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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云轩,
门前,箫祁韵身边的姑娘跟羽泽说:“明日城中的诗船会,我家小姐想邀洺少爷一同前去。”
羽泽避开受邀的事情不谈,将注意力放在箫祁韵如何又从柳城回来了:“你家小姐怎么有空回来?”
“先生放了她们假,许各自回家探望,小姐自然就能回来了,正巧赶上诗船会。”
羽泽一副高冷的样子说:“我家少爷最近染了寒,实在是不方便参加诗会,恐扰了箫小姐的意兴,这次就不去了。”
“我没事了,可以去。”霍沄洺从屋里伸了脑袋出来说。
“少爷!”羽泽出言试图阻止,“二爷说明日要考您剑法,您抽不得身。”
霍沄洺快步走到院门口:“丫头,你别听他瞎说,我明天没事,可以陪你家小姐去诗会,明日我去找她,叫她在家等我。”
“是。”传话丫头得了消息便走了。
羽泽冲着他大喊一声:“少爷!”然后气冲冲甩了衣袖进屋,霍沄洺也跟着进去。
“少爷,二爷都说了不让您跟箫小姐往来,您怎么就不听呢?”
“没事。”霍沄洺一句话说完,就回到座位上继续看着手里的剑谱。
“少爷。”羽泽跟到眼前,继续说,“二爷说要您跟箫小姐死生不复见。”
“我师父可没说过这样的话,你别造谣。”霍沄洺看着手里的书,头也不抬。
“少爷,二爷说......”羽泽刚想继续说,霍沄洺一抬头,他便噤了声。
“你成天就是二爷说二爷说,也不知道你是我的人还是二爷的人。”
“少爷跟二爷还不是一样?我是你们俩的人。”羽泽说完谄媚一笑。霍沄洺并不买账,继续说,“都说了没事了,你再唠叨,我这些剑法就看不完了,更不能去诗会了,你出去,我要清静清静。”
“哦,那少爷,要是挨打的话,你可得护着我,我怕疼,不禁打的。”
“知道了,得让张叔好好治治你这个嘴碎的毛病。”
星岚阁,
“师娘,师父怎么还没回来?”霍沄洺已经摆好了一桌饭菜,就等着二爷进屋。
“许是习武堂有事情耽搁了,你到底要做什么,今日怎么还亲自督菜去了。”师娘看着一反常态的霍沄洺,料到他今日肯定有事情。
霍沄洺跟师娘透露了一点:“有个事情得要师父点头。”
夫人一下子就猜到:“你怕你师父明天不让你去诗船会吗?”
“嗯?师娘怎么知道明天我要去诗会?”
夫人笑了一下:“明天不是六月初七吗?每年都是这天办诗会呀!”
“那,师父会让我去的吧?”霍沄洺问夫人。
“会吧,之前不是也许你去了?”
“但是,今年有些不一样......”他小声说,“今年不是跟佩哲去......”
“那你要跟谁一起去啊?”二爷的声音从屋门外传过来。
“师父,您回来了!我今天把您给我留的剑法都背好了,也都认真练了,待会吃完饭,您可以检查一下!”在二爷的淡漠回应中,沄洺将二爷拉到桌前,“师父师父,今天厨房做了您最喜欢的菜,酒我也给您温上了,您快坐!”
二爷撇过头,问夫人,“他今日怎么了?”
夫人笑着接过二爷的长衫披风,说:“他有事情求您的时候,不都是这样吗?”
几人都坐在桌前,二爷问:“方才进来的时候听你说话没说完,明日诗会,你不跟佩哲一起去,准备跟谁去啊?”
“嗯……跟箫家姑娘和他弟弟去。”霍沄洺轻声吐出她的名字,然后小心地问,“可以吗?师父?”
