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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酒楼内。
“感谢林先生出手相助。”
一名白须老者面色肃然,拱手感激道:“若非有先生在此,老夫与孙女二人,怕是要两手空空地露宿街头。”
而在他身旁,一位莫约金钗年纪的小女孩捧着被夺回的钱袋,展露灿烂笑容。看向林天禄的眼神更是带着丝丝异彩。
“先生真是个大好人!刚才还出手轻松将那名毛贼打趴下,实在是...太厉害了!”
看着小女孩那闪亮亮的大眼睛,林天禄嘴角一扯,哂笑道:“只是举手之劳,不必如此多礼。但还不知老先生和小姑娘的名讳——”
“先生叫老夫尚言即可。至于老夫的孙女,名为尚涵。”
“小女尚涵,见过先生!”
尚涵收起叽叽喳喳的声音,颇为懂事地执手行礼。
尚言笑呵呵地摸了摸自家孙女的脑袋,这才好奇道:“林先生与这位夫人,看样子并非江盖县民,而是从其他地方赶来?”
“正是如此。”林天禄笑着拱手道:“听闻这江盖县内风景不俗,便一同过来瞧瞧。倒是尚先生...”
“老夫便是这江盖县民。只是此行正巧从其他镇县归来,在这驿站逗留片刻。”尚言摇头失笑:“哪知转眼间的功夫,那小贼竟从老夫的口袋里将钱财顺走,当真防不胜防。”
“此地治安,难道不太好?”
林天禄疑惑道:“为何在这驿站内动手偷窃。”
“最近段时间,确实听闻有些风波。”
尚言的神色严肃了几分:“先生,老夫瞧你文气斐然、似是饱读诗书之人...最好还是早些离开此地,切莫被卷入些麻烦,徒增家人忧伤。”
一旁的茅若雨听闻有危险存在,连忙询问:“难道江盖县有大事将生?”
“具体何事难以预料。不过如今官府上下都异常忙碌,治安定然混乱无比。”
那小女孩尚涵娇声插嘴出声,明眸盯着茅若雨,似乎颇为惊艳讶然:“这位夫人姐姐如此漂亮,若被坏人盯上,免不了坏事缠身。”
她很快皱起秀气脸蛋,轻哼道:“听说县内发生了不少命案,还有良家妇女受辱,那些坏人当真该打。”
尚言沉声道:“正如涵儿所言,如今此地颇为危险,两位还是择日再来游玩观赏吧。”
“两位之言,在下牢记在心。”
林天禄正色作揖道:“我先在这驿站旅店内暂住一晚,明日再做决定。若当真情况不妙,定然不会多做久留。”
“那就好。”尚言抚须一笑:“那老夫就不多做叨扰。”
“老先生慢走。”
...
拱手送别这对爷孙二人,茅若雨这才沉声道:“先生,这江盖县...”
“危险与否,都得进去瞧一瞧。”
林天禄回首轻笑一声:“不过今晚还是安心在此地休息,养养身子。”
茅若雨脸上泛起丝丝羞红,温顺颔首:“全凭先生做主。”
...
天色渐暗,驿站门外变得愈发冷清。
林天禄和茅若雨正坐在二楼窗边,吃着刚刚端上来的热菜晚膳。
只是——
回首瞧酒楼内零星的几名酒客,发现他们皆神色匆匆,随意吃了几口后便起身离去,没有丝毫逗留的意思。
“危险将至,哪怕寻常旅客都能察觉到。”
茅若雨面露讶色:“那冥途竟如此大动干戈?”
“或许,这冥途比我们想象的更加重要。”
林天禄抿了口清酒,望向窗外的目光略显悠远。
不久前接触的那对爷孙——
并非凡人。
那老者的气息极为深邃,似返璞归真。只是小女孩的气息未曾遮掩,这才让他看出了些许端倪。
若非如此,他都没意识到两人竟会是...鬼魂与幽鬼术者。
这难道是单纯的巧合?
不对。
散开感知便可察觉,在寂静无人的官道上正飘起一丝极为浅薄的阴气,淡到茅若雨都未曾察觉,但范围规模却极为广阔。
或许,正有大量的鬼魂和幽鬼术者正朝江盖县汇聚而来。
嘭!
但在这时,很快从楼梯方向听见一丝异响。
林天禄和茅若雨回首望去,就见书生打扮的人影跌跌撞撞地爬上了二楼,手里还拎着一个酒壶,看起来醉酒颇深。
“诶、客官!您这已经...”
“我、我还没醉,不要烦我!”
书生略显烦躁地嘟哝两声,从怀里直接掏出些许碎银扔了回去:“拿着赏钱回去吧,要是不小心磕碰坏了什么东西,就当是我给你们的赔偿。”
“这...”
