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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轻言回来的时候,是被陈妙思扶着回来的。
那时,宝儿刚睡醒,云裳正在吩咐浅酌去将奶娘唤来,给宝儿喂奶。浅酌掀开门帘,刚走到正殿门口便瞧见陈妙思扶着洛轻言刚刚踏进未央宫的大门。
浅酌面色一变,便连忙回到了寝殿之中,咬了咬唇,才轻声同云裳道:“娘娘,陛下回来了。”
云裳点了点头,抱着宝儿站起身来,便听见浅酌有些吞吞吐吐地道:“陛下似乎喝醉了,是被陈大夫扶着回来的。”
云裳神情微微一怔,望向浅酌的眼中带着几分诧异:“是被谁扶着回来的?”
“陈大夫。”浅酌声音更低了几分。
云裳觉着有些奇怪,即便是洛轻言醉了酒,送他回来的人也应当是刘文安啊?怎么竟然是陈妙思?心中这般想着,云裳便走出了内殿,正好看见陈妙思扶着洛轻言走上正殿前的台阶。许是因着洛轻言有些重,陈妙思瞧着有些吃力。青蒿和苏木都站在正殿门口的,两人见状,便连忙上前欲搭把手将洛轻言接过来,却被陈妙思拒绝了。
“没事,我来就行了。”陈妙思喘着粗气,有些吃力地道。
云裳静静地看着,目光落在陈妙思的身上,却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这个看起来不经世事的姑娘来。陈妙思容貌只能算得上是中等容貌,却有种让人觉得宁静的气质。
陈妙思似乎没有发现站在正殿门口的云裳,吃力地将洛轻言扶上了第一个台阶,洛轻言脚下突然踩空,往后仰去。陈妙思也被带得一并往后一仰,便要摔了。
云裳朝着青蒿使了个眼色,青蒿连忙上前将洛轻言扶住了,陈妙思却是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云裳瞧着陈妙思的眼中闪过一抹痛楚,却极快地抬起眼来寻找洛轻言,见洛轻言没事才舒了口气。云裳见到这幅景象,却是微微眯了眯眼,缓缓开了口:“你们怎么侍候的?陛下万金之躯,若是伤着了,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院子里的宫人们全都噤若寒蝉,不敢开口。
陈妙思这才似乎发现了云裳,不顾身上的痛,站起身来急急忙忙地道:“不怪他们,是民女不小心……”
云裳勾了勾嘴角,笑了起来:“怎么能怪陈大夫不小心呢?本宫回来的早,到时不知陛下竟醉成这副模样,刘文安可真是会偷懒,竟让你送陛下回来。”
陈妙思却似乎没有察觉出来云裳话中的不悦,连忙道:“民女也是无意间发现陛下醉倒在御花园中的,没瞧见陛下身边有人,才将陛下扶了回来。陛下似乎喝了不少酒,还是赶紧将陛下扶回寝殿吧,民女给他把个脉,开一副解酒的方子来。”
云裳倒真是不明白了,陈妙思这是无知还是心机深沉。
“便不劳烦陈大夫了,本宫倒也会一些医术,虽然可能不那么精通,解酒药的方子却还是能够开的。陈大夫这般辛苦的扶了陛下回宫,浅酌,将前几日珍宝阁中送过来的羊脂玉的簪子拿来赏给陈大夫吧。陈大夫气质沉静,却是正适合。”云裳笑眯眯地说着,便转身进了寝殿。
青蒿和苏木扶着洛轻言也跟着进了内殿,云裳冷着脸没有说话,琴依才连忙道:“将陛下扶到榻上躺下吧。”
青蒿和苏木应了声,才将洛轻言扶到了榻上,为他脱了鞋子。
“娘娘何必这般在意,当她是一个宫女便是了,娘娘方才赏她簪子不就是正是此意?”待苏木和青蒿出了寝殿,琴依才轻声劝解着。
云裳冷哼了一声,轻轻拍了拍宝儿的背,声音带着几分茫然:“我倒是也想将她当作是一个宫女,可是,从她方才的反应和眼神之中,我却瞧见了爱慕。陈妙思……”
云裳顿了顿,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渐渐低了几分:“她的心思可不见得多单纯。”
“娘娘若是不想瞧见,便想个法子将她打发了便是,何必因着旁人来让自己不开心呢?”琴依浅浅笑着,眼中闪过一抹心疼,“左右,那郑启明如今已经背叛了陛下,她又是郑启明的徒弟,这便是极好的理由。”
云裳点了点头,将脑中纷乱的思绪挥了开去,心中却有些乱,她如今这样的行径,分明便像是一个嫉妒成性的妒妇。她实在是不希望自己变成那样只知道争宠,只知道防备洛轻言被别的女子抢走,只知道疑心的女人。
她前世便做了那样的女人,将自己陷进了妒忌的泥沼之中,渐渐地连自我都失去了,最终还落得一个那样的下场。
云裳的心中划过一抹疼痛,手紧紧握住了扶手,半晌没有说话。
