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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自默很清楚,遭受坏学生欺凌的事情,告诉班主任,甚至是校教导主任,从根本上来讲,起不到任何作用。因为这些坏学生压根儿就无惧老师的批评、惩罚,也不在意被处分,被开除学籍他们都不在乎。
老话说“养不教父之过”,这类坏学生的父母,也多半对于自家孩子的恶劣行为,持无所谓的态度,甚而内心里还暗暗高兴,自家孩子只要不被人欺负就是好事,至于经常欺负别人……那说明有出息有能耐。有的家长不但不管,还会怂恿自家的孩子去欺负人,学校领导敢因此开除孩子,家长就去学校里大吵大闹。也有个别稍懂些事理的家长,对于孩子的错误恶劣行径,也仅是骂几句,最多打上两巴掌,根本不会认真耐心地去教育。
有这样的家长,学校老师就算把他们叫来谈话,也是对牛弹琴,起不到丝毫效果。
所以,陈自默鼻青脸肿的回到家后,忍着浑身酸痛一边做午饭一边琢磨着,如何应对接下来,田志良、冯江、刘宾这些人必然会继续针对他的欺辱殴打行为。
再制虚魂吓唬人?
不行。
一来这种事已经在秤钩集发生过,引起了官方重视,类似事件在滏渠乡再发生一次,偏生受害一方又是和他陈自默发生过冲突,那就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了,任何人都会怀疑,“鬼”是他陈自默搞出来的,至少,和他有着直接关系;其次,以目前陈自默的术法修为,还做不到隔着遥遥几公里远的距离,去释放并控制虚魂。总不能,大半夜跑到外村去释放虚魂吧?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被村里人发现,说不得就把他当贼活活打死。
那么……
如之前挨打时放出的狠话,以硬碰硬,找准田志良和冯江落单的时候,下死手偷袭,直到把他们一个个全都打怕,打服?成功的可能性也不大。
天性老实的陈自默,其实对于和田志良、冯江这类出了名的坏学生以硬碰硬,打架斗狠,他心理上就有惧意,也不自信。而且,对方人多势众,没等把他们打服,估计自己先被打残了。
思来想去,陈自默决定,还是得靠术法解决问题。
做出决定的同时,他立刻想到了一种比“虚魂术”稍微复杂些,同属低级的术法——蛊心术。
陈自默并不知道,干爷爷传授的所谓低级术法,只是相对己身所修的术法来讲。如果和奇门江湖上绝大多数门派的术法平均综合力度相比,他上次施展的“虚魂术”,以及准备要使用的“蛊心术”,都可以跻身中等水准。
饭后,陈自默迅速着手“蛊心术”的准备工作。
他现在修为极低,远做不到如干爷爷所讲的那些修为高深的术士,莫说施展这类低级的术法,就连诸多高深莫测的术法,都能凭借强大的修为与天地同参,以本元凭空书虚符,以意念随心控本元,不受任何约束的布下术阵……
那,才称得上信手拈来,如仙在世。
而修为极低的陈自默,在施展“蛊心术”之前,必须提前做好一系列繁琐的准备,譬如书符要用到的辰砂、人血、槐树根、艾草、狗颈毛,以及相应的细致调配等等。
出街门往东走,不过石桥,就在桥头南边与河堤相连处,长有一棵两人环抱的古槐。
正值午休时分,村落间安安静静。
陈自默拿着柴刀,来到那棵古槐树前,沿桥侧破败不堪的石阶下去。不知长了多少年的参天古槐,粗壮的树根有许多虬结着暴露在外又深深扎入河堤。
选择施术所用的槐树根,也是很有讲究的,必须挑一根出三须,须须出三根的树根,在三根三须上削下来外层似烂实潮,难看至极的表皮。
陈自默仔细挑选,削下来大约有一两多重的树根皮,在河水里洗干净,这才爬上河堤,沿着河堤边缘,在已经干枯的荒草中找寻着艾草。
这类野生可入药的艾草,在乡下是很常见的植物,所以没怎么费力费时,陈自默就连根带茎拔下了几棵艾草。
随后,他遛达着去了村南杨二柱家的养鸡场。
杨二柱在鸡场里养了两条大狼狗,一条德国黑背,另一条,则是俗称土狗的纯种黄色田园犬,个头不比黑背小,大脑袋方嘴,肩宽体阔,耷拉着一双尖小厚实的耳朵,尾巴竖起打卷儿,秉性温驯忠诚,护主时又彪悍非常。
