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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南县,大宣中原洛阳下辖十区九县中位居末流,地域气候北方惯常的气候,吃馒头,惯常是一把杂粮熬的稀饭和自家腌制的咸菜,每家跟前养着几只下蛋的母鸡,周围都围着树,绿油油的小麦抽穗,时不时的有穿着黑黑衣服的孩童挎着篮子挖野菜回来。
春华同自己新契的仆从田业、耿亮骑行在乡间的路上。
对于当好一个县上万户人家的家,实话说,她并没有什么头绪。
按部就班的在县衙里等候有人告状听凭师爷安排判冤决狱,处理文书准备好上缴的赋税,打点好各级人员的关系顺利升值?
这似乎都不是春华想要的。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从基层做起有所贡献才是她想做的。
在决定考官走仕途,她就给自己做过个简单的规划,天可怜见,她算是上面有人,大可放手去搏。
想要造福一方,作为地方长官,她能做的是什么呢?
首先,发展经济是肯定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然后就是科教文卫,这番规划并不难,难的是在这个官僚体制中如何做到这一点,她没有老师,没有旧友来教她护官符,左思右想,她挑选的第一个突破点同历史上所有变法的先驱一样,从丈量土地开始。
丈量土地,明刀明枪的开始只怕是嫌自己日后的阻力不够大,任何一个经过现代教育的人都不会小觑乡土大宣的宗族势力。
她现在就是作为一个大宣最常见的游学的儒生四处历练体验,亲做丈量。
宋小楼庄村西田向东匀速骑行15分钟,向西骑行10分钟,向南直行5分钟向右偏离30度骑行10分钟,向北骑行15分钟。
刚要往西田去,只见从村中跑出一只大黄狗,略有藏獒血统的狮子头,看样子40公斤左右狗。
“谁的狗?”看着越来越近的狗,田业两个一米八高的大汉也不由的脊背发寒。
“谁的狗?”
春华大叫了一声,田业两人迅速的举起手中直刀同狗对峙,狗停了下来,围着三人做绕圈。
现在可没有狂犬疫苗,春华见始终没人出来,由不得心中光火,放任这样凶猛的大型犬在马路上闲逛,后世也是要拘留的!
敌人太凶狠,这样的事情这半个月的时间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春华拿出猎枪,瞄准这狗,“再不领走我就开枪了!”
养这样的狗,在村里必是一霸,但任由狗伤人也非养狗本意,狗主人必定在附近。
然而,这情况并没有超出春华的预期,只见一个小个子男人走了出来,弯折躯干,像个猴一般的机警,一边走一边凝视左右。
“尊客哪里来?”
春华凤眼微眯,就像李碹当日领军时候的那样傲慢。
“我去何处自有官府文牒,并不由您干涉!”
“不才正是这小小庄子的保长,身负守卫之责,敢问尊客可有名贴?”
春华向左右示意,田业两人上前喝止,“我们公子的身贴也是谁想见就能见的,”说着,田业拿出自己的照身贴和私传。
“不得无礼!”春华见对方气弱,开口喝住田业,“老丈休怪,我等是洛阳人士,于我科举前游学,行至此地还望给个方便。”
照看过田业两人路引,瞅了一眼春华腰带上的金玉龟符,只当是那个贵族公子在巡游,不敢怠慢。
当即喝住大狗,向后吆喝,“牛二,快寻你阿奶去整治饭食,贵客到来!”
“想来尊客还未有吃晚饭,不如今晚就在我家盘桓?”
她们这一个多月就是这样过来的,白天简单的记录,晚上整理到小册子上,做她的洛南县志。
是以春华同牛保长往村里走。
“洛南是大县,民风淳朴,物产丰富,想来今年又是一个好收成。”
“是啊,圣人高悬,我们下面的也算是赶上了好年景,这几年新修了房,置了田,也算安居乐业。”牛保长见春华捧他,顿时就有些抖起来了,话里话外有两分牛气,有意显摆下自己的威风,顿时将村里人口说了个大概。
春华时不时的接上两句话,不一会儿就到了村中最高的那所四合院面前,四方的土墙垒的高高的,院墙顶部插满了锋利的碎玻璃,院门就是一道大杨树的木门,涂了黑色的漆。
院前的墙根下放着码的整齐的柴垛子,像是买的,很齐整大块,大门旁边就是厨房,小小的四五个平方的样子,是茅草的屋顶,此时土垒的烟囱冒着青烟,红砖垒的灶台上有两块石板,里面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在烧火,一个长相标志微微富态白皙的女人正在大锅中炒菜,见春华看过来,忙将脸埋到灶前,分外羞涩,竟是个很文雅的女人,同村里面的女人大大不同,显然,又是一段故事。
规制在哪里,财力也有限,整个院子不过200多平的样子,堂屋里放着漆了红漆的八仙桌,有一个小少年在伏案临帖。
见了两人,少年连忙起身行礼,男人将少年推到身前,充满自豪的说,“这是我儿子,过了童生试,要入蒙学,要不是当今圣明呢,日后他也能选官了。”
对于一般人而言,能选官,那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光耀门楣的大好事。
然而,春华却知道,这其中并不容易,她简单的扫了一下少年的课业,不过是一本《千字文》,对于一般乡民,能识字已经是文曲星下凡了。
像他这样的家境,没有教辅真题,没有人帮着解题、破题,想要从众多识字的蒙童中脱颖而出,几乎不可能。
“俺们村偏,三不管,地里也不出息,就一个师傅还是童生,公子若是见到我们知县老爷,能否求求他老人家,我幼时听我老太讲咱们村百年前也是有过大儒老师的,能否像百年前那样每个蒙学都有秀才坐镇。”
“这,”春华语塞,“这还是需要两厢情愿的事儿。”
曾今的学院生是有抱负和信仰的,自从先帝上台后就变了,中央集权分化大族势力,推行愚民政策,有高学历的寒门秀才们都致力于做官,谁还静心守在乡下的破学校里教村里低素质的鼻涕娃?