榻上的洛轻言嘤咛了一声,云裳才抬起手道:“去煮一碗解酒汤来吧,晚上还得守岁呢。”
琴依应了声,便行了礼退了下去,险些和正欲进门的浅酌撞上了,浅酌连忙让开了一些,让琴依出了门才走了进来,走到云裳身旁,手中拿着那一支羊脂玉的簪子道:“那陈妙思没有收下,说她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云裳闻言,便又笑了起来,她如今却是确定了,陈妙思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在装而已。倒果真是个比谁都还会作戏的人,从一开始便装单纯,郑启明之事被他们知晓之后便开始装无辜,如今又装懵懂。呵,这样天生的戏子,不去戏班子当个台柱子实在是可惜了。
再仔细想想自己第一次见到陈妙思的时候,便隐隐察觉出来陈妙思对洛轻言有些不寻常。可是因着陈妙思的主动示好,主动接近,云裳倒也相信了她,还将她当作了最信任之人,将承业都交到她手中照顾。如今想来,她只怕一开始便是冲着洛轻言来的。
琴依熬了解酒汤来,云裳便让琴依喂了洛轻言喝了。解酒汤的方子是云裳此前亲自配的,效果自是极好的,喝下去不到半个时辰,洛轻言便稍稍清醒了几分。
皱着眉头抬起眼来望着云裳道:“裳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云裳一怔,回过头看了眼洛轻言,才轻声应道:“亥时了,陛下要是酒醒的差不多了,便起身换身衣裳吧,咱们得去太和宫同太上皇和太后守岁。”
洛轻言抬起手来揉了揉额角,点了点头:“好,让人给我打一盆冷水进来吧,我用冷水洗个脸清醒清醒。”
云裳应了,便抬起头来吩咐了浅酌。又让琴依将承业抱到奶娘那里喂奶,吩咐完之后,便低下了头没有开口。
洛轻言觉着有些奇怪,便盯着云裳看了好一会儿,才笑了起来轻声道:“裳儿怎么了?可是谁惹我家夫人了?”
云裳嘴角勉强地勾了勾,才抬起眼来定定地望着洛轻言,沉默了许久,才道:“陛下可知,先前在太极殿上,我为何会用锦帕堵住那李兰怡的嘴,不让她说下去?”
洛轻言听云裳提起李兰怡和先前在太极殿上发生的事情,嘴角的笑容便隐了下去,低下头挽着衣袖,半晌才应道:“为什么?”
“为什么?”云裳笑了起来,眼中却带着几分酸楚,“陛下难道不觉着,先前在大殿之上,陛下的反应有些太过激了吗?臣妾认识陛下这么几年,却从未见过陛下慌张成那个样子,陛下永远运筹帷幄之中,却因为李兰怡的一句无需细细斟酌便觉着漏洞百出的话,而变了脸色。”
洛轻言的手微微一顿,却是没有说话。
云裳便又接着道:“臣妾将李兰怡的嘴用锦帕堵了起来,便是因为知晓陛下那般着急的下令处死李兰怡是有缘由的,且李兰怡的话同臣妾有关,臣妾自是知晓,陛下绝不会害臣妾,定然是为了臣妾。臣妾不让她在太极殿中说下去,是因为相信陛下。也是希望,即便是不好的消息,陛下也能够亲口告诉我,而不是让我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
云裳说着,便抬起头望向了洛轻言:“就今儿个下午李兰怡之事,陛下便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云裳清清楚楚地瞧见洛轻言的眸光躲了开去,似乎连整个身子都僵硬了起来,嘴角也没有了笑意,半晌才艰难地吞了吞口水,扯了扯嘴角:“裳儿想得太多了,我怎么会有事隐瞒你呢?”
所有的细节,云裳都瞧得分明,心中像是被什么掐住了一般,云裳低下头,浅浅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几分决然味道:“陛下说没有什么事情隐瞒臣妾,臣妾便信了,即便陛下在说谎,可是,陛下,只要你说,我就信。”
洛轻言却是连装出来的笑容都有些难以维持,面上一片僵硬,半晌,才咬了咬唇道:“裳儿,我不会害你,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云裳轻轻颔首,沉默了半晌,才道:“这件事情,臣妾比任何人都还要确信无比,陛下对我如何,我自是心知肚明的。可是陛下,如果,臣妾是说如果,如果有些真相注定了会伤到臣妾,那么臣妾希望,告诉臣妾事情真相的那个人,是陛下,因为,只有陛下在身边,臣妾才不会被别的事情击垮,只要陛下在臣妾身边,任何事情都不会将臣妾击垮,因为如今,陛下才是臣妾最大的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