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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座亭间。
程忆诗目光严肃地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女子。
而云玥如今已变回人身,抚裙含笑,看起来颇为闲庭自若。
“忆诗,你心中有何想法便说出来吧,天禄和舒雅正去后厨帮忙,这里四下正好无人。”
“云姑娘比我想象的更加成熟。”
程忆诗露出端庄浅笑。
昨晚匆匆一见,她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
可眼下细观,便发现眼前这狐美人除去性感撩人的妩媚气质外,同样举止言谈温润柔和,竟比当初与茅夫人相识时,感受更甚。
此女...
劲敌中的劲敌!
而且,心间有股奇怪的熟悉感。
刚才入座之际,脑海中甚至浮现出丝丝古怪记忆,仿佛当真与其融洽相处了半年时间,险些脱口而出一声‘云姐姐’,几乎令她身姿僵住。
虽然情况莫名诡异,但她脸上依旧维持着优雅笑容:
“先生已与妾身说过在江盖县之事,自然知晓云姑娘的来历。只是心中不免好奇,姑娘你对先生抱以何种看法?”
“天禄?”
云玥柳眉微挑,沉吟道:“若要坦然直言,便是...心生好感。”
“因那半年的梦境时光?”
“没错。”云玥垂眸轻笑,似带着点点羞涩:“当初虽是想借此干扰若雨的内心,没想到,最终却是我自己茫然陷入其中,为其温情所安抚俘获。”
见她脸上神情不似作假,程忆诗暗暗攥手。
“那你可知,先...天禄与妾身和夫人之间——”
“自然知晓。”
云玥微微颔首,微笑道:“你们二人皆寄情于他,那份炽热感情我更是一清二楚。”
程忆诗心中情绪激荡,不由得豁然起身,红眸中摇曳起渗人寒芒。
“既然云姑娘心中门清,那你该知道...与人争抢夫婿是何种下场?”
“人间规矩我略懂一些。”
云玥瞧着少女来到了面前,见其身上隐隐流露出的森然气息,只是轻柔一笑,坦然舒展开白嫩双臂。
“忆诗若想打骂发泄,我自然甘愿受着。”
程忆诗闻言顿时一怔:“你这是...”
“总归得体谅一下忆诗你此刻气恼。”云玥目光柔和,轻声道:“我不会让天禄瞧出异常的。”
“你、你——”
程忆诗听得一阵错愕。
这女人,在想些什么?!
云玥盈盈起身,大大方方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见少女久久迟疑着没有动手,她不禁狭促一笑,索性环绕双臂将其直接抱进了怀里。
“忆诗果然还是刀子嘴豆腐心,当真可爱~”
“快、快点松开!”
程忆诗一阵气急,连忙推搡挣脱,面色微红地整了整凌乱衣襟,恶狠狠地瞪视一眼回去。
这狐狸女究竟是什么古怪脾气,哪有刚见面就搂搂抱抱的!
明明以前还没感觉她那么粘人...诶?
程忆诗神情微愣,扶额一阵茫然。
记忆,开始逐渐涌现。
仿佛顺着某种联系,不断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平日里的点点滴滴、嬉笑怒骂皆浮于心头。那温柔笑容、柔软舒适的怀抱,都是如此令人怀念。
沉默片刻,她踉跄后退两步,勉强扯起一丝笑容:“怎会如此...”
云玥再度负手凑近,浅笑耳语一声。
“......”
只是寥寥一句,就令程忆诗脸蛋迅速涨红,慌忙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唇:“别说了!”
云玥温柔笑着,将她的柔夷轻轻挪开:“看起来,忆诗似乎与天禄一样,拥有着在梦境中的半年记忆。”
“为何会...”
