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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北城临山女子监狱。
哐当一声,铁门打开。
一位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缓缓从里面走出来,直到站在门口。
她神情茫然地抬头望向天空,阳光刺眼,却让她贪恋。
温南柠张开手指,视线从指缝中穿过,苍白的皮肤在阳光下几近透明。
愣怔片刻,她从封口袋里拿出刚才请狱警帮忙充了会儿电的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青央姐,你不用来接我了,我要先去一个地方”
“嗯,好的,我等会回去,你把地址发给我。”
结束通话,她把塑料袋中的包包拿出来,又把手机钥匙纸币和一些零碎的物品放进包里,接着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到路边打车。
监狱大门的另一端,一辆黑色宾利停在树下,后座的男人手肘搁在车窗上,抖了抖指尖的烟,一双深邃慑人的视线盯着远处那道纤瘦的身影。
他掐灭烟,嗓音低沉,“跟上去。”
“是。”明岘应了一声。
温南柠上了一辆出租车,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跟了一辆车,她把地址告诉师傅,然后怔怔地看向窗外。
一刻钟后,车子停在临山监狱附近的襄檀公墓。
她付了钱,下车后慢慢地向公墓深处走去,好在这一片墓地并不大,她找了一圈,就找到了那个人——当年被她撞死的那个人。
不,应该说是裴欣欣撞死的那个人——许诗涵。
当年判刑之后,她曾问过律师,律师告诉她许诗涵被葬在襄檀公墓,所以今天一出狱她就过来了。
她虽不是撞死她的罪魁祸首,可这三年来,温南柠即使在狱中也经常做噩梦,梦见许诗涵一身鲜血,向她索命。
当年许诗涵,是一尸两命。
温南柠觉得,也许九泉之下,许诗涵知道她也是帮凶,因为种种原因,她没法让真正的罪人得到惩罚。
所以追根究底,她是欠她的。
所以,她过来向她忏悔,希望从今往后,心里可以得到安宁。
天空应景地飘起雨来,雨很细却很密,不一会儿就打湿了她的短发。温南柠再看了墓碑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一转身,却被高大的身影堵住去路。
温南柠抬起头,雨水沾湿眼睫,她眨了眨眼才看清眼前的男人。
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性感,脸部线条流畅,尤其是下颌线,从她这个视角看过去,弧度完美,这是一张极其魅惑人的脸。
温南柠觉得熟悉,再一想,却惊慌地后退半步。
“想起来了?”
男人轻嗤一声,声音性感,尤其在淅淅沥沥的雨中穿梭,似在耳边低吟。
明明很正常不过的一句问话,却让温南拧心底升起冷意。
保镖给他撑着伞,他的衣角未湿半分,不像她,眉眼被雨水沾湿,狼狈至极。
她想起来了。
这样一个人,别说三年,再过十年她也忘不掉。
他是许诗涵的男友,那个坚持让她做牢的人。
当初他未使半分手段,只是坚持不和解,证据确凿,她进了监狱。
如今想来,那些在法庭上剑拔弩张的场面竟好像就在眼前。
她和他没什么好说的。温南柠退开一步,想从他身边走过。
可惜没走两步,她就被一只大手重新拽了回来,男人周身气势骤冷,压抑许久的怒气终于爆发,“才忏悔了这么一会儿就想走?”
温南柠被他冷戾的表情吓到,伸手去扯他的手,“你放开。”
纪宴西拽着她的胳膊,力气大得几乎能把她提溜起来,半拎着她,迫使她重新站在墓碑前,他压着眉骨垂眸看她,每个字都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温南柠,三年完全不够,我消不了气。”
“你到底想怎样?”温南柠抹开脸上的雨水,抬眼看向他。
到此时,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恨谁,谁又有资格原谅谁了,温南柠不想去想那些堪称噩梦般的往事,她只想重新开始。
然而男人却不这么想,这三年来,他活在悔恨和愤怒里,时时刻刻想要折磨眼前这个女人,想让她也尝一尝自己承受的痛苦。
如今她问他想怎么样?
纪宴西扣住她的后颈,动作像对待情人般温柔,声音却狠戾,“我想怎么样?我想把你千刀万剐送下去给她陪葬。”
温南柠惊骇地望着他。
“不过……”他勾起唇角,“也许换种方式会更有趣。”
他盯着她,心里升起各种遏制不住的冲动。这种冲动,是一种看见猎物的本能。
许诗涵走了三年,他的心也死了三年。
在监狱门口见到温南柠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他要折磨她,要把这三年自己承受的痛都加注在她身上。
温南柠打了个冷颤,不知道是雨水淋的,还是被他吓得。
纪宴西嗤了一声,忽然放开她,“忏悔吧,直到我满意,也许我会放过你。”
纪宴西看了她一眼,转脸对着明岘吩咐,“看着她。”
“是。”明岘低着头应声。
纪宴西没有接明岘递来的伞,转身离开。
温南柠站在雨中,眼睛盯着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孩清秀,清纯,有着无限的生命力,这样的生命猝然离世,任谁都接受不了。
她对他的心情不能说感同身受,至少是能理解的。
可,人死不能复生,他难道要永远陷在这桩事故里吗?
温南柠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只觉得脑袋发晕,全身被细雨浸湿,冷意从四肢百骸窜上来。
她双臂抱肩,企图这样来汲取些暖意。
明岘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升起些波动。
但他不敢置喙少爷的行为。
毕竟,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少爷当初有多痛苦,那他如今有多疯狂似乎也情有可原。
看了许久,明岘终究是不忍,他走上前,把伞移到她上方。
温南柠抬头看着黑伞,眨了眨被淋湿的眼睫,喃喃道,“谢谢。”
细雨迷蒙,山间飘起薄雾。
纪宴西坐在车里,视线却紧紧地盯着远处纤瘦的身影,心里无端升起躁意。他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诗涵因她而死,自己再怎么折磨她都不为过。
可他监视了她三年,每天都要让人报告她一天的举动,久而久之,他又会恍惚,
她在监狱里为了救霍青央被弄伤,在医院躺了整整一个月,还把狱友的女儿当自己孩子在养。这样的人怎么会撞伤人后不顾人性命选择逃逸呢?
纪宴西不断地抽着烟,心底更加不痛快。
这时,手机铃声响,
他接起,“怎么了?”
“温小姐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