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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出现在程忆诗面前的少女,正是当初被她亲自手刃的家妹...程芯音。
“姐姐见到我,为何要如此惊讶?”
程芯音拂过薄唇,扬起一抹甚是妖艳邪气的笑容:“难道说,瞧见被自己亲手所杀的妹妹再度出现,心头可谓百感交集,更有几分惊惧忏悔之意?”
“为何,你会出现在这里?!”
程忆诗脸色极为阴沉,冷喝道:“你本该死了的!”
“这个问题...倒是有趣。”
但面对态度逼人的质问,程芯音只是流露着随意轻佻的笑容:“姐姐可知此地究竟是哪里?”
“你...”
“此地甚是玄妙,可映照来者潜藏在内心深处最不愿意去面对的伤疤。此术对那些来势汹汹的妖邪之人最为有效。”
程芯音身形轻盈地在周围踱步蹦跳起来,嬉笑道:“来者若是惧怕男子,此地便会自行构筑出诸多男子团团围拢。来者若是害怕寂寞,便会将其投于无声无息的漆黑空洞之中,让其品尝十年百年的寂寞无声...
那忆诗姐姐你,心底深处又最为害怕着什么?”
少女侧首望来,灵动双眸之中却充斥着嘲弄讥讽之色。
程忆诗捏紧手中战斧,脸色愈发难看。
“姐姐不愿说,那我就帮你说出来吧~”
程芯音掩唇嗤笑道:“当初姐姐串通外人坑害家人,甚至是大义灭亲,生生害死自己的亲生父亲,面对自家妹妹的求救,竟然还能狠心挥地下斧子,将信任你的妹妹给直接砍成了两半...
姐姐,你可当真是好狠的心肠、好恶毒的心思啊!”
“......”
程忆诗沉默无言,垂首息声。
但程芯音却不曾停下话头,连连讥讽道:“我生前虽是做了些恶,但对姐姐你可不曾痛下狠手过。你哪怕对我千般痛恨不快,也不该是由你来斩下这最后一斧...
到头来,你不过就是个弑亲杀妹的疯子、一个满手鲜血的恶徒,当真该与我一样到地府里转上几圈!”
“姐姐,你如今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个世上?”
程芯音悄然走到了她的面前,环臂冷笑道:“难不成你以为你不说、林天禄不说,此世间就无人会知晓你干的这等丧尽天良的好事,会以为你当真是位贤良淑德的好妻子,好长姐?”
程忆诗重新抬起头来,声音沙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早该死了。”
程芯音裂开一抹森然诡异的狞笑:“不早些自刎谢罪,你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
你愧对家中那些信任你、崇拜你的妹妹,更是无颜再与林天禄结为夫妻,像他这等闻名遐迩的圣贤书生若有你这等心狠手辣的毒妇作伴,若是叫外人知晓,你觉得他往后会被多少人指指点点,受旁人指责唾骂!”
咄咄逼人的低喝之际,她更是冷笑道:
“说到底,不过是你这心狠手辣的毒妇太过自私,还妄图在世苟延残喘。但你当真以为你早早身死后,林天禄身边就没有比你更为合适的妻子相伴?
茅若雨比你更为温柔贤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那云玥比你更为体贴温顺、性感撩人,哪怕是如今正在正阳王府内的华舒雅也比你要正气凛然、生得一副英气俊俏的模样,她们无论哪一人都比你更加合适!你若是能早些死了,她们往后的生活定将更为幸福美满!“
“......”
程忆诗脸色渐渐归于木然,眼神空洞,就连手中原本紧握的战斧也慢慢松开。
见她已是心神失守、不攻自破,程芯音脸上的笑容不禁愈发猖狂邪异,长袖中寒光微闪,一柄锐利匕首赫然间凝聚而成,宛若电光般骤然刺出,又似是阴冷诡谲的毒蛇直取喉颈心口命脉而来,端的是极为狠辣果决!
叮!
