗们都说没了清白,是女子吃亏,男子占了便宜。
京城里没了清白的贵女,要么死,要么去做尼姑,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都是女子么。
为什么,到了她这里,就颠倒了过来。
她真的不懂,他为什么那么介意,介意到连兄弟都不肯和她做了。
景明再次叹了口气,蹙眉:“如果你非要这样,那我也没办法,你现在刚醒,自己先冷静一下,我给你准备了晚膳,我先出去了。”
她说完,随意地扯了一件衣服披上,转身洒脱离开。
她刚关上门,就听见脑后传来——“砰!”一声闷响,是凳子砸碎的声音。
她挠挠头,有些纳闷又无奈。
她太难了。
负荆请罪,却把人得罪得更狠了,为什么?
……
第二天一早,明兰若起身,意外地发现边上竟还睡着苍乔。
他通常都起得很早,要么出去晨练打坐,要么批阅奏报。
可今日,他竟还睡着,精致如蝶翼一般的睫羽阴影下,还有一片青影,仿佛昨夜没睡好。
中衣雪白,乌黑的长发垂落,整个人无害又安静,像哪家文弱美貌的公子。
明兰若瞧着他半侧了身子,膝边压着自己的一片裙摆。
她瞧着身边安静的人,忽然心血来潮,取了自己防身的匕首,轻轻划破了裙摆。
古有汉哀帝为免起床时惊扰还在睡中的男宠董贤,可断了被董贤压着的衣袖起身。
她今日就为督主断了裙摆,宽慰苍乔督主昨日被秦王殿下打击的一颗心。
明兰若瞧着那一片被他身子压着的裙摆,轻笑一声,施施然起身,示意景明去隔壁房间伺候她梳妆洗漱。
她还要去看望父亲,就让那位爷多睡一会吧。
去了隔壁房间,景明才一边伺候明兰若洗漱,一边嘀咕:“大小姐真是越来越宠督主了啊,督主真是很有奸妃相。”
明兰若有些好笑地白了景明一眼:“少胡扯,他是奸妃,我是什么?你这嘴上一点把门的没有!”
说着,她随意地拔了一根发簪在发髻上,对镜子左右看了看:“就你这张嘴,昨日去负荆请罪,八成不会顺利。”
话音刚落,景明的表情就显出尴尬和郁闷来。
明兰若手上一顿,挑眉看着景明:“难不成,我还说对了?”
景明叹了口气:“是这样的。”
她原原本本地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对明兰若说了一遍。
明兰若听完,扶着发疼的额角,一脸无语地道:“景明,你怎么能说那么渣的话去刺激陈宁,还转身就走了,是我只怕要给你一巴掌了,陈宁算挺能忍了。”
“我不想留在那里刺激刚失贞的陈宁才走的,怎么又错了呢?”景明纳闷极了。
大小姐说——“如果你非要这样,那我也没办法,你自己冷静一下”这是典型的渣人语录。
可她不理解,这句话怎么就渣了。
这种男女纠葛之情果然比武功秘籍都复杂,太影响她拔刀的速度了。
明兰若看着景明一脸懵懂的样子,她一时间也没法解释,只叹了一声:“算了、算了,你唯一说对的,陈宁确实需要冷静一下。”
晚点,她再找机会跟陈宁谈谈,她总觉得陈宁不会这样善罢甘休。
都是自己人,她还是希望这两个人能好好的,至少关系不要那么僵。
明兰若收拾一番,带着景明去了明国公的院子。
明元朗已经醒了,靠在床边,正在小厮的伺候下喝药,见女儿进来,露出温和的笑来:“若若。”
“父亲可舒服点了?”明兰若打发了小厮离开,接了药碗喂他。
明元朗点点头:“好些了,只是胃还有些不适,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明兰若垂下眸子,轻声道:“父亲,你可知道是皇帝陛下让人对你下的毒,陛下说了,你我父女二人,只能有一个活着回到京城。”
明元朗的手一顿,好一会,才复杂、讥讽地哂笑:“呵,是我们这位陛下能做出来的事情。”
他温柔地扶住明兰若的肩膀,宽慰:“若若不要怕,父亲能解决这件事,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这是他答应亡妻的事情,拼尽性命都要做到。
明兰若却忽然抬起眼,目光深深地道:“父亲,以前皇帝是容不下萧家的外公和舅舅们,后来是容不下萧家的老弱妇孺。”
她顿了顿,一字一顿地道:“再后来,连身为外嫁女的母亲,他也容不下,现在,他容不下你,也容不下我,我想知道我们要退让到什么地步?”
明元朗看着面前眸光清冷锐利的女儿,沉默了一会,忽然轻叹:“那若若想怎么样?”
明兰若拿手指沾了茶水,在明元朗面床前的小桌上写了一个字——“反!”
明元朗看完之后,忽然抬起头,目光中似隐藏了风雷惊电:“你要造反?!”
明兰若看着他,明家虽然不如萧家那般自魏晋时期就存在的千年世族。
但也是绵延三朝两百余年的世家。
明家以诗书礼义传家,现在国公府祠堂上还悬挂着太祖开国时赐的墨宝——高风劲节、兼济天下。
儒家文臣本就更讲究事主至忠,忠义仁孝是终生都要奉行的信条,造反这种事情,是大逆不道!
何况父亲是文臣之首,前生父亲与她断绝关系,不就是因为她身为太子侧妃,却暗中支持秦王造反么?
十足十的悖逆之女!
好歹秦王还是正经嫡出皇子,她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区区臣女。
今生……她却亲自上阵要捅破这天,推翻这狗皇帝!
父亲可还会与她为此决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