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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中云宁,六月酷暑,闷热了两天,天空中乌云密集,沉沉压境。
眼见就要起雨,院子里还晒着些菜干。今年家里收成不错,许多瓜菜吃不完,怕糟蹋都煮熟晾晒做成菜干,方便留着过冬时吃。
突然间,闪电穿透云层,伴随一道惊雷在后,轰隆隆的炸响。眨眼间,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李氏猛一受惊,一脚被凸起的石台边绊住,一声惊呼摔倒在地,那圆鼓鼓的肚子也重重的磕到了石台上。
正在堂屋门口的李清,一见姑姑摔倒,吓得哇哇大叫,“阿奶!娘!姑姑倒了……”
老周氏和刘氏搁下针线,“二娃别怕,是不是打雷吓到了?”
李清不过三岁幼童,指着墙角口齿不清叫道,“倒了!姑姑倒了……”
老周氏一扭头吓得失声尖叫,婆媳二人冲进雨幕,合力扶起李氏。
李氏早已疼的直不起身,老周氏年纪大抱不动她,刘氏又刚怀了三个月的身子,两人急的手慌脚乱,嘶声大喊,“平山!平山……”
父子俩正在杂屋里编竹筐,李家杂屋在院子后面,离前院还有些距离,再加上这会儿刮风下雨,院子里一片嘈杂。
李平山隐隐约约听到些动静,“爹,你听见什么声了没?”
李老爹拧着竹篾,头也没抬道,“你是不是窗户没关好灌风了?”
李平山扭头看了眼窗户,“这不是关好了吗?”
喊叫声渐渐大了,二人住了手竖耳一听,好像是自家老娘和婆娘在喊,肯定是出事了!李平山猛的往外跑,编了一半的竹篾散落一地。
跑到前院就见自家妹子躺在地上,一脸惨白,李平山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一把抄起李氏就往屋里跑。
老周氏勉强压住纷乱的心神,匆匆交代几句,自己慌里慌张往外跑。
不过片刻功夫,扯着村里最厉害的宋婆子来,路上两人草草说了个大概。
一进屋,宋婆子二话不说直奔李氏床前,先摸了摸胎位,后又把了把脉。问了李氏几句,神色越发肃穆。
“这胎安不了,今晚怕是就要生,月份着实短了些,能不能活……暂且还不好说。”
老周氏只觉心神俱裂,半晌咬咬牙道,“……老姐姐只管接生,其他就看天意吧。”
宋婆子点了点头便开始撵人,刘氏怀着身孕不好进产房,屋里就只留了老周氏搭把手。
屋外暴雨滂沱,几人身上湿答答的也没心情换,李老爹皱眉抽着旱烟一言不发,李平山也焦躁的在房里转来转去,刘氏不安的抱着受惊的李清安抚着。
堂屋里的人焦躁的等待,产房里更是愁云惨淡。
折腾了一个半时辰,终是在电闪雷鸣间有惊无险生下了孩子。李氏失色的唇瓣翕动着,复又抿成一条直线,一脸希翼的看着宋婆子。
宋婆子叹了口气,仔仔细细检查孩子身体情况,月份不足耳廓没长好,托在手上掂量着,不过三斤重,索性手脚俱全,不曾有外在缺陷。
只怕费心养活,将来也是个孱弱的,若是投生大户人家还好些……
转身将孩子交给老周氏,老周氏不忍心去瞧她,抱着孩子背过身去,心里越发悲苦。
见二人这般,李氏万念俱灰,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呼呼灌着寒风。
半晌,木然道,“娘……把孩子给我吧。”
“诶——”老周氏拿袖子抹了泪,将孩子放到她身旁。
李氏看了眼瘦小的孩子,忍不住哽咽道,“你这孩子怎么又投错了胎,这才来……好在这次娘能陪你走一程,往后咱们娘俩一道过那奈何桥……”
老周氏哀嚎一声跌坐在地,“造孽啊,老天爷你怎么这么不开眼!我闺女嫁到陆家侍奉公婆,下田种地,十年如一日给人当牛做马……究竟哪里做的不够好,要这么对她!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一时间母女二人悲痛欲绝。
宋婆子见状满心不忍,她与老周氏几十年的老姐妹,李氏也算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
忽然灵光一闪,计上心头,又在心里过了几遍,这才低声道,“先别哭,我这儿倒是有两个想法……”
母女二人噤声齐齐看向宋婆子,“什么想法?”