坚硬斧柄蓦然间挡下了袭来的匕首锋芒,金铁碰撞撕扯荡开点点火星。
程芯音瞳孔微微一缩,脸上狞笑微骤僵,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顺势震开了手中匕首。
“好机会!”
而程忆诗则倏然肃起面容,反手抡动战斧挑斩挥砍,顷刻间直接将其身形再度斩作两段!
噗嗤!
鲜血如柱般喷洒而出,程芯音满脸错愕惊惧地连连后退,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
“这、怎么可能!
你心底明明对我最为愧疚不安,也曾日日夜夜辗转难眠,不断从噩梦中惊醒,为何现在却——”
“妾身确实对这姐妹自相残杀之举倍感苦痛内疚。”
程忆诗随手抹掉脸颊上沾染的血渍,平静面庞上已无丝毫惊慌之色,显得极为沉稳镇定。
她抖掉战斧上的鲜血,沉声道:“但并不意味着,妾身会对当初的行为感到后悔。
哪怕程芯音本人当真死而复生,我亦是这份态度不会改变分毫。她害死太多的人,可谓死有余辜,能死在我的斧下也算是最后的些许体面。”
‘程芯音’听得一阵面色发白,踉跄后退:“你、你这疯子,当真是彻底的疯了!就连自己的妹妹都能——”
“以为靠这样的三言两语就能让妾身抱头痛哭、束手就擒?”
程忆诗抬起冰冷战斧,目光锐利地直视着对方,神色间没有丝毫动摇:“芯音早已过世,哪怕你模仿地再惟妙惟肖,终究只是源自于过去的幻影。作为死者,归于尘土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话音刚落,她当即闪身飞扑上去,势大力沉地斩击当头劈落下来!
程芯音见状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彻底被这一斧给生生劈开。
而那些喷溅出来的猩红鲜血,也在半途中散成虚幻不清的烟雾,俨然是虚构出来的假象。
“呼——”
程忆诗暗暗松了口气,秀眉微皱,环顾四周依旧黯淡无光的诡异环境。
此地当真古怪至极,竟然会将她早已过世许久的妹妹‘复生’出来。
若非这数月以来,天禄屡屡帮忙开导,这婚后时日更是温馨美满,怕是她心底当真会升起几分动摇,一时不慎中了这虚影暗招。
“但,此举究竟是缘何——”
咔嚓!
一道脆响声蓦然在周围荡开。
程忆诗心头一惊,下意识循声望去,愕然发觉在身后不远处竟浮现出蛛网状的细密裂纹,并在迅速地不断扩大。
直至,尽数破碎崩塌!
她连忙抬手挡住扑面袭来的森冷寒风。
“呼!总算是摸索到了些许门道。”
熟悉的感慨之声几乎同时响起,令程忆诗面色一喜:“夫君!”
林天禄正站在这炸开的巨大空洞外,笑着朝她抬手一摄。
程忆诗只感觉到一阵轻柔气息包裹全身,很快就被拽出了这诡异的漆黑空间,顺势扑进了熟悉不已的怀抱当中。
而周围环境也再度变成了寒风呼啸的高山之上,气温骤然降低。
“看来,我出手救援的还不算迟?”
“夫君来的正好。”程忆诗从怀中仰起头来,淡淡笑道:“妾身正愁不知该如何从这诡异地带脱身逃离。”
只是不知,刚才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妾身会突然间出现在——”
“此事说来有些话长,以这位山灵姑娘所说,似是这山中凤凰有意布置下来的结界大阵,专门抵御隔绝身负阴气的存在靠近山巅。你们几人都是被恰巧卷入其中的。”
林天禄顺势松开了怀抱。
“至于为何要布下此阵,可能是担忧会有妖鬼对仙凤山图谋不轨,这才做出这等陷阱阻挠。”
程忆诗面色微怔,直至这时才发觉在身旁不远竟俏生生地站着位陌生女子,不仅容貌与身段宛若浑然天成的美玉一般无暇剔透,其近乎丝缕未着的奇妙打扮,更令她脸色微微一红。
怎、怎得这山中还有这般奇装异服的女子?
