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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华遥长身而起,嘴里兀自叼着一块猪肘,大力拍打袁铮的肩头,笑道:“二十一世纪最重要的是什么?人才!袁局长身为领导,不坐在办公室享福,却为单位孜孜不倦的寻求人才,这种精神实在难得。在你身上,完全体现了我校厚德载物的优良传统,来,我敬你一杯。”
袁铮先前已看到了他和周文迪的激斗,但摸不清对方身份,用力甩开他的手说:“我不喝酒的,这位同学怎么称呼?”
周文迪道:“这位陈华遥同学是社会学系学生,开三轮车的。”
“哦!”没来头也敢拍老子肩膀,以为局长不值钱吗?袁铮冷冷说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都参加招待会了还能有什么公务?不喝酒?在酒席横行的官场,袁局长这份表态令我辈敬仰。”陈华遥一把将热气腾腾的七星猪肘煲端到他面前,说:“就让我以猪脚代酒,敬你一只。”
袁铮沉着脸道:“小同学,不要开玩笑!”
陈华遥十分严肃的说:“袁局长,我来自云南傣族的一个小山村,我们那里的泼水节很出名。”
“哦?那又怎样?象京市旅游局和云南旅游业没什么关系。”
陈华遥提起猪肘煲比西瓜还大的瓦罐,说:“我们那里有个风俗,如果敬客人的东西,客人不肯用,我们会把东西泼到客人身上,以示敬重和祝福,就像泼水节一样,这是我们村子最高的礼节了,比点蜡烛烧纸钱还严重。袁局长,愿你的明天更美好。”
说完作势欲泼。
“别别……那我就吃一只吧!”
许苏杭听到这里,捂着肚子苦苦忍耐,几乎要不顾淑女形象的笑出声来。
袁铮拿起一双干净筷子夹起一块猪蹄,皱着眉头啃了几口,虽然入口鲜美,但满心不是滋味,这猪蹄是怎么吃怎么别扭。
陈华遥慢悠悠看他吃完,说:“既然旅游局四处寻求人才,那我也就响应袁局长号召,勉为其难毛遂自荐一下。”
袁铮艰难的吞下最后一口猪肘,说:“你会做什么?社会学系跟旅游专业不对口吧。”暗忖你就算是旅游专业毕业,老子也不录用。
陈华遥真诚的说:“我头脑敏捷,身手灵活,正好可以帮局长大人做做关于端茶送水、扫地做饭之类的高端岗位,不然看门、保卫、跑腿也很合适。这么艰苦而高度负责任的工作,我建议每周工作一天,每天工作两小时就足够,月薪随随便便给个万把块吧。”
叫做小蔡的男生越听越是佩服,先前的不快通通消失干净,心道:“果然是顶级人才啊!我还有很漫长的道路要走。”
“这个我会在下周全局中层干部会议上提出的。小同学,我正在和这位许小姐谈话,你能不能让让?”袁局长已经超级不爽,潜台词就是:我在和美女培养感情,你识相的快滚,别等到大爷发火。
陈华遥突然就炸了,一把抓起袁铮领口,凶相毕露,“你娘的!老子辛辛苦苦为你们旅游局招揽人才出谋划策,你他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tqR1
旅游局局长好歹是正处级干部,在单位里说一不二,何尝被人拽着衣领叫骂过?
袁铮也火了,沉声道:“你要是三秒钟之内不放手的话,我叫你直着进来,横着出去!我一个电话就能叫治安支队的人过来!你要不要试试?”
这家伙处处针对自己,周文迪则是觉得不太对劲,上次碰面两人赛了一场,自己还输了,没弄到那么大的仇恨吧?
殊不知他引袁局长来打许苏杭的鬼主意,就是大大的得罪了陈华遥。
“袁局长!你们在干什么!”身后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
那是个二十七八岁上下的青年人,干部模样打扮,衣冠楚楚,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腋下夹着个黑色皮质公文包,眼神很是不客气的瞪着袁铮。
袁铮一惊,忙说:“啊,齐主任,你好你好。”
那齐主任说:“这里是大学精心筹备的招待会,不是你们私人打闹的场所!袁局长,你身为国家干部,却在这里和我们的大学生、天之骄子拉拉扯扯,影响不太好吧?”
“是是,齐主任说的是。”袁铮被一通训斥,冷汗都冒了出来。
齐主任转向陈华遥,神情已变为一团和善,笑着说:“华哥,许久不见,你也是象京大学的校友?”
“小齐?我记得你不是象大学生吧?怎么跑这里来了?”