宋婆子沉吟道,“管不管还不知道,我只说个大概想法,你们自己决定……”
老周氏反应过来,“要,要!老姐姐你只管说!”只要能让闺女不被陆家休弃,让她做什么都行!
当下,三人便凑在一起附耳密语。
女鬼还不知道自己这一去已经被改了命。一个倒栽葱扎进轮回道里,突然间的失重感,让她半道恶心的哇哇吐了几口,紧接着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再睁眼时……不对,她现在睁不开眼,总之,她发觉自己已经成功落户。
寻思着也不对啊……为什么她还会有自己的想法?为什么还记得奈何桥和轮回道的事?那碗孟婆汤呢?难道被她不小心吐干净了?
所以……她现在是带着记忆投胎了?这……这感觉也太爽了吧!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就听耳边好像有人窃窃私语。
女鬼支愣着耳朵听壁角,听完一头大雾,她的天啊!真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有这种神操作……
她还以为自己这回走好运开了挂,没想到开心不过一秒就换了地图……
说好的荣华富贵呢?这三人说话怎么听着一点也不像有钱人啊?
这又是早产,又是休书什么的,听这话音自己好像还投到了古代,一个没有手机,没有Wifi,没有空调,没有跑车,没有……就连擦屁股的抽纸也没有的古代!
转念一想,不对啊,众所周知这古代医疗条件那是相当落后,别说她现在是一个早产儿,就是身子康健早早夭折的不知凡几。看来没两天自己就可以回炉重造了。
一想到马上就能回去,女鬼心里瞬间踏实了。
等她回去非要去阎王殿告他们一个欺诈罪!不还她一个公道,谁也别想好过!
这回回去,她得想想怎么才能多捞点好处,最好让她在地府里多待个几十年几百年。没事就跟人…啊不!是跟鬼聊聊天,偶尔再玩两把……
就是有些可惜自己这自带记忆的外挂,还没能大显神威就没了用武之地。
算了,不想了,还是安心等着回去吧。女鬼打了个哈欠便沉沉睡去……
夏日暴雨来得急去的也快,一早雨过天晴。天一亮,李平山饭也没吃,借了辆牛车急匆匆去王家村报喜。
老王氏一听得了孙子,心里松了口气,大儿子不用绝后就好。一转头回过味来,脸色立时变得难看起来。
一边让陆春去地里喊她爹回来,一边去鸡窝抓了两只老母鸡,并一篮子鸡蛋。
虽说她不喜李氏,但也不能让小李庄的人拿自己说嘴,说自己怎么怎么亏待儿媳孙子。
陆金年满头大汗跑了回来,一听说有了儿子喜不自胜,老王氏在一旁适时给他泼了盆冷水,“可惜早产的!”
陆金年一时间喜忧参半,李平山连忙宽慰了几句,他才稍稍放了心。
一上牛车,陆金年便迫不及待催促快些走。一路上老王氏都吊着个脸,李平山自觉理亏,闷头赶车。
老王氏不见得有多担心孩子,她就是咽不下一口气!打当年花了六两银子娶了李氏,十年没能给大儿子生个带把的,她就认定当年李家和媒婆合伙骗了她!
