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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卫东连忙放下手机：“您说。”
顾老爷子咳了两声，努力转动眼珠子，颤巍巍道：“儿子，把手给我……”
这会儿要是搁顾景行肯定已经一个白眼翻过去，让顾老爷子别演戏。
但顾卫东是正经人。
顾老爷子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乖乖把手递过去。
顾老爷子抓住顾卫东的手，使劲捏了捏：“儿啊……”
“爸，前奏不用太长。”顾卫东委婉的提醒了一句，怕顾老爷子一个大喘气再晕过去。
顾老爷子有点尴尬：“我刚做完手术，说话不利索，你忍着点儿。”
“没关系，您慢慢说，不着急。”顾卫东表情严肃，即使是在亲生父亲面前也保持着一丝官方和疏离。
顾老爷子点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儿子，爸对不起你……”
突如其来一声道歉让顾卫东有些茫然。
还没来得及追问原因，顾老爷子便继续道：“这些年我的心思一直放在阿行身上，都没怎么关注过你，直到这次生病才意识到自己人到暮年，再不弥补就来不及了。”
“爸……”顾卫东皱眉，“手术很成功，您马上就能康复了，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再者我已经成家立业这么多年，各方面都很顺遂，不需要您的弥补。”
“你需不需要是一回事，我想不想又是另一回事……”顾老爷子捏了捏顾卫东的手，“卫东，你可知我为什么偏袒阿行？”
顾卫东想了想，道：“他年纪小，性格又和您比较投缘。”
“这是一方面。”顾老爷子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和我没有血缘关系。”
顾卫东微怔，等着顾老爷子说下去。
“第一次在福利院见到阿行的时候他才七岁，小小的身子都瘦成皮包骨了，其他小朋友在旁边玩儿，不带他，他就一个人拿着石头在地上写字，我叫他一声，他抬头看我，眼睛里闪闪发光。”
“不过那会儿我并没有收养他的打算，毕竟他和你年龄差距比较大，我想着把他带回来，你们不一定相处的来，我也未必能一碗水端平，到时候再因为家产闹出点儿矛盾什么的，得不偿失。”
“但是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反复做梦，几乎每晚都能梦到阿行在福利院里受欺负的样子，我担心这是什么预兆，就去找你妈倾诉。”
“让我没想到的是，你妈很大度，对于领养一事非但并不排斥，还很支持，让我抽时间带她去福利院看看那个小男孩儿。”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你妈见过阿行之后很喜欢，便跟你商量，征得你的同意之后，才将他带回顾家……”
回忆起往事，顾老爷子的目光变得专注而又深远。
“阿行刚来的时候很拘谨，吃饭的时候捧着自己的碗站在一边不敢上桌，衣服脏了自己偷偷洗，就连对家里的佣人都不敢大声说话。”
“我知道他是因为在福利院里受尽委屈，才会变成惊弓之鸟，因此对他格外疼惜。”
“后来有一次你过生日，阿行亲手画了张贺卡让我转交给你，我看到之后很感动，就掏出几百块钱给他，但他死活不收，还说出一句让我现在回想起来还特别揪心的话……”
“他说爸爸，我很感谢你和妈妈带我回来，也很感谢哥哥包容我的存在，但我知道自己和顾家没有血缘关系，不敢、也不能奢求太多，如果你们哪天不喜欢我了，可以随时把我送回福利院，我保证不会哭闹，不会让你们为难……”
顾爷子声音哽咽，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顾景行幼时那副卑微无助的模样。
“从那一刻起我就发誓，往后的日子一定要待阿行视如己出。”
“不过后来发生的一些事，还是偏离了我当初的预想……”
“一些不怀好意的人得知阿行是养子时常对他冷嘲热讽，甚至是挑拨离间你们兄弟二人的关系，说我是因为偏心你才将他送出国眼不见为净。”
“可那些人不知道，我送阿行出国的真正原因是为了让他远离这片污糟的是非之地，让他练就出一颗强心脏，今后再会不用为自己养子的身份而感到自卑。”
“后来阿行出国，我曾派人偷偷在A国跟踪他，发现他在那边的日子比想象中还要艰难，心中便对他更加亏欠。”
“因此这二十多年来，我的目光始终放在阿行身上，有时候都快忘了还有你这么个大儿子，偶尔想起来也会觉得你成熟稳重，不需要我分太多精力在你身上。”
