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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天下士子云集国子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这时间听起来还长着呢,可是,这是古代,没有快捷的交通工具。
所以,这一个月的时间,其实不算长。
可,对于天下士子赶路的时间而已,这一个月,不算长,但,对于有些人而言,这一个月,是漫长的一个月。
锦衣卫右监察官屠庸,如今可以说是骂名满京城了。
至于旁的地方,有没有这些个骂名,屠庸却是不知道了,但是,应该是不会少了的。
说屠庸是贪官污吏、酷吏、其贪财好色,等等,各种罪名,全都加在了屠庸的身上,虽说这只是民间传闻。
可,何时,民间敢如此大肆议论朝廷大员了?
若非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岂会造成如此情况?
就连顺天府,对此,也是置若罔闻的,谁都清楚,这事情的背后,肯定是有人推波助澜的,既然如此,他顺天府若是管了,那就是得罪人了。
而且,这不是也没人找到他顺天府让他管这事么?他何苦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甚至,顺天府尹已经把推辞都想好了,日后,就算是被问责了,也可以说是公务繁忙,不知此事,也就是了。
至于到底是谁在坏屠庸这个锦衣卫右监察官的名声,大多数人都是在各种猜测,可,却也有那么一小波明眼人看的明白。
锦衣卫管着的可是天下的情报信息的,尤其是曾毅对锦衣卫进行革新以后,可以说,这整个大明朝的各种消息,锦衣卫都有负责的。
此事,发生在京城,天子脚下,锦衣卫的衙门所在,锦衣卫岂会对此一无所知?
最起码,肯定有锦衣卫内部有人捣乱。
而屠庸身为锦衣卫的右监察官,能给屠庸捣乱的,且能给屠庸带去阻碍的,不会是旁人,只能是和右监察官这个职位平起平坐的锦衣卫左监察官司徒威了。
只是,司徒威是曾毅的人,这可以说是所有朝廷大臣都明白的事情,而屠庸,当初又是曾毅点头任命的锦衣卫右监察官一职。
所以,此时,司徒威给屠庸下绊子,这在大多数官员看起来,却又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只是,若是此事没有曾毅从中点头,锦衣卫当中,又有谁能给屠庸这个锦衣卫的右监察官使绊子?
这事,就像是一个谜团一样,把整个京城的大小官员都拖了进去。
而真正明白这件事的,也就是有限的几个人了,五军都督府的几位都督,都是当事人,对此事,自然是知道内情的。
屠庸的确是当初曾毅点头才成了锦衣卫的右监察官,可,如今,屠庸却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所以,曾毅自然不会饶了他的。
只是,这事情,虽然知道,可,五军都督府的几位都督们,却没哪个敢往外说的,如今,曾毅可正准备对付他们呢。
此事,他们岂能因为别的事情而分神?
哪怕屠庸是因为他们的缘故,可,换句话说,他们如今,可是自身难保了。
此时,他们若是敢说一些不该说的话,指不定,曾毅就能因此而直接揪住他们的把柄,所以,此事,他们只能保持沉默。
而屠庸本人,对于外界的风言风语,虽然家中人极力瞒着他,可,终究是瞒不住的。
锦衣卫,各种针对屠庸的情报,下面的人总是小心翼翼的送来。
虽说每次都是小心翼翼,胆战兢兢,可,该有的情报,却是一份都不会少,这其中的缘由,他屠庸岂会不明白?