“或许是你与天禄之间本就缔结着某种联系,这才会将记忆反馈给你。”
听见此言,程忆诗顿时意识到自己半数魂魄被林天禄收走,正居于那神秘仙山之中。
念及至此,她不由得摆手咂舌道:“先、先让妾身冷静一下,此事实在是——”
“呼呼~”
但云玥似是宠溺心起,缠动狐尾很快将猝不及防的少女抱起,重新坐于亭间,软语柔声地抚摸着少女的脑袋。
“好啦,忆诗不必心烦意乱,索性靠在我的怀里好好放松~若是头疼纠结,便合上眼睛休息会儿~”
“......”
程忆诗嘴角微抖,几欲想开口说些什么。
只是感受着包裹着身体的暖意,她无奈万分地叹息两声,终究还是强迫自己慢慢冷静下来。
若那些记忆并非胡思乱想,或许在梦境内发生的一切当真...都是亲身经历。
恍惚间,莫名有股淡淡困意泛上心头,不知不觉间悠然闭眸睡去。
云玥低头看着怀里发出均匀寝息的少女,轻抚她额间秀发,不禁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意。
“睡着之后,倒如同小女孩般纯净可爱。”
...
...
数日悄然而过。
而这几日间大雨几乎未曾停息,秋风呼啸,天气愈冷。
直至五天后,这场连绵秋雨才渐渐停息,阳光破开阴云洒下,令潮湿宅院内浮现一丝暖意。
凉亭内——
莫段嫣正神色庄重地挺直腰背,一丝不苟地看着坐在面前的男子。
“还不错,这几日你确实进步不俗。”
林天禄放下手中书册,赞赏颔首。
莫段嫣顿时露出欣喜笑容,但连忙绷紧小脸,认认真真地躬身道:“多谢先生这几日谆谆教导,当真麻烦您了。”
见她一副恭敬模样,林天禄也是暗自发笑。
这几日阴雨连绵,以至县内都冷清不少。但这姑娘倒是一如既往地上门帮忙打扫,看她实在勤快懂事,索性便让其坐下好好教了些经书典籍。
没想到,这丫头确实头脑聪慧万分,不仅记性非凡,更是头脑清晰灵便,一点就通。
短短几日下来,已是成效颇丰。
“像丫头你这般年纪的姑娘们,可没心思坐下来如此认真地学习。”
“能得先生教诲的机会难得,小女自然会牢牢把握,不让先生失望。”
“研读经典,本就是互利共赢之事,于我而言也算收获不菲。”
林天禄笑着抿了口茶:“你这段时日以来,在长岭县内生活的是否习惯?”
“邻里间都十分友善,小女并未惹上任何麻烦。”
言至此,莫段嫣却歪了歪螓首,小声道:“不过这两天秋雨磅礴,听闻街坊们聊起些许古怪传闻。似乎有位白衣女子在县内山村中出行布施,赠送粮食,甚至还出手救了两户险些被山洪滚石埋死的农户。”
“白衣女子?”
林天禄眉头微挑,若有所思间,侧首望了眼正斜靠在游廊内打盹的狐美人。
“或许是哪家好心的大小姐。”
“那这位大小姐可真够心善仁慈。”
林天禄略作沉吟,蓦然道:“丫头,要不要我再教你几招剑法之流?”
莫段嫣顿时一呆。
旋即,她连忙摇了摇头:“先生还请收回好意,当初受您指点已恩重如山,若再施与恩情,小女怕是此生都难以还清。”
林天禄轻笑道:“哪怕你的武艺境界能突飞猛进?”
“万万不可。”
莫段嫣没有丝毫犹豫,垂首认真道:“剑法心意需靠千锤百炼、自我领悟,若一味追求先生指点帮忙,无非成为了没有本心和意志的傀儡,只知依赖他人而不知发愤图强。
如今先生已带我领进高深剑意,小女自当竭力摸索成长,万万不会奢求先生再作施舍。”
“好孩子。”
林天禄满意地点点头。
伸手揉了揉这丫头的小脑袋,当真是懂事聪慧。
莫段嫣脑袋更低了几分,香肩缩起,被刘海遮挡住的面庞流露丝丝红晕。
但沉默片刻后,她小声道:“先生,今日下午小女便要暂时离开长岭县,返回宗派。”
“重阳节的缘故?”
