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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袁士元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从脑子里奔走的想法纷繁复杂,却都是对未来的不确定和迷茫。
今天,她从基地毕业了。明天呢,她该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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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寂静而漫长。
袁士元站在午夜的阳台上仰望星空,漆黑的夜幕下偶尔会夹杂着些许粉色或紫色,许是怕这夜色太寂寥吧,总想带着点梦幻和多彩装点。
似乎每个无眠的夜里都有不知身在哪里的蝉凄切的叫着,隔着窗户无视耳机,声声刺入耳膜。
万籁俱寂,唯有蝉鸣不知疲惫地奏着。
它似乎从未停止过,哪怕是在足够喧嚣的白天,它也总是忘我地唱着,无视着外界的干扰。它一直都甘愿等着另一只蝉,等那只蝉跨过千山万水来到它的身边,与它千秋万代。
它叫得幸福而卑微,可旁人不这样觉得:“这蝉叫得真让人心烦!”
它为什么总是不停地叫?也许是它叫了数月也没等来那只翻山越岭的蝉;又或许,根本就没有那只蝉。它始终孤单地叫着,唱给自己听,也期待着有一天会有一个和它志同道合的能听到它的呐喊,不辞辛苦地朝它奔来。
这样的等待总是焦急而幸福的,却也是最最漫长的。对于很多蝉来说,那一声声鸣叫的背后是无数个被泥土深埋的黑暗。穷极一生追寻的光明回报给它们的,只是片刻的温存,和飞蛾扑火一样。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人们才觉得它悲壮。
它们短暂的生命总给人一种来不及告别的错觉,于是人们都活在那个自己想象的幻境中,共情在它们身上为它们不值为它们愤慨,好戏落幕的时候仍不忘返场再说几句台词:“那句没说出口的再见即是永别,”然后自己把自己感动得稀里哗啦。
真正悲哀的,也许是觉得蝉悲壮的人们吧。当人们面对自己没有或者匮乏的东西的时候,他们才会奔走相告的呼吁。
也许当有人对蝉鸣过度关注的时候,也恰恰说明了她在这方面的缺失吧。袁士元的嘴角弯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她欠缺的,也许恰恰就是蝉的那种从一而终吧。
袁士元没来由的想起了《霸王别姬》,那个从一而终的虞姬最后自刎在项羽面前,唱了最后一句:“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始终妥协的霸王最终却只有在虞姬倒地的时候悲戚的叫一声“小豆子”的份。
可又有谁会记得当初那个执拗的小豆子,咬着《思凡》里“男儿郎”和“女娇娥”的字眼,想着成角却又不肯妥协的模样。
多年后变成程蝶衣的小豆子提起当年,只有清清淡淡的一句:“还得多谢师兄成全。”
也许,人到最后都会活成心里的那个不归人吧。
袁士元抬头看向天空,天依旧是黑色中透着粉紫色。袁士元分不清那绚丽的光亮到底是什么颜色,可却也清楚的知道,明天会是个好天。
然而就是这样的不归人在某个寂静的深夜站在窗户边,嘲笑着始终如一的蝉,说它傻嫌它吵,然后转过头来依旧做着多年前自己从未想过的事情。
“你可以永远都不喜欢你不喜欢的东西,但请允许它存在,你可以继续讨厌你讨厌的东西,但请允许别人对它的喜欢。”
不归人不归,那夜袁士元终于在数不清的蝉声中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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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风正呼啸着从袁士元的对面吹来。
袁士元眯着眼睛抬头去看随风飞快转动的风杯,脑子里突然闪出了一个问题:“它这样,真的不会累吗?”
袁士元记得这个问题是周日那天做科普的时候一个小男孩问的。
她当时只觉得是小孩子的童心未泯。
它累吗?也许吧。可累又能怎么样,她还是要去承担自己的责任,完成自己的工作。
画面陡然一转,竟是回到了家乡的火车站。
早晨六点的日光洒在脸上,马路上奔驰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两旁伫立的绿化树也还是郁郁葱葱。
袁士元在火车站的出站口看到了等候多时的母亲。看到她,母亲朝她挥了挥手。鹅黄的阳光洒在她们的身上,竟让袁士元觉得从内而外暖和了起来。
原来早晨六点的家乡是这个样子的,倒是比她多年前和父亲见到的那样美好的早晨不相上下。
只是当年的绿化树已经开始转黄,现在的绿化树还正值盛年。
哦,今年那个分别的秋天还没来,树和叶暂时还不用说再见。
当年父亲没说完的叶与树分别的故事,袁士元也终于在刘希夷写的《代悲白头翁》里看到了结局。袁士元突然明白了当年父亲眼中的光亮,那是一种明知结局分离却仍旧甘之如饴的悲苦和幸福。被秋风一年一度分离的树与叶,就如同父子母女间无数的轮回,滋养与反哺,分别再重逢。
你说这风到底是无情还是有意?袁士元苦笑着摇摇头,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太蠢了。
母亲走近结果了袁士元手里的行李,问:“累不累?家里做了排骨,回去正好吃口热的,想睡就再睡个回笼觉。保证今天不吵你。”
袁士元一面顺从地任由母亲拿走自己身上的背包,一面牵起母亲的手,两人就这样有说有笑的走远了。
前世太远来世无期,那就借这一生好不好?管它是叶是树,在分别的秋天来临之前,他们都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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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蚊账内,袁士元紧紧地抱着身旁的抱枕,吧唧一下嘴,满足地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