当年那媒婆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说什么个高胯大三年抱俩,是三年抱俩了,可抱的都是没把的,那有什么用!如今,好不容易生个孙子却又是个早产的,心里不禁勾起了火。
一到李家,老周氏又是让座,又是端茶倒水,在一旁赔笑着,老王氏置若罔闻,上去就是一通奚落。
老周氏臊的面红耳赤,又心虚孩子的事,紧张的手脚心直冒冷汗,只腆着老脸讪笑不言。
陆金年暗地里扯着老娘的衣袖,怕她说过头,让人下不来台,忙赔笑道,“岳母,这是我娘刚抓的两只老母鸡和鸡蛋,说是留给岳母和梅娘补补身子。”
老王氏一口气卡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暗骂大儿子胳膊肘往外拐。
刘氏看不过眼,这事说就是个意外,自家如今就跟那黄河里的水,洗也洗不清。一推五六道,“婶子这就错怪我娘了,说起来都是误会一场,我娘之前是有点不舒服就随口念叨了句,这不是从去年年初到现在,好长时间没见难免有些想,哪知道平山这个拎不清的二愣子,转头就让人捎话给妹妹,也不知那人是怎么传的话,妹妹又是孝顺的……这不,妹妹一家来,我娘就把平山好一顿教训。”
老王氏耷拉着脸,冷笑,“那倒是我错怪亲家母了。”
“怎么能怪婶子……”刘氏能言善道,打定主意和了这趟稀泥,扯着老王氏说这说那,又把老王氏好一通夸,老王氏这才脸色稍霁。
见她消了气,刘氏又亲热的挽着她去屋里看孩子,“昨天那场暴雨,那雷声大的可真吓人,要不然妹妹也不会被惊着。不过要我说还是托了婶子福泽深厚,这不,她们母子俩现下大安。”
老王氏这会儿心情平和,双手合十道,“这都是菩萨保佑。”
一旁的老周氏紧张的看向宋婆子,后者冲她点点头,紧跟着老王氏身后进了里屋。
李氏屋里门窗都是紧闭的,一进门就能闻见一股子奶腥味。屋里光线不大好,老王氏伸头瞧了眼,“真是造孽!李氏若不是你乱跑,这孩子怎么会……”心下不禁犯怵,这巴掌点大能养活吗?
李氏倚在床头面色憔悴不堪,她一向畏惧婆婆,对婆婆怨怼的话,缄口不言。
老王氏一见她这副木雕泥塑样儿就是不喜,忍不住又数落一番。
宋婆子瞧着时机上前拉了拉老王氏,低声道,“亲家太太可否借一步说话?”
却说宋婆子突然私下里找老王氏,弄得老王氏心里直打鼓。只因她不认识这婆子,而且这婆子身上穿着一身麻服看着怪瘆人。
待二人走到院子里,宋婆子也不拐弯抹角,“老身听说亲家太太肖蛇?可是当真?”
老王氏心中不解,不知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事来,但还是点了点头道,“是啊,你是——”
宋婆子没理会她这话,顾自脸色变幻莫测,看的老王氏心里七上八下。
过了会儿,只听她沉声道,“这孩子属虎,哎……这寅虎巳蛇两相害啊!”
老王氏心里咯噔一跳,冷着脸道,“你谁啊?好好的说这是什么话!”
宋婆子也不生气,端着架子道,“不瞒亲家太太,老身是个医婆,你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老身以前一直在府城县城给人看病去邪。如今年纪大了,回乡下躲躲清闲,也是巧了,昨儿梅娘发动老身赶巧在家,就过来搭把手。”
在东弘国的医婆和巫婆原就是一家。
老王氏脸色一僵,又觍着脸道,“哎哟,原来是仙姑啊,老婆子有眼不识泰山,您刚才那话——”
宋婆子心下好笑,肃着脸道,“仙姑倒是当不得,只不过老身看在与李家有些交情的份上提醒亲家太太一句罢了。”
老王氏道,“是是是,有劳仙姑动问。只是仙姑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宋婆子道,“昨日那场电闪雷鸣想必亲家太太是知道的,这孩子就是昨日那场雷电时降生。这世上但凡出生时天有异象,将来必成大器……只是自来寅虎巳蛇相害,若是势均力敌倒也还好,但如今她的气运太盛,非常人能及,只怕是与你不利,亲家太太往后最好是避讳着些,不可近这寅虎身,免得冲撞了去。”
她本想吓唬一番将两人隔开,但又怕这么一说,使得老王氏彻底恶了李氏母女,反而害的二人以后日子艰难。只好先画个大饼吊着她。
老王氏心情可谓跌宕起伏,这一会儿孙子对她有害,一会儿孙子又非常人。
听这意思这小孙子将来是个有作为的,但再有作为和她相害,那还有个什么用!
“仙姑,这还能破解吗?”
