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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锦程实在无法想象,什么叫要见他,什么叫一直喊他的名字?!
只觉得步伐在急剧加快,无法停顿,以至于身后的人此起彼伏的大喊和责骂,都让他一一屏蔽!
“大哥!在哪个医院!!”
“D市人民医院。”
“你等我。”
“好!”申凯挂了电话。
裴锦程看了一下表,这个点应该是没有飞机起飞,而这个点申请航线是不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他深喘一口气,突然异样的察觉到心脏被这股子气息扯得一阵生疼,强迫自己不去想申凯打过电话给他,更不让自己去想那些话里的深意,只是鼻腔里一阵阵酸气上涌,涌得一阵阵的眼角都在疼。
捏着电话的手颤颤巍巍,屏幕上的数字一阵阵的发抖,电话拨给云烨,那边响了两次才接起来。
“喂?”
“阿烨,我是锦程。”
“这么晚?有急事?”
裴锦程强作平静的叙述,“可不可以让老爷子出面帮我插一班飞机,本来我不想这么晚打扰你,但是现在这个时间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如果不是军用或者政用,机场是肯定不会在没有申请航线的情况下,让私人飞机起飞的。”
云烨知道裴锦程这个人,他是个很懂珍惜机会的人,虽然自己和林致远在G城都是属于军政界里的新秀,势力也非同一般,但裴锦程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去消耗这种氧气,次次的消耗都是花在刀韧上,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若能自己解决,绝不会来打扰他们,更不可能三更半夜的来找,说明事态很是严重。
云烨一蹙眉,掀被下床,脚上拖鞋也没有穿,踩在木地板上便走到衣帽架边,开始取自己的衬衣,“什么事?”
裴锦程阖一下眼,再次睁开时,才道,“阿璇出事了,在D市!”
云烨心下一怔,果然是出事了,“我马上去安排,这样好了,这个时间点不能去吵老爷子,他年岁大了,我马上去找远哥,如果他那边行不通,我再找老爷子。”
“好!我现在马上去机场,阿烨,拜托了!”
云烨听着裴锦程哪些正式诚恳的道谢方式很是不习惯,相交这么久,他们之间若是出现正式的方式道谢,要么棘手,要么有隔阂,这次显然是属于前者,他偏头夹着手机,开始穿衣服,动作副度大而狂放,“好,等我消息。”说完便挂了电话。
裴锦程让生叔开车到机场,在这个过程中眼睛一直看着手机,他一言不发却气息颤动的紧紧盯着手机屏幕,等着电话,但就是一个电话也不打给申凯。
“没事,没事。”他轻轻念叨,不断重复,重复两句又呼一口气出来,车子已经过了机场收费站,手机握着往前排座椅后背砸去!砸下去的时候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他手慌的一抖,电话掉了下去,马上又拣了起来,滑开屏幕快速放在耳一边,“喂!”
“锦程,你现在到机场了吗?”
听到林致远的声音和问话方式,裴锦程的背上突然升起一股力量,眼前的光线也明亮了起来,他知道,飞机航线的事情,有望了!“马上到。”
林致远那边有了些响声,但声音还是放得很低,似乎怕吵到谁,“嗯,你等我几分钟,我和阿烨现在到机场去,马上会有人过去安排特殊航线!”
“远哥,谢了。”
“不谢,你先过去了再说,有什么情况,尽快和我们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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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车上,申璇的唇,苍白如霜,连唇边皮肤上都冒了些蒙蒙汗雾,阖着的眼睫扑在眼肚上,像无力的蝴蝶翅膀,一扑,一跌,扑跌中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的挣扎,手背上的输液管里是血红的液体正在往她身体里灌!“锦程……”
申凯的手被申璇握在她已经虚力不堪的手中,他蹲在车上的单床前,一遍一遍的喊着,“小五,小五……”他害怕她一直不睁眼,不看她,他就一直喊她。
“哥……”
“嗯,小五,不说话,乖。”他轻轻抚着她的额发,想让她安静些。
申璇的眼睑努力的打开,再努力也只打开了一丝缝,看到自己的哥哥满脸血污,眼里包着的泪水,一阵阵的关不住流出眼框,又突然间蓄满,她想说,“哥,你别哭,别哭。”可是她问的却是,“申凯,你认识……那个女人,是不是?”
申凯咬着唇,反手一握,将那只没有输血的手握在他的手里,牙齿咬响的声音,像森冷的夜里出来的鬼魅之声一般阴森,“……”
申璇不敢闭眼睛,她不甘心,看着申凯的样子,她却的牙齿也开始轻轻的打着架,虚力的问,“哥,她杀了二叔和三叔……是不是?”
申凯立时摇头,眼中却盛满了惶恐之色,“小五,不是她做的,她不会……她不会!”