别看他屠庸是锦衣卫的右监察官,可,司徒威这个左监察官也不是摆设,只要暗示下去,这些消息,就都能送来的,特意让他看到的。
更何况,还有曾毅,这个锦衣卫的太上皇在。
对于曾毅,锦衣卫内,无论是文武官员,都要尊崇三分,敬重三分,避让三分的。
所以,哪怕是司徒威对他屠庸无可奈何,可,他屠庸仍旧是没有活路的,曾毅,不会饶了他。
“老爷,不如,咱们回老家吧。”
伺候屠庸的老仆人双眼发红,这话,也就是他敢说了,哪怕是屠庸的孩子,都不敢说。
“不能回去啊。”
屠庸靠在床上,这才短短几日,屠庸的身子已经是下不得床了,比起前些日子还龙精虎猛的身子,怕是不熟悉的,若是不仔细看,都认不出来屠庸了。
此时的屠庸,满头须发皆白,没有丝毫的光泽,脸上也全都是褶皱,没有一丝的神采散发。
甚至,屠庸一向凌厉的眼神,此时,也都暗淡了下来。
这几天的时间,屠庸仿若渡过了数十年。
“若是告老还乡了,岂不是老夫心虚?”
屠庸扯起嘴角,闪过一丝笑意,不过,若是不仔细看,却是根本看不出他的这丝笑意的。
“老爷,您身体都这样了。”
老仆人双眼眯在了一起,声音有些哽咽,后面的话,他不敢说,也不能说,可,心中,却是真的担心。
如今,屠庸的身体已经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根本下不得床了,甚至,连稀粥都快咽不下去了。
如此,在继续在京城呆着,怕是撑不住几天了。
可,若是能离开京城,自家老爷的心情好一些,怕也能慢慢恢复的。
“走不了啊。”
屠庸双眼无神:“老夫却是低估了那曾毅的决心啊。”
“此时,他岂会放老夫离开?老夫就算是上折告病,不过是徒增笑谈罢了。”
屠庸无奈的叹了口气:“老夫告病多日,可,锦衣卫的情报,可曾有哪一天不是亲自送来府上的?”
屠庸这话,却是实情,也是他病情不断加重的最主要原因。
他是告病在家了,可是,锦衣卫那边每日肯定是要送来情报的,而且,肯定是有关于他屠庸的情报。
这让屠庸的病情如何的好转?
“他们欺人太甚了。”
老仆人原本年纪和屠庸差不多大,其实,都已经不伺候人了,已经颐养天年了,不过,却是也住在屠家的宅子内,平日里,管个闲事罢了。
因其伺候屠庸多年的缘故,屠庸的那些个子孙,也都是他看着长大的,这府中,对其倒是尊敬。
只是,如今屠庸病了,他才来意照顾的。
如今,提起这气人的事情,却是把他自己个气的直咳嗽。
“你这把年纪了,可不能动怒了。”
屠庸靠在床上,嘴角扯起一丝的笑意,如今,他这个年纪,昔日的同年可真没几个了,尤其是好友,更是没几个了。
“他们欺人太甚了。”
老仆人拍着胸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老爷,这事,难不成,就没个说理的地方么?”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这老仆人其实心里也明白,这事,怕还真就没个说理的地方,虽然他已经不伺候人,不管事了,在屠府也就是养老了。
可,这不代表他消息就不灵通了,更何况,他家老爷正是因为曾毅的原因,才从老家返京为官的。
所以,对于曾毅,他也是了解的。
“如今这朝廷,可分为三阵营。”
屠庸双眼终于是凝聚起了一股神采:“其一,是后宫内侍,以刘瑾为主,为宦官,其霍乱超纲,祸害百姓。”
“其二,是曾毅,其权势滔天,可,却也算是为了大明朝,只是,却终究年幼,思虑不够。”
“其三,则是剩余的大臣了。”
“而这第三股势力当中,又可以分为反对军备革新和中立的。”
“若是无军备革新一事,那,曾毅和第三股势力其三目的一样,都是为了大明朝,其之间不可能有太大的分歧。”
“如今,就算是有分歧了,可,这朝廷当中,却又能将这三股势力化为三股,一是支持曾毅的,一是反对的,一是中立的。”
“而这其中,刘瑾却是支持曾毅的,而朝廷大臣当中,虽然曾毅麾下之人不多,但因为曾毅的原因,其势力却仍旧极大。”
“而中立的朝廷大臣,却恰恰是内阁等大臣。”
“内阁大学士当中,杨廷和同曾毅一样,同为当初东宫之臣,肯定是站在一起了。”
“如此一来,刘瑾、曾毅、杨廷和,他们这些当初东宫属臣占据一方,等于是和朝廷大臣相抵的。”
“当今圣上,不理朝政,对刘瑾、曾毅最为信任,内阁当中,又有杨廷和牵制,这朝中,谁还能为老夫说话?”
