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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寝房,南奕见孟令正拿着一卷书看。
是他放在桌上的《武策》。
嚯,还挺能耐,连这书都能假装看得下去。
孟令知道他回来了,但连一个抬眼风都不给。
寝房中一阵默然。最终还是孟令打破沉默,忍不住问那件非常重要的事:
“昨天在茶馆听的……有后续么?就是关于宋亭的。”
南奕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没什么后续,不信的人依然不信,信的人喊着伪君子当诛。”
语调是淡淡的,但不知为何,孟令总觉得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她摇头,“我是想知道……有没有公布京城那里要怎么处置宋亭?”
万一宋庭芳在这四个月之内就被处决了,那她回京还查个寂寞,只能给他收尸啊。
南奕略有些危险地瞅了她眼,“你问这个干什么。”
“迫害忠良的凶手人人诛之,我也想了解一二嘛。”孟令一腔理所当然。
南奕道:“只知目前暂押天牢,还没定刑。”
天牢?那就不是锦衣卫在管了。
孟令暗忖,这肯定不是因为锦衣卫师兄弟们不管此案,应该是他们也觉得有蹊跷,在查。
暗查。
“还是别太快死了,”她假装喃喃,不动声色打消南奕的疑心,“我还想等着入京看行刑现场,大快人心呢。”
看来这段时间得多注意着京城消息了,千万不能让宋庭芳在她回京前就被冤杀。
她想看行刑现场?
南奕神情怪异。这女人这么重口味?
……
……
芳蕊院里。
武节将军虽然明面上没有真的怎么罚南茗,但还是下了禁足令,让她在芳蕊院中面壁三日,任何人不得探望。
这个任何人,防的当然是将军夫人了。
武节将军虽然不确定纵火事件与女儿和妻子的关系,但这不妨碍他阻断母女二人私下交流,统一口供。
今日是第三日。武节将军突然要出将近一整天的门,将军夫人便迫不及待取消了女儿的禁足,并提着精致的食盒前来。
南茗这两天当然不会没东西吃,但显然有些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的样子,憔悴和消瘦肉眼可见。
“娘!”将军夫人进来,她近乎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布上血丝的眼圆瞪,“娘,不能让卢梦令活着,她得死,她必须死……”
将军夫人连忙放下食盒拉起女儿,严肃道:“茗儿,娘生日宴那晚到底发了什么?你老实跟我交代清楚。”
南茗顿时支支吾吾,挣扎半天才把那日的事情道来——
南茗在宴席上用完餐后去寻离席了的程牧行,经过正宪阁的时候正好撞见程牧行翻墙进去。
她便过去喊程牧行翻错墙了,那不是她的芳蕊院,是三哥的正宪阁。
循声而去,却见到程牧行在寝房里,正把卢梦令扔到床上。
南茗当场暴走。
“姓卢的!你这个贱人!”她尖叫着冲上去,一巴掌甩在卢梦令脸上大怒。
“我三哥不在你就寂寞空虚冷了是吧,竟然敢出来勾引程郎!看我今日不把你——”
“阿茗,你冷静一下,”被推到一旁的程牧行准备好说辞,“是我特地来正宪阁的,不是你三嫂出去勾引我。我这样做是为了……”
“好啊!姓卢的,你到底是用这么法子,居然一早就勾搭上程郎,还让他来正宪阁?!”南茗听罢怒甚,扯着卢梦令的头发将她摔在地。
“……与你三嫂无关,是我特地来正宪阁,拿些你三哥的东西。”程牧行咳咳两声,“没想到我正要上楼,就被你三嫂发现了。”
“我三哥的什么是你没有的?他一个贱生的外室子,能有什么好东西?”南茗生气道,随即反应过来——
被卢梦令发现?
那就是说,程牧行的“拿”不是一般的拿,这是要偷啊。
“阿茗,我来正宪阁的行踪千万不能被泄露。”程牧行板下脸沉声道,“不是自己人我不放心。”
南茗秒懂,好啊,原来是程牧行好色,这样说就是想把卢梦令变成“自己人”罢了。
程牧行连骗带哄她也死活不同意。就凭那副皮囊,卢梦令要成了程郎的女人,她哪里还争得过?
“你三哥这人鬼的很,在武院里看起来一心习武与人无争,暗地里却搜集我程家秘事。”程牧行说出了杀手锏,“他那些东西,我偷的了这次却未必偷的了下次,倒不如在他身边安个眼线,好帮我们做事。”
南茗不算太傻,一听到“程家秘事”顿然警觉。
毕竟她是想嫁给程牧行的,她可不想让程家被那点秘事玷污形象甚至因此破败。
没办法,男人的嘴。
就在程牧行那双透着垂涎得逞的眼睛重新落在卢梦令身上时,外头放风的赖妈妈急步进来禀报,说三少爷回府了。
南茗脸色一变:“来不及了,我三哥不好客也不喝酒,估计见一圈长辈就要回正宪阁了!”