当初杨二柱刚在村南建起鸡场时,鸡场里的鸡,到了晚上经常炸窝,隔三差五就会莫名其妙地死掉几只鸡。后来心里犯了嘀咕的杨二柱,请胡四帮忙给看看。那次,胡四领着刚上初中的陈自默,到鸡场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回去画了几张符,让杨二柱在鸡场大门口正中间,和鸡场围墙的四个墙角下埋符,深度二尺。又让杨二柱去卢家庄一户人家里,领养了一只刚足月的土狗,就是目前杨二柱鸡场里的那条纯种黄色田园犬。
说来也巧,在那之前,胡四恰好受邀去卢家庄那户人家,帮忙看阴宅,所以知道那家有一窝快满月的小狗崽子。
胡四给杨二柱的解释是:鸡场选址和建造时的布局出了问题,围墙西南角,无论是往北或者往东稍稍收一些,哪怕收一米也好,或者把墙角那里做出平面两角的形状,鸡场里就不会出问题。但以九十度墙角正对西南三百米开外,是李、杨、王三家祖坟的开口处,是以锋锐慑阴地,鸡场养鸡又是阳盛阴弱,锋锐慑阴地的气机更明显,如此一来,阴地气场被打破,自然产生反噬,顺锋锐打开的气场缺口,倒灌反噬入鸡场,鸡受不得阴气侵扰,就容易夜半炸窝。所以,以五行书符五张,平衡阴阳,再有一条天生阳气刚健,属性镇宅的凶悍家犬护宅,可拒一切阴邪气机在外,自然保得鸡场安宁。
听完胡四的话,杨二柱二话不说,当即又去燕南市花大钱买了条德国黑背狼狗。
胡四听说后,私下满是鄙夷和忿忿地对陈自默说:“杨二柱真是个蠢货,我帮他只用了五斤鸡蛋几句好听话,就弄来了一条真正能护宅慑阴的家犬,这多划算?非得再花上千块钱,买一条什么德国黑背……这不是吃饱撑的吗?有这点儿钱孝顺了老子,我顺手帮他把祖坟也给迁了!”
当时陈自默疑惑道:“德国黑背不好吗?看起来就比那土狗长大了威风!”
“你懂个屁!”胡四骂骂咧咧地说道:“为什么术士施术喜借用土狗的颈毛和血?因为那是至阳且不含邪性的,是数千年被人教化,在人的家庭中受道德礼仪的熏陶后缓慢形成的,早已褪净了兽性,这才是真正的家犬。狼犬呢?比家犬聪明,漂亮,也许论及忠诚度,也不次于家犬,但,其仍有兽性,兽性偏阴故而易妖,所以,这种狗的血和毛就不能用以施术,一旦用了这玩意儿去施术,走火入魔的风险性就会成百倍增长。”
这番话,着实把陈自默给唬得一愣一愣的,听起来好有道理的样子,于是他对胡四说:“干爷爷,以后您这些话去忽悠别人可以,教我也行,但别忽悠我啊,说得好像真的似的。再说了,你都修为尽废了,怎么书符出窍的?”
“你……”胡四气结,只得忿忿骂道:“小兔崽子!”
那时,陈自默经常跟着胡四出门,给人看阴阳宅风水,办白事驱邪疾,所以对于胡四忽悠人的那套说辞习惯,可谓了如指掌,而且,他已然不再如年幼时那般,相信术法的存在,平时经常和干爷爷开类似的玩笑。
但自那以后,杨二柱的鸡场里,还真就再没出现过夜半鸡炸窝的情况,也再没有莫名其妙地死过一只鸡。
如今想来……
也许干爷爷当时,说的都是对的?
已经完全相信了胡四所授术法知识的陈自默,对干爷爷当初做的许多事情,仍持怀疑的态度。因为他知道,自己和干爷爷走到一起的时候,干爷爷已经修为尽废不能施术,而且,看风水办白事驱邪疾那些“生意”……事实上,大多都是抓住人们迷信的心理,用以赚些糊口钱的作假行为。
天性善良的陈自默,内心里是排斥这种行为的,但胡四简单一席话,就让他心服口服了:“不这么干,就挣不到钱,咱爷孙俩喝西北风去?而且,你拒绝别人的邀请,人家不乐意,你不说得玄乎点儿,不挣他们的钱,他们会认为你没用心做事,搞不好家里再出点儿事,就要记恨你。”
这话理歪,但属实。
回忆以往点滴,历历在目,却已然阴阳相隔……
不知不觉间,陈自默来到了杨二柱家的养鸡场门前,紧闭的大铁门右侧那扇门上的小门敞开着,陈自默把艾草和槐树根放在门外的墙根下,迈步进门,前脚刚进去,里面拴在墙根下狗窝前的两条狗,就挣拽着铁链,凶巴巴地狂吠了起来。
“柱大爷,柱大爷在没?”陈自默站在门里喊道。
旁侧五间房屋中间,挂着棉帘子的屋门里,传出了杨二柱的声音:“在呐在呐,自默来啦?快进屋……”
说话间,中间那屋的布门帘掀开,秃顶严重的杨二柱叼着烟卷探出了脑袋,咧开嘴露出一口褐黄色的脏牙,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早晚得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