宋婆子道,“这事本也不难,只要两人此生不见便是。难就难在你二人是祖孙,剪不断切不断,怕也只有改命理这一途。只是这……”
老王氏听的连连点头,大年好容易得一个儿子,总不能就不要了吧?不由惶急道,“只是什么呀?”
宋婆子脸色冷凝来回走了几步,短短几息的功夫,仿佛走在了老王氏的心尖上,吓出一身冷汗。
半晌,宋婆子沉声道,“亲家太太可愿拿五年的祖孙情去隔断那相害的命格?”
老王氏一知半解,“这祖孙情怎么个说法?”
宋婆子道,“就是五年内不与之接近、亲近。”
老王氏松了口气,“愿意愿意!”只是不接近而已,她还能就此撂开手,躲个清闲,别说五年就是十年二十年她也愿意啊。
宋婆子从袖里掏出一张黄纸,咬破手指随手画了几道,嘴里念叨几句,也不知怎么的,那黄符竟无火自燃,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化作青烟一道,符灰尽数落进碗里。
“晚间我再与那孩子身上放一道,亲家太太且将这道符水服下。”
妇道人家大多迷信这些,老王氏本就被那些话唬的心里咯噔乱跳,这会儿又被她这一手惊的更是信了十成十。
老王氏恭恭敬敬接过符水,顺道替家里那口子也求了一道,这才安心喝下。喝完又觍着脸央求宋婆子给她算个命。
宋婆子哪会算命这事,不过昨夜匆匆回家拿了些书籍背了几句。
如今听她问这些有的没的,也只能耐着性子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是人都爱听好话,老王氏也不例外,宋婆子只道她将来定然后福不浅。
老王氏听的心花怒放,又硬塞了二两银子给她,直道是自己一点心意。
宋婆子心下好笑,推却不过,转手将钱给了李氏。
李氏自是不肯收,宋婆子并不差钱,心道往后悄悄补到孩子药里便是。
陆金年在屋里看了眼妻子,动了动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巴巴多看孩子两眼就被老周氏哄了出去。
闹闹哄哄大半天,晌午饭用的有些迟,老周氏留下宋婆子压场子。
有宋婆子医婆身份唬人,又保证孩子定能平安长大,两下大面上才没闹的太难看。
饭后,太阳渐渐西垂,老王氏和陆金年匆匆坐上牛车走了,李家几人这才松了口气。
临走前,老王氏特意交代李氏在娘家多待几个月,等孩子大点再回去,又随口给孩子取了个硬气的小名虎子。
也是江中府这边的习俗,孩子身子骨硬朗的怕过刚易折,一般会取个贱名猫猫狗狗什么的;身子骨弱的取个硬气的取长补短,希翼着能挡灾去病。
——
女鬼原以为自己没两天就能回去,谁曾想硬是吊着一口仙气上下不得。
不知道是这虎虎生威的小名起了作用,还是那神神叨叨的宋婆子仙术了得。
云山雾罩又过了一个月,女鬼也只能干着急,再这么待下去,想回去就更难了。
难道自己真的要像白判官说的那样百年后再见?
长寿是好,可也得看怎么个长寿法啊,若是穷困潦倒一辈子,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早早回黄泉待着呢!
越想越不甘心,地府办事怎么总是这么不靠谱,好歹也该派个鬼差来跟她解释一下吧?
山不就她,她去就山!女鬼决定自己弄死她自己,也好早点回去找鬼算账!方法想了千千万,可行的却没多少,毕竟她也只是个刚满月的婴儿。
什么绝食啊、憋气啊等等,她通通都试了,只是折腾那么多次,尽皆失败。
一时间,令她沮丧到了极点,她真的只想死一死,老天不带这么玩她的!
只是任凭她如何不甘,也无济于事。有时候折腾狠了,就开始头晕恶心,打摆子,整个人像是掉进冰火两重天,一会儿冷的发抖,一会儿又热的烧心。
吓得李氏衣不解带照顾着。宋婆子也随时救场,又是针灸,又是药浴,折腾着。
甚至为了方便照看她,宋婆子干脆搬到李家来住。
也使得她的希望彻底破灭。因为只要发现她有哪里不对劲,宋婆子便药汤不离,针灸不停。
最令她瑟瑟发抖的便是这针灸,那针不是往皮肉上扎,而是往骨头缝里钻的那种。
尤其是在清醒的状况下,她都能听见嘎吱嘎吱的响声。
疼痛里带着酸麻,酸麻里带着无力,滋味相当销魂!
