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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天色渐亮。
沉浸在对术法的研究,全靠思考来模拟术法作用力细节的陈自默,忽而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习惯性警惕地抬头观察窗外,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熬过了一夜。
他没能推理出合适的,起码在模拟中成功达成希望的术法。
把书桌上勾画用掉的数十张纸拿起来,陈自默起身走到外面,也不去避讳在厨房做饭的父亲,就在院子里的花池旁,拿火柴点燃了这些画满了怪异图案和文字的纸。
火苗呼呼,烟雾在清晨的空气中袅袅蒸腾。
厨房里,正在做饭的陈金,透过窗户看到了儿子在那里烧纸,不仅微微皱眉诧异,很快摇摇头不再去看。
昨夜,陈金几乎一宿未睡。
出狱至今,昨晚是他和儿子之间谈话交流最多,也是最深入的一次。他没有欺骗自己的儿子,那些几乎已经明明白白铺在了桌面上,却被父子刻意不去明确说出来的答案,真的是陈金诈出来的,所以在感慨儿子毕竟年龄还小,处事经验不足之余,更多的,则是震惊于这些以往自己绝对不会相信的非常手段。
术法?
玄学?
神话?
但陈金现在,几乎要确认这些全部属实了——所以,闹鬼事件中的那六只“胡四”,真的是儿子搞出来的;所以,儿子能够在最关键的时刻,没有其它办法的情况下,解决了穷凶极恶的坏同学冯江,并让冯江如中了魔症般,对他抱着深到极限的恐惧,从而长期服从。所以,儿子不让他去后院,却自己每晚不睡觉偷偷溜到后院的堂屋里,守着胡四的灵位整宿整宿的不出来……
换做常人,谁会干这种瘆人的傻事儿?
所以,当年在葡门赌场里遇到的那个年轻外国人,真的能够窥视人心或者透视?
所以,当年胡四是真的有神仙手段,只是深藏不露,难得自我暴露施以仙人术,也没能让他陈金相信。
可即便玄学术法是真,儿子也学会了神仙手段,陈金却越想越担心。因为儿子所做的事情,太过诡异,不是制作鬼出来唬人,就是让别人中了魔症,自己又天天晚上守着灵位……
想想都他妈瘆人。
锅里热上了馒头,待馒头热好之后,只需要往开水锅里熬玉米面粥,一会儿就能吃上早餐。
陈金从厨房走出来,站在门口看着瘦弱的儿子蹲在花池旁一边烧纸,一边凝眉若有所思的模样,既心疼又担忧,犹豫一番后终于忍不住唤道:“自默,你过来一下。”
“嗯?”烧纸时又出神儿思考术法的陈自默,抬头看了眼父亲,摇摇头抛开心头千丝万缕的思绪,站起来走到厨房门外的廊檐台阶下方,皱眉说道:“你没睡好?”
他发现,父亲眼圈发青。
“还行吧。”陈金笑了笑,道:“儿子,爹还是不太放心,你跟爹说实话,搞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会不会沾染的阴气太重,以后……影响到你的身体健康?或者,有什么忌讳?”
陈自默撇撇嘴,道:“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是,我不懂,以前也不信这些东西。”陈金皱眉,神色间满是忧虑地说道:“可我听说过,和那些脏东西接触多了,身体弱,容易得病,而且还,还有什么五弊三缺犯其一……”
“我不是神棍。”陈自默脸色沉了下来,迈步拾阶而上,从父亲身旁挤过去,进了厨房。
他不喜欢这个词汇。
因为这些年和干爷爷在一起,经常被人以此打趣嘲讽。
陈金转身跟进厨房,看着儿子在那里貌似平静,无事找事地擦着灶台,准备着碗筷用具,他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陈自默已然扭头说道:“以后,不提这些事情了。”
“好吧,那你以后也不要过问我的事情。”陈金反应很快地笑着说道:“这也算是一次交易。再者说了,哪有儿子管老子的道理?总不能因为你爹我住了几年监狱,没能照顾你,所以出狱后一边努力弥补欠你的,还要天天受你的管教监督吧?”
陈自默冷笑一声,道:“你如果犯法,有警察管教。”
陈金尴尬一笑,心想儿子还是年轻,心理太单纯了——这样也好,为人父者,谁不想孩子能够在成长的过程中,永远保持着内心的阳光,永远,接触不到社会的阴暗面?