“嗯。族内需大办酒宴、还要些祭祀活动。”莫段嫣微微颔首:“可能直到过年期间都没有机会再出山门。”
林天禄摩挲着下巴:“听起来倒是忙碌。”
“先、先生若是有空的话,可以到宗派内瞧瞧,年后正巧是小女生日。”莫段嫣搅动着纤指,喏喏道:“小女定然悉心招待,让先生等人在山中好好赏玩几日。”
“那在下可得好好期待一番。”
“嗯!”
见小丫头笑得灿烂,林天禄索性抓起放在一旁的长剑。
“先、先生?”
“虽然你说不必给你什么指点,但有段时间没有观你武艺,今日正好闲着无事,与你活动一番筋骨倒也无妨,就当晨练。”
林天禄笑着将长剑放入其手中:“练练看,让我瞧瞧你近些时日有多少进步。”
莫段嫣怔然片刻,但很快重重点头:“小女明白!”
...
剑光如影,身姿腾挪。
一曲极为不凡的剑法如舞姿般展现,写意洒脱,颇具几分仙风之气。
直至一剑悄然洒出,莫段嫣轻吁一声,希冀眸光望来,如同一只可爱的小动物。
“很漂亮。”
林天禄观摩全场,正色鼓了鼓掌。
莫段嫣脸色微红,连忙收起剑势行礼道:“多谢先生称赞。”
“不过,作为剑法来说还有几分欠缺。”
林天禄随手在旁边折了根树枝,步伐轻便地挥舞几番。
莫段嫣凝起目光认真观摩,粗略来看,似是再简单平凡不过的撩砍横扫。
可细细一瞧,这身子摇晃与步伐挪移又巧妙至极,仿佛洽和某种道理,步步踏出似牵引气机,手中虽是树枝,却划起玄奥流影,挥洒出极为摄人的‘剑芒’,几乎令少女心间微颤,手里的长剑都不自觉颤动啼鸣起来。
此剑,与她的家传剑法有几分相似,却又似是而非。
“如此一来,你这门剑法算是妥当不少。”
直至演练结束,林天禄放开树枝,轻笑道:“用作养身锻炼之举,可谓不俗。”
莫段嫣眼神闪烁不定,心头已是掀起骇然。
若她没有看错的话,先生竟是在招式中再创剑招,拓展修缮的天衣无缝,仿佛这剑法本就应该如此施展!
“先生,这实在太——”
“只是锻炼身体而已,何必如此一惊一乍?”
林天禄扭了扭脖子,甩甩手:“姑娘可别忘记每日清晨要好好活动筋骨,这才能舒筋活络、强健体魄。”
莫段嫣垂眸无言,心中已然知晓先生是在有意含糊,只为让她少些心理负担。
片刻后,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先生,您的叮嘱小女牢记在心。”
“低头哈腰的总归生分,多笑笑便可。”林天禄摊手道:“要与若雨道别吗?”
“...不,茅夫人待我如亲,实在不忍当面道别。”
莫段嫣深吸一口气,抱拳道:“小女自然会早些归来,带来门内重礼。”
林天禄轻笑一声:“重礼就不必了,长得白白胖胖回来,若雨她兴许就会高兴不少。”
“小、小女记得了。”
莫段嫣脸色微红,连忙抱着长剑快步离开。
只是在走到院门前,她又依依不舍地回眸瞧了一眼,怯怯地将小手抬到胸前,脸蛋通红地摆了摆:“先生...年后再见。”
“我会准备好压岁钱等你。”
听闻此话,莫段嫣心中既有几分失落,却又有些欣喜,捧着发烫的脸蛋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