当时还未来得及看清雪中身影,便被卷入大阵,自然毫不清楚。
“忆诗你先稍作等候,待我将若雨她们也一同拽出来。”
林天禄深吸一口气,摆出运劲架势,蓦然一拳在前方轰出。
咔嚓咔嚓咔嚓!
旋即,就见道道裂纹直接在前方被强行震碎显露,似有风沙从中弥漫吹出。
程忆诗见状面露惊奇,更觉自家夫君本事玄妙。
“此人,竟当真有通玄之能!”
一声暗暗惊叹幽响,令她不禁侧首瞧了瞧那奇异少女,讶然发现这位曼妙女子脸上正流露着几分错愕茫然神色,仿佛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难以置信。
程忆诗略作斟酌,小声迟疑道:“这位....山灵姑娘,夫君所做之举难道颇为异常?”
“此阵源自上古手段,绝非此代妖鬼和修士所能击碎干涉。哪怕是我亦无法撼动分毫。”
雪白倩女好似失神般喃喃道:“或许,凤尊她一直等待之人....当真来了!”
程忆诗听得眉头连皱。
难道这仙凤山中还有何不为人知的隐情?
她再做开口提问,可这雪白倩女却是恍若未闻般一言不发,只是目光出神地盯着林天禄的背影,默默无言。
...
片刻后——
“咳咳咳!”
茅若雨灰头土脸地呛咳了几声,满脸无奈地掸掉满身尘土。
她刚才突然间被转移至一望无际的荒漠之上,正茫然无措间就被风沙给呛了一大口。
虽说是被林天禄重新及时救了回来,但刚才的短暂经历着实是让她印象深刻。
而在听完大概了解释后,她不禁长长叹息一声:
“奴家虽对年幼之时的困苦艰险很是心有余悸,但也不必直接将奴家扔进荒漠之中吹风呀。”
“看起来,你这妇人如今倒是成熟不少。”
一旁的程忆诗上前帮忙拍打尘土,不由得狭促调笑两声:“瞧见心中脆弱之处,妾身还以为你会跪倒在地嘤嘤哭泣呢。”
“奴家何时这般脆弱娇柔了。”
茅若雨白了她一眼。
但她的神情很快严肃起来,回身望向后方:“云姐姐和那幽罗姑娘如今...难道与我们一样都被卷进了那古怪阵法之中?”
“应该没错。”
程忆诗语气低沉道:“虽靠夫君之力逃出生天,但这古怪阵法依旧很是惊人。竟能以我们心中的想法来构筑环境,瞧你身上沾染的黄沙尘土,绝非是单纯的障眼法能够解释。”
这等异术已然远远超过了她的见识。
茅若雨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脸色凝重。
哪怕其通晓诸多月衍秘术,像这等玄之又玄的手段依旧是难以捉摸。
“不过以云姐姐的心境,想来不会出事才对。”
咔嚓咔嚓!
随着裂纹迸现,林天禄很快强行打通了囚困云玥的阵法空间。
“呼——”
旋即,云玥的身影近乎同时从裂缝之中翩然飞出,拂袖落地轻吁一声。
“云姐姐,可有受伤?”