女帝推行的大宣英才培养计划就这样流了产,修剪的漂亮整洁的校舍也渐渐的为荒草掩埋倒塌。
当然,所有的事情都是很复杂的,变量很多,但乡村若是衣丰食足,人人斯文有礼,环境闲适安逸,想来还是可以吸引很多陶渊明、杜甫一样胸怀天下又无心官场的人的。
“那个还能不听县太爷的话哩?”牛保长话很霸气。
“饭好了!”只见保长媳妇站在门口唤了一声。
“贵客快请!”
饭菜陆续的摆了上来,如今正是八月,瓜果蔬菜都很丰盛,青椒炒的笨鸡蛋,小鸡炖蘑菇,凉拌土豆丝,一小筐三合面的馒头,一碗农家自酿的米酒。
在一般人家算是很丰盛了。
“我等自有碗筷,郎君请便!”说着,田业拿出两套木碗和一个银碗银筷子。
这是曾今大瘟疫盛行,昭明女帝传下来的规矩,牛保长也没有多言,只是将春华的身份又高看两眼,下了决心要巴结。
“来,喝,虽不是名酒,但我家的酒,我每年特意挑的最好的麦子高粱酿的,醇厚不上头,客人快尝尝。”
“保长客气了,我初来贵宝地,承蒙你照应,只是身有酒疾,多饮咳血,先干为敬!”说完,一扬脖将杯中酒喝完了,一扬酒杯。
“这莫非看不起小老儿——”牛保长瓮声瓮气的,脸上闪过不悦。
“喝酒,某家的事儿。”一直不吭声的耿亮大马金刀的将擦的雪亮的刀放在桌上,从腰间的蹀躞带上解下随身挎着的酒囊,大笑着退过酒杯,只将舀汤的土碗取了两个,倒了两碗,大笑,“喝这娘们兮兮的酒算什么好汉,这是西北的烧刀子,谁不喝不是爷们。”
牛保长眼睛一闪,大笑,有些干瘪,“好,喝!”
说着,两个人拼起酒来,不过三碗,牛保长只觉胃里火辣辣的烧的慌,喝完,醉在地上不吱声。
田业挑起看看他脉细,取了一粒解酒丹交给那小孩,同耿亮扛猪仔一样将牛保长丢到正堂旁的东厢,笑着对厨下的妇女说,“大嫂子,大哥喝醉了,你将那药丸化水使他喝下,我保他明儿生龙活虎的,比吃大补丸还见效。”
“啊,好的。”一家子人惊慌失措的,还是那妇女有些见识,点头,赶紧为丈夫打水洗漱,让老婆婆嘱咐女儿去叫回找人帮忙的小孙子。
然而,小姑娘的脚程赶不上他哥哥。
不过转眼的功夫,只见十几号人围了过来,手中拿着各种菜刀、长刀,当先的一脚踹开门,打虎的李逵一样吆喝,“是谁招呼我牛哥,是谁,给我滚出来!”
“老二,休得无理!”妇女喝住了那胡子炸开的大汉。
“嫂嫂,莫非你,你怎么对得起我牛哥!我要——”
“你要,放你娘的狗臭屁!”那妇女当即上前揪住他的耳朵,拉到东厢看见呼呼大睡的牛保长,“你大哥喝醉了,客人带来的酒好,你哥同客人喝酒醉倒了,客人留了药,瞎吵吵啥!”
“嫂嫂莫要被骗了,我牛哥的酒量那是村里少有的,哪里三碗就倒了——”莽汉身后一个穿长衫斯斯文文有几分黑瘦,留着两撇胡子,梳了道士髻的男人眼珠子乱转,显然是有别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