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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知送别了慕容端玉之后,与崔豫霄两人匆匆忙忙的赶着车撵又过来昭王府。
一路担忧两人无话,方下了车撵,正遇见崔琰骑着马过来。
“齐王兄你也来了。”
“嗯。我放心不下,过来看看昭王叔。”
齐王说罢,见御知和崔豫霄二人都是眉头紧锁,觉得甚是奇怪。
“怎么了?”
崔豫霄叹了口气,不愿多说。
御知却道:“早上方下的诏令,我还跟豫霄哥哥看了一会才回去了。方走没多晌,下人就来报说玉蕤妹子...已经殁了。”
“什么?”
崔琰难以置信。
“这...这妹子许多年不见,怎得如此烈性。圣人诏令刚下,竟如此应对。这可是抗旨的大罪!”
“齐王兄!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来。昭王叔素来淡薄,不涉朝堂,如今爱女天折,你怎么这般冷漠。”
“我...”
三人又叹了片刻。见门外并无值守,迈步过了壁照便听见外厅上几声哭嚎,崔豫霄屏退了门外束手无策的下人们,心疼地扶起了坐在地上痛哭的昭王和夫人。崔豫霁在一旁忿忿的骂着兄长崔骊,若不是他犯下大错,自己的妹子也不至于如此可怜。
“说什么远离朝政,不占庙堂。到头来却把自己害了!都是那个崔骊!不成器的东西!”
“王叔,节哀。”
“夫人,节哀。”
三人站在一旁看着,说不得许多词语,只讲得两句安慰的话来。
昭王崔傅听见崔琰声音,缓缓抬起头来,花白的头发颤颤巍巍,眼珠子已然哭红,脸上挂着涟涟泪珠,慢慢起身走到了崔琰面前,沙哑的生硬从干涸的嗓子里愤恨的挤出来,上前抓住了他的衣领便骂道。
“都是你!是你!是你害了玉蕤!”
崔傅此言一出,堂上诸人皆为惊诧,夫人以为他是哭的伤心一时糊涂地把齐王当成了圣人撒气,赶忙起身拉开他。谁知崔傅双手抓的那般紧,指关节都泛了白。
“都是因为你!早知如此,我就该任由骊儿被罚了吃罪。那怕他被流放,我的蕤儿也不至于心灰意冷,弃我而去。”
昭王爷哭喊着,声音渐见嘶哑,加上他神色激愤,吓的诸人赶忙上前将他拉开,哪知他拽开衣袖仍不松手,一脚便踢了过去,崔琰一个躲闪不过,被崔傅踢在腿上,疼的直咧嘴。
夫人见他发起疯来,只得抹了眼泪叫豫霁送客人出去。
崔豫霁将父亲拉开后安置在椅子上,便送了三人出了厅。
“家父伤痛忘形,还望各位兄长不要介怀。”
说罢又躬身与崔琰道。
“齐王殿下莫要介怀,家父之事我也有所耳闻,此时也原不怪你。怪只怪他自己往日总说要远离朝堂,其不知早已身居庙堂,命中注定。早知如此,反倒不如做个管事的王爷,总不至于被陛下如此...哎。”
“是我思虑不周”。崔琰道。
“此事,我们也甚觉可惜。你且回去安慰二老。我们自行回了。改日....”
崔豫霄拱手回礼,只觉得丧葬之事却难以出口,只得禁言躬身。
三人站在阶下,送他进了府,直觉惋惜。
崔琰一声轻叹。
“原是一桩案子,如今却成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御知见他叹气,便说起昭王叔在堂上扯着他说的那番话来。
“王叔为何说是你害的玉蕤?”
崔琰摇了摇头。
“原是为解崔骊的祸,却没想到,成了这般状况。”
御知仍是不解。
“这事我也知道。只是与你有何干系?昭王叔何以对你如此忿忿?”
崔琰抬头沉吟了片刻,没有言语。
崔豫霄站在御知身后,神色悲痛地喃喃道。
“我听说昭王叔是日间在朝上自己请亲。要父皇将玉蕤嫁给吐蕃姻亲。昭王叔对玉蕤本是疼爱,平日又很少入朝,今日此举,莫不是你与王叔出的主意?”
崔琰点了点头。
御知见他承认,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崔琰!玉蕤也是你的妹子,比我还要小一半岁。你究竟作何打算,出此下策?”
“我只是想帮他一把。崔骊与我们相识多年,昭王叔也待我不薄。如今既有法子,为何不救?”
“齐王兄。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崔琰?玉蕤和安别,都与你相识多年,都是连襟的姊妹,你居然步步为营,害了一个又一个!原来我不知道你有如此手段,现如今看来,是我走了眼!”
“御知!我只是想帮帮昭王叔一家。崔骊犯得可是欺君之罪,难道你愿意看他举家贬为庶人吗?”