“无妨。”
云玥回以淡淡笑容:“虽然事发突然、这大阵内的环境亦直指心神弱点,但终究还是欠缺几分杀机,以我手段还能应付。”
“如今,便只剩幽罗姑娘一人。”
林天禄正想继续出手施救,不料不远处竟蓦然间崩出大量裂纹。
伴随碎屑四散飞溅,幽罗的身影主动从中迈步走出。
众人都有些讶然意外,但见其身上并无多少伤痕,仅仅衣裙布了尘屑,林天禄等人都是松了口气。
“姑娘能平安无事,实在再好不过。”
“...没想到,这山中竟还藏有这等诡异万分的阵法。”
但幽罗脸上的笑容却不复踪迹,目光略显阴冷地瞥向那雪白倩女:“林先生可知这事情的缘由?若无隐情,本宫如今可是气愤难平,想要好好惩戒一下这无知无畏的恶灵。”
林天禄心头微动,当即瞧出此女正含怒气、眉宇之间隐现丝丝煞气,显然在阵法之中遭遇了些不快经历。
念及至此,他很快拱手上前温声解释起来。
直至听完来龙去脉,幽罗原本紧锁的眉头才渐渐松开些许,轻哼道:“如今,你便想要逼迫本宫既往不咎,当作何事都没有发生?”
林天禄无奈一笑:“在下虽不知姑娘在阵法之中经历了何事,但心中不忿也不必迁怒于无辜之人,待会儿寻见布阵之主再发发脾气便可。
若当真心头恼怒难平,姑娘索性捶打我几下出出气好了,我这皮糙肉厚的打起来也不会感到多少疼痛。”
“...你这书生!”
幽罗只略作沉默,呼出一口浊气,很快哭笑不得般用折扇点了点他的胸膛:“何必用这种蹩脚的软话来哄人开心。本宫又不是想欺负你,捶打你几下又有何意义,反倒让本宫白白心疼愧疚。”
林天禄笑了笑:“至少听完在下这番话,姑娘看起来心情已有几分好转,也算值得。”
“罢了。”
幽罗被逗弄一番也消了几分气,重新看向那雪白倩女:“如今我们该怎么办?此女已同意让我们继续登上山峰?”
林天禄回身朝其拱手作揖道:“姑娘,还望能通融一番。”
“...你刚才饶我一命,此行让你们通过并无不可,就当是纠葛两清。”
雪白倩女收敛起脸上的讶色,淡然道:“但你们踏上山巅之后会有何遭遇,是生是死,看汝等缘分如何。”
说罢,其身影便化作白雪雾霭散开。
幽罗眯眼冷哼一声:“逃得倒是挺快。”
林天禄遥遥拱手致谢,旋即招手道:“动身继续登山吧。”
...
待得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后。
林天禄一行已然成功踏上了这仙凤山的山顶。
原本呼啸寒风吹拂不断的雪山之景反而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宛若是人间仙境般的桃花园林,山水景色甚是美艳夺目,那股森冷气息逐渐消退,反而拂面而来一丝温凉气息,极为舒适宜人。
“这、这山巅之上竟还有这般美景?”
“虽说古有云‘别有洞天’,可此地也太过...”
茅若雨和程忆诗都瞧得一阵惊叹。
就连云玥和幽罗都不禁心中暗暗惊奇,未曾想还有如此匪夷所思的异景,着实是闻所未闻。
“看来,当初在山脚下的仙凤山村村民们,并未真正来到这座山峰的山顶之上。”
林天禄目光扫视一番,将这番景色大致映入眼底。
若是在这山峰之上瞧见如此世外桃源,这山村之中又怎会毫无传闻留下来。又或者,就是那雪峰山灵、乃至这山中凤凰出手干预,将那些踏上山峰的村民们驱逐了回去。
不过——
林天禄还没走上两步,眉头却不由得渐渐皱起。
因为,他慢慢发觉此地的桃花园景,似颇有些眼熟,仿佛曾在什么地方瞧见过似的。
不仅是他,就连原本还在暗自惊叹的茅若雨和程忆诗都不由得变了脸色,眼神惊诧闪烁不定。
“此地...好生眼熟!”
“难不成,你们还在梦中瞧见过这等景色?”幽罗摇曳着手中折扇,不由得轻笑两声。
“——不对。”
望着远处近乎笼罩在皑皑薄雾之中的石桌,林天禄蓦然低沉道:“好像,我当真在梦中瞧见过此景。”
“哦?”幽罗闻言顿时轻咦一声,面露几分惊奇之色。
她这随口一言,难道还当真说准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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