每次刺完穴,她就像是历完九千九百九十九道雷劫归来,整个人奄奄一息。
自打被扎了几回,她便学会了安分守己,做人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小女子也是能屈能伸的。
她现在就是魔法故事里的小公主,根本干不过强大的老巫婆——宋婆子。
从这几个月三人的谈话中,她也分析出一些事情,比如李氏不受婆家待见的原因:成亲十年连生了五个女儿,连她在内就是第六个,当然流产的还不算!
李氏这半生真的好生凄惨,这要搁在她前世也还好,但在这注重血脉香火传承的古代就是女人的悲哀。
虽说宋婆子出了这个主意拖延了时间,但她并不怎么看好,她们难道没想过以后她长大的事吗?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李氏当年竟然想等她长大,带她做黑户!
什么是黑户,就是没有户籍证明,没有在官府那登记造册,自己若是想离开一个地方那都是不可能的事,除非偷渡!
就连乞丐都是有备案的,若是没有户籍证明,那就算被人打死,或是被抓起贩卖那都没人管。
而她现在只要取了名字,在族谱那儿一记,再由族长里长一盖章。此生,户籍证明就是男子一名!
当然若是被发现冒充伪造,不说官府追责,就是族里都容不下她,毕竟这时候可是有祭祀一说,而作为女子是不能进祠堂的,那是对老祖宗的大不敬。
若是被发现,她和李氏两人怕是要浸猪笼沉塘了!有时候想想,她都吓得小心肝砰砰直跳,若是现在挂了还好说,这要是长半道挂了,这得多难受啊!
就跟游戏似的,新号封就封了,但大号练了许久突然被封,那不疯魔才怪。
转回话头,而在陆家她有五个姐姐,大姐陆秋,今年九岁,在陆家洗衣做饭干杂活;二姐陆冬已经被卖掉了,听说是旱灾荒年撑不住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了,下落不明;三姐陆夏、四姐陆春年岁还小,每日打猪草野菜喂鸡喂猪。
当然,她还有个五姐,听说被那天来过的奶奶亲手给溺了,就是刚生下来,活生生扔进尿壶里溺死。
她是真的被吓到了,前世出生豪门的她,哪家的女孩不是金尊玉贵养大的,还真的从来没听说过奶奶弄死自己孙女的事。
这得多贫穷多落后,才能干出卖自家孩子,弄死自家孩子的事来。
想想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还能回去吗?这也太悲惨了!
想她不论生前生后,可都是前呼后拥的。虽然人生和鬼生总是有点小遗憾,但好歹自己从来吃喝不愁,有事没事买买买,玩玩玩,这才是她要过的日子啊!
别说打猪草,猪草认识她,她都不带认识猪草的。她活着的时候连自个儿内裤都没洗过!
一想到以后,说不定她还要背着箩筐,扛着锄头下地干活……眼前一片漆黑,生活没了希望。作为曾经叱咤鬼界的大小姐,她岂能干这种粗活!
再扭头看看李家这配置,心都灰了。穷是真的穷,不带一点谦虚!一间半石半泥混合而成的屋子,屋子里只有一张硬板床,一个木柜子,一条板凳,一个盆架子,这就没了。
就这些物件上还没有任何修饰和雕琢,纯天然的质朴气息扑面而来,零甲醛,零污染!有道是门当户对,估计老陆家也不比李家强到哪里去!
再看看李氏身上打着补丁的粗布麻衣,比她前世家里擦地的抹布还不如。老周氏也是差不多打扮,只不过没什么补丁而已。
她已经可以想象自己将来悲惨的日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轻信判官的品行。
如果此时此刻可以说话,她真的很想告诉费心费力救她的宋太婆:别费心了,还有什么好救的!省点心,省点药,省点钱吧,别折腾她了,她玩不起啊!
当然想想就好,她现在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