齐主任笑道:“我陪领导来的,华哥,你依然是风采迷人。”
袁铮听他们的对话,只觉头皮发麻,没想到两人竟是旧识。
那齐主任名叫齐锦川,是常务副市长温继祖的专职秘书,市办公厅副主任。在官场上,一个专职秘书很大程度上代表了领导的意志,很多时候,秘书的话要当做领导的指示一样去坚决执行。
换句话说,这位齐主任就相当于半个温市长。
温市长分管文化、教育、旅游、经济、交通、农、林、渔等等方面事务,正是袁铮的顶头上司,温市长一句话就能摘掉他的帽子。
袁铮平时做出什么动作,要找温市长汇报工作,还得看齐锦川心情,因此对这位手握重权的秘书十分巴结。只是齐锦川事务繁忙,没机会理会小小的旅游局局长,两人谈不上什么交情。
陈华遥仍维持着手抓袁铮衣领的强悍姿势,说:“当什么主任了?没看到我被人欺负?还不赶紧帮忙?”
分明是你骑到别人头上去撒野了。齐锦川无可奈何,道:“袁局长,这里人多,你不要老是吵闹不休!万一让市长看到了不好说话!”
“是是!”袁铮这才发现象京大学藏龙卧虎,随便一个穿的确良衬衫的穷学生都能认识齐主任,那其他学生岂不是来头更大?
齐锦川原是政府办公厅秘书处二科一名默默无闻的小秘书,早上起来最早,晚上回去最晚,在办公室里端茶送水,替人跑腿,还要承担大量公文写作任务,任谁都可以将他当做狗一样喝来骂去,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有一次无意冲撞了一位公司老板的情妇,被那位情妇骗到酒吧当众殴打,正巧陈华遥也在,怎容这种事情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于是出手相助。
陈华遥见这人谈吐文雅,品行也还端直,又了解到他家境贫寒,家中光景惨淡,还给他送了几次钱物。陈华遥贵人事忙,后来也逐渐忘了这事。但齐锦川欠了老大的人情,不敢忘。
去年,温继祖调任象京市常务副市长,在办公厅秘书处二科选择了只会埋头苦干的齐锦川担当自己的秘书,齐锦川一飞冲天,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工作也变得极为忙碌,再没机会碰到当年义助自己的华哥。
齐锦川道:“华哥,好久不见,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叙叙?”狠狠瞪了袁铮一眼,心想你得罪华哥,日后有的是办法整治你。
“等等。”陈华遥一脸不高兴的说:“袁局长,我现在已经抓住不放手长达三分钟了,你要怎么让我直着进来,横着出去?赶紧把治安支队的人喊来,我在这里等着。”
袁局长抹着汗说:“误会,同学,这是个误会,我向你道歉,大家给个面子……给个面子。”
齐锦川听说袁铮贪财好色,人品不怎么样,温市长很不喜欢他,正好借此机会发作。当即斥道:“胡闹!袁局长,这里是国家重点名牌大学难得举办一次的嘉年华招待会,会上的来宾都是国家领导人也极为尊重的科学家和学者!你把治安支队的人喊来,要给我们下马威吗?”
“没、没有,都是个误会……”袁铮悔得肠子发青。
齐锦川笑道:“华哥,我们找个地方喝酒吧,以后我会找袁局长好好谈工作。”
陈华遥虽不知道齐锦川当上市长秘书,但看袁局长对他毕恭毕敬,心中明白也就那回事。
委员长向来有仇当场就报了,对官场的弯弯道道不感冒,脱手松开衣领,然后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反手不轻不重地拍在袁局长脸上,说:“局长就很了不起吗?”
当众赤裸裸的打脸!打的还是直辖市一级的局长的脸!不是什么小县城的局长!
再也没有比这更牛逼冲天的学生了!
袁铮被打得不知所措,抬头寻找周文迪求助,一看之下,肋骨都快要被气胀的肺叶撑破,原来周文迪正和几个心理学系女生如无其事的聊天,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这不怪周文迪,大家族可犯不着为一个旅游局得罪市长秘书,更何况说不准袁铮马上就会因此这次事件被温市长洗牌。
“袁局长,呵呵呵……”陈华遥没打算放他一马,提起猪肘煲从他油光发亮的头顶淋了下去,叫道:“哎呀,我手滑,抱歉得很。”
袁铮手忙脚乱跳开,头发、肩头、衣服全是油污,眼镜上粘着一片葱花,脖子硬邦邦的多了一块东西,拿出一看,竟是块猪蹄。气急败坏道:“你、你干什么!”
“好好当你的局长,记住,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潜规则的。”
袁铮说不出话来,转身快步走向洗手间。这场招待会,简直是一辈子的噩梦。
小蔡、周文迪同时也是惊讶无比,可没见人嚣张到了这个地步的,相比之下,那些四公子四少爷和蔼得跟居委会大妈似的。
打这往后,周文迪对陈华遥又高看了一眼,叶成宁介绍入会的人员,还能从吴雄手中夺走许苏杭,获得美人青睐,想来就不会那么简单。
陈华遥对许苏杭道:“你先坐坐,我陪老朋友说几句话。”
“去吧,别喝太多哦。”许苏杭十分温柔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