申璇眼框里泪水也滚了出来,她的哥哥怎么可以和那样的人在一起?他想毁了自己的一生吗?她想要抽尽身体里的能力来阻止那件事情的发生,“上次在高架上,也是她,对不对?”
申凯眼里那些翻滚着的乌云像在阳烈日光下一样一下遮住乌云,一下又被烈日穿破,复杂而无法预知,他那种纠结痛苦的眼神里,让申璇看得心惊而心痛,“……”
“哥,杀人偿命……”
申凯抱着申璇的肩膀,如果不是突然决定到D市来,今天晚上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什么也不会发生,他害怕申璇再多说一个字,害怕她的气息都会被消耗掉,“小五,马上到医院了,马上就没事了!等你好了,等你好了,我们再说。”
“哥,抓到她,不能再放她走了,不能!杀人……偿命!你是不是……不疼我了?是不是?”
申凯握着申璇的手,头匍在了她的手背上,泪水都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小五,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最最疼爱的妹妹,谁也替代不了的。”
...........
裴锦程等在手术室外,嘴唇干得起裂,裂痕中有了细微的血块,但他还是依旧站在门外,硬硬的站在门外,岿然不动,清晨的阳光开始侵占大地,把一夜的黑暗都扫了光,可是医院手术室外的廊灯却是不分白天黑夜的亮着!
“大哥,我要知道细节!”一晚上,这是他到了医院后,除了刚刚问的那句“她怎么样了?”之后,问的第一句话。
“你在这里等消息,我去处理!”申凯蓦地转身,眼里血丝像网一样撒在他的瞳仁周围,全都是阴鸷可怖的气息!像是在地狱里厮杀过一夜的修罗一般,筋皮力竭却又入磨一般的在战斗!
裴锦程一转身,看到申凯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甚至听到了电梯口“叮”的两声电梯-门开关时候的响声。
走廊突然间因为只有他一个人而变得静谧悠长起来,他狠狠的看着四周,像有无数的牛鬼蛇神正在张牙舞爪的向他奔来!
所有的安静空气都开始长刺生刀,全都向他扑过来!本来可以阻挡,本来能够阻挡,他却堪堪受住,身上的感知全部打开,疼痛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她到D市来了,没有和他打招呼,他并不想怪她,只是怪自己居然没有将她放在身边看着,她一直都特立独行,不愿意受任何的管束,谁管她,她就给谁脸色看。
他不想给她自由吗?他不想让她天天笑吗?
可是……
他真想毁了申家!毁了那个天天绑着她的申家!她没了家,就不会再受任何的威胁,就会跟在他的身边,好好的,哪儿也不去,就不会出现任何的危险!
三枪!
三枪啊!她这段时间到底是在过什么生活?她不准他过问她的事,就敢这样轻待她自己?!
他的肩都开始在抽动,她才二十六岁,他们才结婚四年,才在一起一年……
所有的惊心动魄,所有的心惊肉跳,那些所谓的平淡的,激情的,一年时间,短吗?比起那些青梅竹马,细水长流的十年,多短啊,短得只有十分之一。
短的啊,可是他却记得每一天发生的事。
他第一天睁开眼,第一眼就认出了她,他记得睡觉前的她脸还有点小肉,装扮简直不堪入目,那一头炸开的卷发,皮裙,抹胸,小太妹一个,可是他睡一觉起来,她居然就瘦尖了下巴,眼睛也大了,穿得也保守了,眼神也沉了很多,虽然还是一样的傲,却沉了不少。
他知道她砸过他害他躺了四年后,就恨不得抓起床头柜上的台灯朝她的后脑勺砸去!
可是他的手动不了,没有知觉,动不了,身体里的每个关节都像是生了锈一样!
她总是挑衅的站在床头,放一瓶轩尼诗在床头柜上,双手一操,绾着发,穿着修身的职业装,微斜着身子,高跟鞋在木地板上轻轻踮着,睥睨着他,欠揍的傲慢的一抬下巴,“呶!”她瞥一眼那瓶酒,轻讽道,“轩尼诗,虽然不是三年前的酒,但跟那个一模一样,怎么样?想不想报仇,有种你就来砸我!我当时就是看不惯你那副拽样,你现在能怎么样?还能拽吗?”
他那时候就没有停止过恨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深深的刺伤他的底线和自尊,他的手在被子上面动不了,她看着他额上的汗珠,又看一眼被子上他手放着的位置,接着继续讽刺,“动不了就收起你那副恨不得拆了我骨头的贱眼神,弱者有什么资格反抗?真孬!我要上班去了,你继续在床上挺尸吧。”
她从来不吝啬那些刻薄挖苦的言辞,从来都不,没有一句鼓励,有的只是满满的挑衅和讽刺,跟有八辈子仇似的。
他厌烦她总是穿着高跟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吵得他做梦都能听到那讨厌的声音,他像是被那种声音困扰了很久,他总是做梦的时候听到那种声音,想从梦里强行醒过来,打死那个吵他清梦的人!