随同而来的小厮哑然片刻,只能悻悻然地收起碎银退开。
书生迈着蹒跚步伐走进二楼,这时才瞧见他面容轮廓柔和,身形消瘦,倒有几分女子般的阴柔气质。
他踉跄着寻了处空位置坐下,捧着酒壶,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笑声:“我刚才...听见你们说的话了~”
林天禄眉头微挑:“先生看起来喝了不少酒。”
“只是心情烦闷才沾了酒。”书生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随意道:“我看你们好像不是这江盖县民?如今这里有点问题,你们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不知先生是...”
“嘿,我也不是这江盖县的人。”
书生咧嘴笑了笑:“只是比你们早来几日,恰巧在当地胡闹了一番。这才知道好像有什么大人物马上要来,本地人大多都待在家中闭门不出,免得惹祸上身。”
林天禄听得有些好奇,拱手道:“先生可否说说,此地将有何大人物?”
“什么大人物...我可说不准,可能是哪家王爷?哪家公主?也有可能是巡抚大人?”
书生打了个酒隔,含糊不清道:“不管是谁,你们反正多躲着一点就是。要是不慎惹上,怕是要被砍了脑袋。而且这宵禁更是严格,若是发现,当场就要被压入大牢。”
如此夸张?
林天禄略感诧异。
这可比当初甘昌村的状况还要严厉不少。
书生正想抬头再说两句,但顿时看见了与林天禄结伴而坐的茅若雨。
呆然片刻,他很快垂头嘀咕道:“又是个女人。你可得多加小心才是。”
茅若雨有些懵。
不过她很快皱起秀眉,隐约觉得眼前此人颇为眼熟,仿佛曾见过一面。
“你是...王秋?”
“呃?”书生顿时酒醒了几分:“你是长岭县人?”
“正是。”
“真是凑巧。”
王秋抹了把脸上的酒水,撇了撇嘴:“没想到在江盖县都能碰得上。”
林天禄轻笑道:“不知王先生为何会让我小心女子?”
“我还以为,全长岭的人都已经知道。”
王秋咧嘴一笑,但笑容中却带着几分自嘲讥讽:“我作为过来人,可得多提醒提醒你。这些越是漂亮、越看似温柔的女子,可越是蛇蝎心肠,小心被稀里糊涂地骗的团团转。”
林天禄眼神微动,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一旁的茅若雨也及时附耳解释了两句。
“——原来如此。”
竟是半月前当街抓奸成功的可怜男子?
“先生当时已经痛揍了那对男女一番,如今还是...”
“于我而言,此事如何能忘?”
书生仿佛提及伤心事般惨笑两声:“我与那何恬莲相恋足足两年。在此期间,我一直都待她用情用心,也不曾有丝毫僭越,无论任何要求我都竭尽满足。
我甚至都早已幻想着再过些时日明媒正娶、结婚生子,可最后的结果却...”
“那所谓温柔全是假装。她对我所说的所有情话都是违心之言、所做的所有举动都是咬牙强撑。”
他用力扯住头发,双眼中早已布满了血丝,嘶声道:“在我准备婚事之时,这贱人竟在与外人苟合,做那些下贱之事!而我...只是他们在谈情说爱、缠绵悱恻时的可笑谈资。我这两年以来的所有举动,如此的滑稽可笑!”
“只因我是一介无力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只因我长着一张女人脸?!”
王秋嘭的一声用拳头砸在桌上,面容狰狞:“正因如此,我就活该被那对狗男女如此侮辱——”
“先生,还请冷静一下。”林天禄轻叹道:”你如此举动,终究只是伤了自己。”
“所以我要提醒你!”
王秋抬起阴冷无比的眼神,喘息道:“这些漂亮女人没一个好东西,小心背后都有一个男子在操控着她们,一边玩着她们,一边侮辱你、作贱你。而你却茫然无知地继续...”
“先生慎言!”
林天禄轻喝一声。
王秋猛地恍惚回神,呆愣片刻。
他很快神色复杂地垂下头:“...是我说了些浑话,不必放在心上。”
他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埋首趴在臂弯中,没过一会儿便发出了鼾声。
林天禄收回目光:“夫人,不用将此人言论...”
“奴家问心无愧,自然无妨。”
茅若雨摇了摇头:“此人当初愤怒挥拳的场面,奴家正巧看得清楚。那对狗男女的所作所为,也算是略知一二。”
林天禄抿了口酒水,心中暗叹。
这算是他穿越此世,遇见最为悲剧的男子。
捧作珍宝的爱侣,竟日夜在他人胯下承欢,只贪图其家中钱财,甚至还遭两人暗中嘲笑讥讽。听闻真相何人不气,更逞论如今这年代受此大辱,大概是一生都难以过去的坎。
所谓苦酒入喉心作痛,汇作一字...
唯有惨。
“不过——”
茅若雨略作思量,迟疑道:“此人身上,好像被动过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