“哼!那日在麟光殿陛下问话时,你只说你也是被柳万绣所骗,才害得安别卧病在床,整日睡不好,我原本就有怀疑。你身为禁军指挥使,与宫内外诸多衙门都有往来,如何就人拿个名牌骗了身份。如今,你又出了这般馊主意,害的玉蕤香消玉殒!莫说你不是故意的。从今往后,我不会再信你了!“
崔豫霄在旁边听了,想起拜托他打探柳青的事来,直觉得难以置信。
“齐王兄。”
崔琰显得甚是为难。
“豫霄。郡主的事情,我也很愧疚。那柳青拿的名牌和诗笺过来相认,我哪里认识字画行文。况且,那日安别与他在酒肆偶遇,又岂能是我刻意而为。今日昭王叔此举,并非...”
崔琰说着,御知便打断了他、
”我只当你还是那个忠诚实在的兄长,却没想到你却是这般心肠!”
“御知,你听我说!安别的事,其中定有误会。可玉蕤的事,原本与我更无干系,我只是传话给王叔而已。”
“传话?”豫霄问到。
崔琰无奈,只得解释给他二人。
当日,崔琰来至政德殿,圣人与李如山讲完崔骊欺诈国银的事来,便把诸人打发走了,不消半晌,崔琰正在皇城门外与姚方叮嘱安防的事,却见赵吉过来。
“齐王殿下,圣人说回方才的案子,请您再去一趟。”
崔琰忐忑的进了政德殿,却见圣人正在暖塌上闭目养神。耳听得殿外脚步渐近,方醒了过来,拿手指了指身旁的棋盘,示意他在对面落座。
圣人揉了揉睡眼惺忪的脸,望着棋盘轻叹。
“这盘棋原是那日豫霄与我下的,没想到,过了不到半个月,竟再没动过。”
崔琰知他为崔豫霄辞了储君的位子神伤,却不敢多言,只得请他落子。
圣人却呵呵一笑,令赵吉收拾了棋盘。
“豫霄棋高一着,我已然入瓮,何必再解。再弈就是了。”
说罢,便示意崔琰黑子先弈。
崔琰见两人四方落停,伸手拈起黑子便落在了胡位上。
圣人见他落子蹊跷,似乎有悖常理,手中拿着棋子迟迟不落。
“落子胡位,是有心提醒孤凉国求亲的事吗?”
崔琰惊看了眼棋路,这才缓过神,躬身便道。
“崔琰棋道不精,只道想着乱中求胜,一时糊涂。凉国求亲乃是国事,崔琰不敢染指。”
圣人笑了笑,拈起一字便顶着对位,放在了消位上。
“既如此,那你这子却是占住东宫,逼我往西去了。”
崔琰撩袍跪在地上。
“陛下,崔琰身为禁军城防,权小却任重,从不懈怠。尤其是十六字案起,琰更是日夜加防,生怕出了岔子。储君之位,非琰所及。陛下阴鉴。”
“豫霄是皇子,你也是皇子。而且,你是长子。若说入主东宫,没有人比你更名正言顺。”
崔琰道:“豫霄德谦贤雅,与诸臣交好。琰只不过是个武将,只知道舞刀弄棒,征伐一生才是男儿志气。”
圣人见他伏在地上,伸手便将他邀了起来。
“十六字案罪不在你,你也无须如此紧张。城防之事固然重要,但你也应该学一学豫霄,多与诸位老臣请教请教。”
“琰谨记。”
“今日叫你,是有件事情要你去办。”
崔琰拱手。“陛下吩咐。”
“此事说易也易,说难也难。你先听了不迟。”
“那几日吐蕃来的结亲的折子一道接一道,孤被它问的也有些恼了。昨日我与皇后议了议,决定将你昭王叔家的女儿玉蕤嫁去吐蕃。“说罢,又指着崔琰道:“此事阴日出诏。”
崔琰岁觉得蹊跷,只得点头称是。
“今日适逢崔骊事发,孤有心与王弟一个人情,却总觉得这几年他与我疏离,面子上不肯。阴日若是贸然出诏,朝臣诸人对崔骊之事也有置喙。今日寻你来,是要你去趟王府,劝了你昭王叔。要他阴日在朝堂之上,自行提讲出来。”
崔琰领了命后一路思虑,这才有了昭王府相劝。
原以为昭王疼爱玉蕤,定是千转百折,却没想到,当崔琰说是圣意为之之后,崔傅竟态度转变。
“我也不曾想到王叔如此轻易就答应了,左右还替玉蕤觉得可惜。”
御知不愿再听他解释,径直上了车驾,回身又道。
“我如今看你,越发觉得你跟圣人一样心狠。”
崔豫霄在一旁神色萎顿,拱手告辞。
“安别之事是我之责,王兄牵连亦是我过错。但王兄今日替陛下谋此事,却是不该。”
皇宫内,程笃汝正伺候圣人歇息,转身端着空盏出了殿门让赵吉收了,再换了炭火过来,杜应匆匆忙忙从外间过来,附耳言罢,程笃汝不禁皱起眉头。
圣人闲坐间,瞥见门外人影接耳便呼他进来。
“何事?”
程笃汝见他催促,急忙躬身过来传报。
“陛下。方才来人传报,昭王之女玉蕤悬梁自缢了。”
圣人沉默半晌,挥手让他去了。
“去吧。孤要歇息了。将此事告知一下其他诸宫,尤其是皇后那边。晚上,让陈伏到偏殿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