那高跟鞋总是在木地板和大理石地砖上踩出令人烦躁的声响,那声音宣告着他的领土被人侵占,而他却无力反抗。
弱者?
她说他是弱者!
他从未被一个女人说过是一个弱者,而这个女人居然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他要的妻子是内秀而温婉对他充满崇拜的,而不是像个母夜叉一样整天跟他对呛!
她每天晚上洗好澡就会爬上他的床,就睡在他的身边,他厌恶的叫她滚,她依旧是嗤之以鼻,“有本事就把我踢下床,又大又软的床,谁不想睡?我凭什么要滚?要滚你滚!”
说着她一翻身,反而离他更近的靠过来,他越是厌恶她,她便靠他越近。
直到他终于抬手拿起了那个轩尼诗的酒瓶,朝着她扔去,却不知道怎么的,明明用了全身的力,那瓶酒还是没有砸出健康时的力道,而因为无力偏位砸在了她的腿上。
她却不长教训,药酒拿到房间里搽抹被酒瓶砸得瘀青的地方,弄得一屋子药酒的味道,令他对她更加生厌,不但如此,她还是要睡大床。
后来他拿起另外一瓶轩尼诗的时候,明显的感觉到了酒瓶的重量,他就恨不得立刻砸死这个女人,立刻让她消失!
她却反应极快的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瓶,俯下身捏着他的下巴,对着他恶狠狠的道,“你以为只有你恨我吗?我同样恨你!天下男人没死绝,你以为若不是打伤了你,我会嫁给你这个残废吗?拿瓶酒都拿不稳!真孬!”
他从来就没有见过如此恶劣的女人!恶劣到极致的女人!可是爷爷却喜欢她,那时候她在他眼里就是个恶毒的女巫,她会演戏,会施咒,她给爷爷下了魔咒,骗得爷爷的信任,爷爷坚决不同意他们离婚,她便天天的羞辱躺在床上的他,直到他拿起床头柜上的轩尼诗朝站在床头的她狠狠砸去,她躲闪过的时候,那瓶洋酒一声脆裂的声响,酒渍和玻璃渣一样溅得一屋都是!
她终于不再爬上他的床,而是把床头柜上他能摸到的东西全部都收了起来,她说她得防着他,说他是个阴险卑鄙的小人,会暗伤她,她不能死在他手上,天下美男一大把,她不能为了他一棵树失去整片森林。
但她那张恶毒可恶的嘴,从未停止过羞辱他,直到他气得坐起来抓起枕头去砸她!
她爬上他的床,强行脱他的衣服,连上床她照样要羞辱他!
吃饭她都不让他吃好一顿!
那时候他想,她一定是上辈子跟他有仇的仇家,他们必然要将对方杀死一个才会罢休,他醒来的时候,知道自己失去了宝贵的三年,他是颓废的,不振作的,可是他却以重新站起来,弄死她为目标!
他的存在,一定是为了这辈子杀了她!他就是为了这辈子杀了她应运而生的!他是为了复仇而来的!将她打入地狱,再去请个法师,请个符咒,压着她,让她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这样他下辈子就安生了!
他就想,这辈子弄死她了,下辈子一定就安生了。
他颓坐在离手术室门最近的椅子上,低头颤咬着唇,伸手抓扯着头上的头发,依然是栗棕色,不过份张扬,却又不像黑色那般墨守成规,他讨厌单调的生活,所以即使觉得白珊乖巧懂事适合放在家里,他也依然喜欢花花世界里各种的秀色,虽然喜欢,却也并不沉迷。
可是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去看过外面的花花世界了,那么多美丽的女人,似乎都没有时间去多看一眼,他很忙。
他喜欢漂亮的女人,申璇很漂亮,他讨厌张扬的女人,申璇很张扬,他讨厌性格高傲的女人,申璇很高傲,他讨厌不听他话的女人,申璇很不听话,他讨厌强势的女人,申璇很强势。
他终于知道他是个肤浅的男人,这个女人只是有副皮囊,仅仅因为她的皮相,她那些让他讨厌的东西他都不计较了,那些曾经想要弄死她的想法,一次又一次的淡掉。
现在……
他喜欢申璇和他染一个颜色的发色……
上次见她,好象长了一截黑发出来,等她出院了,他要带她去补色,怎么可以那么不注重仪表?不知道彩色的发长黑了发顶很难看么?
他似乎听到了手术门里那个心电图跳动的节奏极不正常,听到医生一严肃简短的说着话,“止血钳!止血纱布!”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听觉会在这个时候如此的灵敏,他努力的将听觉重新打开,他想听到,“手术很成功”,可是他还是听到,“氧气!血浆!报心电!”
心脏被揪扯得快要裂了。
不是啊,明明已经裂了……
不然怎么会疼得他快休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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