心中又不自禁窃喜,南奕回来的妙啊,毕竟谁会想让心上人多这个狐狸精“自己人”呢,哪怕程牧行说得再如何冠冕堂皇。
程牧行闻言有些败兴地黑下脸,那就没办法了,只能灭口。
要找的东西也没找。
南茗让赖妈妈帮忙。程牧行上了二楼,发现锁的死死的,根本进不去。
赖妈妈在给南茗的芳蕊院当管事的前几年是负责后院总清洁的,对正宪阁构造有一定的了解,她说卢梦令的寝房正对上去刚好是南奕的书房。
于是程牧行望着木天花板沉吟半晌,第三次投向卢梦令的眼神流露出遗憾和杀意。
点过卢梦令的昏睡穴,程牧行用剑把一块一块地去敲天花板,听声音清亮或沉闷,辨别楼上书房哪里摆了书桌,哪里摆有书架。而后拔剑将天花板个别处的缝隙撬开。
这时赖妈妈回头取了酒来,她相公是府里的副管事,家里又做小本酿酒生意,时常备着些酒给丈夫喝。
最后程牧行把酒泼上天花板,又让赖妈妈在阁楼外撒酒,二人里外放火,伪装成卢梦令自焚。
将军夫人听罢,面如锅底地掌掴了女儿。
“私相授受都罢了,你给他当枪使了都蒙在鼓里。”
她恨铁不成钢道,“那个赖婆子死得那般干脆,只怕根本就是他安插在你这里的人!”
南茗捂着脸大哭,委屈的声音糊糊的:“娘你打我有什么用,卢梦令还是必须死啊,正宪阁烧没了,程郎要找的证据也毁掉了,现在就剩卢梦令这个人证了!”
将军夫人很快冷静下来。其实程家子给她当女婿不错,毕竟是皇后远侄。不然她生日宴就不会邀请程牧行母子来了。
问题是现在看来这程牧行就是个勒色,偷鸡摸狗私相授受不说,当着她女儿的面都敢公然垂涎其他女人。
“听着茗儿,老三媳妇的事你不许管了。”她盯着女儿,一字一句严肃道,“姓程的肯定比你急,让他自己动手,你什么都不要做。”
要是程牧行连封个口都不能自己搞定,那她铁定不会把女儿嫁过去。
将军夫人很清楚自己女儿是什么斤两,娇生惯养,恃宠跋扈,又没有足够支撑她跋扈的脑子。
所以她想找个能给女儿补缺补漏的女婿。
程牧行要是自己烂摊子都不会收,难不成还指望茗儿给他收?
南茗一愣,随后抽抽搭搭问:“那,那要是他,他来找我求助……”
“所以在老三媳妇死之前,你和他不要再来往了。”
将军夫人将食盒给她摆开,起身冷声道,“这段时间你接着禁足吧,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些书,你把那些书认真读完抄一遍。”
南茗望着母亲含怒离去的背影,原地石化。
不是。
她娘不是来提前解放她的吗?
怎么就变成给她延期加刑了??
午正,孟令和南奕前往膳房,同北氏共用午膳。
途中孟令听见侧旁房顶上发出了些踩踏声响,问了句:“将军府大白天的都有野猫蹿瓦顶么。”
“有的下人闲着没事,确实在投喂一些野猫。”南奕答道,又顺而交代她,“你也注意别被咬了,我不敢保证程牧行和南茗为了灭你口,不会从这些野猫身上下手。”
孟令咋舌,应了声好。
光从芳甸园来看就知道北氏到底有多受宠,园子大有好几间房不说,连小厨房都有。
这对于一个从外室被抬为侧室的女人而言,可以说是被宠到逾矩了。
孟令还是觉得怪怪的,北氏看起来真的跟宠妾灭妻中“妾”的形象完全不搭边儿啊。
北氏正在做女红,见二人来,面庞立刻染上了笑意领二人用膳。
孟令多看了两眼北氏放下的那一卷针线,若有所思。
“令丫头你听我说,”膳后,北氏笑呵呵却又认真的交代道,“如果奕儿欺负你了,你尽管来告诉娘,你自己欺负回去也行。”
这样的婆母可以说是很难得了,孟令用力的点点头,有人撑腰她就不怕揍南奕了。
南奕咬着筷子,唇齿间挤出字句问:“那要是她欺负我了?”
“有媳妇儿欺负你还不知足?”北氏轻敲了下他的脑袋,“别人想这么被欺负还没有呢!”
南奕:“……。”
孟令凑近他,笑嘻嘻耳语道:“你也可以选择和离。”
南奕面无表情的将她推开。
北氏看着二人一来一往的动作,眼里笑意更甚,又似乎带着些令人不明的犹疑和心疼。
用完午膳,孟令自己捏着鼻子把药灌了。
二人回到寝房。
“你正宪阁若要重建,可能等你乡试了都住不上吧?”孟令指着床问,“那就是说,我们这四个月都要住在母亲这里。你觉得把这个床改成双架床怎么样?”
“没必要,我绝大多数时间都在武院住着。”南奕驳回,“而且你这样让我娘怎么想?”
在他娘眼皮子底下夫妻分居?
那他是卢梦令想让他被抽呢,还是他自己想不开找抽呢?
“这有什么怎么想的,夫妻没有夜夜同床不是很正常吗?”
孟令瘪嘴道,“不然还是想办法早点和离吧,我觉得你家秘密有点多,我可能待不住了。”
南奕下眼睑微动。
“哦?这里有什么秘密被你知道了?”他漫不经心问。
孟令学他漫不经心道:“母亲医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