屠庸的这番分析,是十分清晰的,无论是从哪个角度而言,都不会有人站出来替他屠庸说话。
因为曾毅的势力看起来不大,可其实,却是极大的,或者说,是极为关键的,没人会为了他屠庸,去得罪曾毅的。
或许有几个人会如此,但,那几个人如今可是自顾不暇。
“老爷。”
老仆人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悲伤,屠庸这么一说,岂不意味着,这事,没了转折的余地,就剩下死路一条了?
“放心吧,没事。”
屠庸难得的挤出了一丝的笑意,安慰他的这个老伙计:“曾毅不会要了老夫性命的。”
“他这是要毁了老夫的名声啊。”
屠庸此时若是还看不出曾毅的意图,那他可就真算是老眼昏花,神志不清了。
曾毅如今的所作所为,不就是让他屠庸的一世清名毁于一旦么?
或许,日后,有人不信这些,还认可他屠庸的清名,可,那些不明事理的呢?这世间大多数,怕都要认为他屠庸是那等贪官酷吏了。
可,却恰恰如此,曾毅既然是要毁他的名声,那,就肯定不会要了他的性命,若不然,曾毅就没必要多此一举。
曾毅这是拿他立威呢,毁了他屠庸的名声,然后在放他离京,到时候,让满朝文武都瞧瞧,有些事情,不该做。
所以,其实,屠庸不担心他自己的性命,可,他在意的,是他的名声,这对他的打击,不亚于他自身的性命。
“这事,其实,怨不得旁人。”
屋内只有屠庸和这位伺候了他多年的老仆人,所以,屠庸说话,倒是没那么多的顾忌,或者说,此时,屠庸才能真的当着他的这位老伙计的面,说一些实情。
“是老夫错了。”
屠庸苦笑,微微摇了摇头:“执掌锦衣卫右监察官,原本,是要承曾毅的情,可,老夫却以怨报德了。”
“且,老夫认为,锦衣卫的左右监察官武文两系,矛盾定然不断,这,会让曾毅在锦衣卫的地位薄弱。”
“甚至,老夫能掌控锦衣卫文官体系,是彻底的掌控。”
“可,这次,证明老爷我错了,错的很离谱。”
屠庸苦笑,这的确是他真正的想法,若不然,他也不会贸然去帮五军都督府了,诚然,屠庸帮助五军都督府,那是因为想要阻挡曾毅前进的步伐,若是能此时止住了曾毅前进的步伐,日后,自然也就没有变法一事了。
可,若是知道这事能牵扯到自己身上,屠庸岂会这个时候出手,他肯定是要选择养精蓄锐的,最起码,先让武官们去消耗曾毅的力量。
毕竟,文武之分,这可是任何一个文臣武将都清楚的事情。
屠庸又岂会那么大义凌然的牺牲自己,去帮助五军都督府的那些个都督们。
可,这世上哪有后悔药。
事实证明,屠庸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锦衣卫的文武体系是有争执,可,却仍旧没有脱离曾毅对锦衣卫的影响。
甚至,可以说,他屠庸,连锦衣卫的文官体系,都没有彻底的掌控。
在锦衣卫的左右监察官当中,司徒威这个左监察官,才是彻底的真正的掌控着锦衣卫,不管其是否得到了曾毅的帮助。
可,其掌控了锦衣卫,这是事实,而他屠庸,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自认为掌控了锦衣卫罢了。
也正因为此,其才华有如今的这个结果。
“这是老爷我的惩罚。”
屠庸苦笑:“老爷我能挺过这一劫的,哪怕何等的风言流语,终究抵不住真相,他们能毁了老夫一世之名,却不能真正毁了老夫之名,老夫为官如何,后世千秋,自有公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