刚想到这里,陈金又不禁皱眉发愁:“这小兔崽子,虽然还没接触到,也不了解社会的阴暗面,可他……挺阴暗的。”
于是陈金又想去扒胡四的坟了。
……
中考日渐临近,初三学生们的课业压力极为繁重。
不过,对于学习成绩一向优异的陈自默来讲,却没感觉到太大的压力——以他目前的成绩,考入县一中绝对是手拿把攥。当然,这也是他唯一的目标。
因为他知道,以苏莹莹的条件,肯定会选择县一中的。
陈自默以学习紧张为理由,渐渐疏远了和王辉、杨强斌以及诸多同学之间的交流。在和冯江发生冲突之后,虚荣心膨胀的享受,也不过是让陈自默新鲜了没多久,苏莹莹一走,他对同学们的热情主动,以及每天上下学前呼后拥的威风,就再没了什么兴趣。
而且,他也确实没时间和心情,去和同学们在一起学习玩耍。
课业方面他没压力,但关于如何选择性隐藏“内心秘密”,如何防范欺骗双管齐下对付“读心术”的问题,他迫切地希望能够尽快研究出相应的术法。已经融入到骨头里的胆小天性,让他在意识到可能发生的危险时,就会立刻迫不及待地去未雨绸缪,否则睡觉都不踏实。
时光飞逝,转眼间,中考结束了。
一周后成绩下来,陈自默全校排名第三,绝对能够拿到县一中的录取通知书了。
这天傍晚,外面下着大雨,陈自默钻在书房里继续术法的研究,一次次在纸上和想象中的术法推理模拟失败,并没有打击他的信心,反而愈发让他兴趣昂然。因为在这段时间以来的研究过程中,他发现术法实在是太深奥、玄妙了,如果有充足的时间和经验,那么他可以研究出能坐到任何事情的术法,甚至,飞起来!
而且,这般深入性的研究,对他来说也是经验,让他更为熟悉自己掌握的术法基础知识,对于将来临机应变,迅速施展出最为合适的术法,必然有着极大的助力。
熟能生巧嘛。
忽而,陈自默皱了皱眉,抬头看向窗外——外面,大雨倾盆,天光昏暗。
随着修行术法的时间越来越长,陈自默逐渐发现,自己的听觉、视觉比之以前,都有了极大的提高。倒不是能够看得更远听得更清楚,而是能够精确地在诸多杂音中,听到不同的声音,并在提高注意力时,更清楚地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声音;视觉方面,也同样如此,他的视力可以更加集中,余光也能看清楚更大范围、更多的物事情形。
比如现在,密集的哗啦啦雨声中,他听到了前院街门开启的声音,凝神细听时,又听到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街门的钥匙,他和父亲一人一把,家里放有一把备用的。
所以能够从外面打开街门进入家中的,就只有他和父亲。但今天是周四,父亲不应该的回来的,而且父亲每次回来,都是一个人,也只有他歇班在家的周日,才会有街坊邻居来串门。
心有疑惑且向来谨慎的陈自默,迅速把桌上的纸收起来塞进抽屉里,起身往外走去。
刚走到廊檐下,就看到通往前院的圆门那里,一个中等身高,身形匀称,却显得格外挺拔,穿着白色短袖衫、黑色长裤、黑色皮鞋的中年男子,撑着一把伞为两人遮雨,在瓢泼般的大雨中,仍旧不急不缓,神色从容地往后院走来。
伞下另一人,走路一瘸一拐的,正是陈金。
两人走过圆门,右转到东厢的廊檐下,把伞收起,沿着走廊往堂屋走,陈金一边抬手指了指站在西厢书房门口的陈自默,向那个中年人说了句什么,然后招手唤道:“自默,家里来贵客了,你一会儿过来,我给你介绍下。”
陈自默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应了一声:“哎。”
自从那次醉酒,被父亲诈出了一些他不愿意被任何人所知的秘密,并且父子二人做了深入交流之后,陈自默并没有因此而认为父子之间可以敞开心扉无所不谈,恢复正常的父子关系了。
相反,他愈发不喜欢和父亲坐在一起谈话,因为他对父亲,有种不愿意承认的畏惧和忌惮。
父亲太聪明了,在他的面前,陈自默感觉自己藏不住一丁点儿秘密。
这让陈自默感觉很不安全。
不过今天难得有客人来了,陈自默总要给父亲留点儿面子,这也是最基本的礼貌问题。而且他对那个给父亲撑伞,第一次到家里来,又被父亲称作贵客的陌生男子,很好奇——刚才隔着密集的雨帘,陈自默却看出那男子,周身上下好似有某种气机环绕。
对于这种非常现象,陈自默当然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