“卫东啊……”顾老爷子轻声叹息，“跟你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爸很爱你，甚至想过当初如果不去福利院参观，没有遇到阿行，你我的关系是不是就会亲密无间……只可惜一切都不能重来，我也已经活到了这把岁数，这次在鬼门关走过一遭之后我想通了，有些事既然无法改变，那就接受，尽力弥补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说着，顾老爷子松开顾卫东的手，指指抽屉：“抽屉第二层有我的钱包，里面有一块玉佩，是你太爷爷传下来的。”
“之前我一直犹豫这块玉佩该给你还是阿行，现在想想，你这孩子为人稳重，商场上杀伐果断，情场上细腻专一，品质不可多得，这东西交到你手上，我才能真正放心……”
顾卫东没有拒绝，拉开抽屉找到钱包，从里面取出玉佩。
玉佩白如割脂，十分透亮，虽算不上价值连城，但对顾氏一脉而言却有着很深的意义。
“这块玉佩今后你是传给小北还是晓南我就管不着了，不过据说它能辟邪，信则有不信则无吧。”
顾卫东轻捻玉佩，沉声道：“我会好好保管的。”
说出积压多年的心里话，顾老爷子心里舒服了不少，但因为刚刚做完手术没什么体力，没过多久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顾卫东握着玉佩坐在床边，目光落在顾老爷子憔悴的脸上，口中喃喃道：“其实我从来没怪过你，也不怨阿行，能和你们成为一家人，是我这辈子最庆幸的事。”
病床上的顾老爷子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什么，睫毛轻颤。
顾卫东替他掩好被子，继续用手机处理工作。
……
由于肿瘤发现的比较及时，创口较小，没有触及到重要神经，顾老爷子的恢复速度比同龄人快很多，术后第三天已经能坐起来跟人交流。
于是这天石曼芸来送饭时带上了顾矜北和乔若安，想着趁顾老爷子精神不错的时候让两个孩子陪着呆一会儿，等累了再回去。
乔若安在学校虽然行动自如，但在外面还是会戴上帽子口罩之类的避免路人围观，毕竟男人怀孕的情况少之又少，被发现之后免不了一通八卦。
他脸皮薄，受不了被当成外星人一样指指点点。
走廊里，顾矜北左手扶着乔若安的胳膊，右手搂着他的腰，每当身边有人经过都会将他往怀里拉一拉，生怕磕着碰着。
路过的病人和医护人员看到顾矜北体贴的举动，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你们看那个男人，好帅啊，他老婆也好漂亮……”
“这么帅的男人还这么体贴，简直是人间极品！”
“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老公，求求了……”
听到有人夸他漂亮，乔若安忍俊不禁，抬眸瞟一眼顾矜北：“北哥，我这个样子是不是能去竞选校花了？”
顾矜北嘴角微抽：“异想天开！”
为了让自己更像女人，乔若安这次换了个策略，从网上买了一顶棕色的长卷发。
别说，往头上一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乔若安长相天生秀气，皮肤又白，戴上假发活脱脱一个清新小美女。
他自己乐在其中，却是苦了身边的顾矜北。
自家老婆一会儿朝他嘟嘴，一会儿掐着嗓子问“嘎嘎你陪我来医院你男朋友不会生气吧”，搞得顾矜北鸡皮疙瘩掉一地，一度想从楼上跳下去。
最重要的是……
乔若安女装毫无违和感，让他总有一种搂着陌生女人的错觉。
“安安，下次还是戴帽子吧，这个假发实在是……”
“怎么了，不好看吗？”乔若安歪着头，“小北哥哥是不是嫌弃我了？”
顾矜北：“……”
要命！
好不容易走到病房门口，顾矜北如释重负。
谁知刚推开门，就听到顾老爷子的无情咆哮：“这个女人是谁？！”
“爷爷，是我。”乔若安摘下假发，“我是安安。”
顾老爷子愣了一下。
随后，提着的气缓缓吐出。
“好家伙，安安，你是要吓死爷爷啊，爷爷还以为小北出轨了呢！”
顾矜北：“…………”
“我怕路人的人看我，就弄了顶假发。”乔若安挠挠头，“不过好像没什么效果，看我的人还是很多。”
“谁让咱们安安这么可爱！”顾老爷子笑眼弯弯，“来来来，快过来坐，小北你也是，傻愣着干什么，给安安搬椅子呀，他可怀着孕呢……”
顾·工具人·矜北连忙搬椅子让乔若安坐下，然后问顾老爷子：“您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
“小手术，早就不疼了。”顾老爷子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不过在这儿躺着是真无聊啊，什么事也干不了，每天只能胡思乱想……哎，对了，我昨晚睡不着给你俩的孩子起了名字，想不想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