“可以,去吧。”二爷轻松地应下,“把佩哲叫上一起。”
“好嘞师父!霍沄洺抬头给了羽泽一个胜利的眼光,羽泽撇了撇嘴,把头扭向一边。
“让你立刻跟她断绝来往也不太可能,你注意些就行,慢慢控制距离。”
“嗯,知道了师父。”他嘴上应下,实则根本没想过。
二爷又嘱咐了一些注意安全,早些回来的话。
第二日刚过午时,才吃完饭,霍沄洺就急急忙忙回清云轩,他终于可以穿上他最喜欢的那件黛蓝色长衫,腰间配了他的玉佩。如果手上再握一柄纸扇,那就是活脱脱一个玉树临风,温润如玉的人间书生了。但是他没有纸扇,手里握着的是他的利刃。
箫府门口,佩哲和沄洺都在门口等着。
霍沄洺跟靳佩哲说:“你要不先回去吧,晚上回家太晚,不怕你爹揍你。”
“还是算了,现在回家,我怕干爹揍我。毕竟我是来护你周全的。”靳佩哲故意强调了下,他是来护他周全的,其实说白了,就是来看着他的。
屋内,
“凇儿,你悄悄去看看,霍家少爷穿了什么颜色的衣裳,回来告诉我。”箫祁韵已经梳妆好,就准备换衣服了。
箫庐凇回来如实说,她打开衣裳箱子,从里面挑了一件一样颜色的长裙,这裙子压在箱子下面,看上去还是九成新,没穿过几次。
裙摆直到脚踝,又从首饰盒中拿出他送的喜鹊锁和银镯戴上,她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才慢慢地走到门口。
霍沄洺一看见她的妙姿和她今日这一身打扮,脑子里本有一丝丝的犹豫,骤然间烟消云散,这样一个姑娘,他怎么能负了她。
“我们来晚了,让你们久等了。”箫祁韵微微福了下身子。
“我们也才到,不久。”靳佩哲回话。
霍沄洺说:“今日我们真是巧,连衣裳都选了同一个颜色。”
箫祁韵笑着说,“这哪里是巧,分明就是传说中的心连心嘛,我不喜欢大红大紫色,反倒是这黛蓝色,深得我心。”
靳佩哲将话题岔开:“我今日正巧去霍家,便跟沄洺哥一起来了,不多余吧,祁韵。”
箫祁韵说:“靳公子,忘了邀你,可不要生我与弟弟的气才好,诗船会本就是一群人一起作乐,你又哪里多余了?”
“多余,你要不要现在回去?”霍沄洺跟他说。
“你闭嘴。”靳佩哲非常刚硬地回了霍沄洺一句,又跟祁韵庐凇说,“那我们走吧,晚了就不能挑一条好的船只了。”
羽泽悄悄在沄洺耳边说:“少爷,我不多余吧?”
霍沄洺看了他一眼:“你是最多余的,要不你回家吧,我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那我就没命了。”
“那你费什么话!”霍沄洺瞪了他一眼,嚷道。
“我就问问嘛,干嘛这么凶......”羽泽停下来小声嘟囔,一抬头,自家少爷已经走出去好几步了,“少爷等等我!”赶紧小跑着跟了上去。
六月初七,是有情人相会的日子,这一夜,河上星火璀璨,笙歌微影,月光下画舫点点,烛火莹莹。
诗会雅集,很多时候就是各家公子小姐相看的机会,先是大家一齐听看歌舞,然后再由没定下婚事的公子小姐到大船上对诗,眉来眼去,总能挑个合适的。
停泊画舫的地方人很多,有人一挤,祁韵往里一躲,霍沄洺反应快,一下子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轻声说,“这里人多,我牵着你走吧。别走散了。”
“好。”女孩应下便将主动把手给男孩牵,街上人影攒动,谁也注意不到这一对良人。
羽泽刚想上前阻止,庐凇笑着挡在他面前,然后转身跟上了他姐姐姐夫。
靳佩哲冲着羽泽笑出了声,“都出来了,你就别管了,也管不了。”
羽泽将手塞到靳佩哲手里,掐着声调,做作地说了一句:“公子,您牵着我走吧,人多,我怕走散了。”靳小侯爷一脸嫌弃,拉着他的手腕快走两步跟上几人。
几人挑了一条宫梁样式的单层小画舫,舫上备好了热茶,温酒和点心,因这诗船会是城中商户大家联袂举办的,所以,每样东西都是精品。
坐稳之后,便有专门的撑船人驱动画舫,每一条小舫都有规律地慢慢绕着河池中央的三层大画舫行着,君上派人点了几大花楼的花魁姑娘,在上面歌舞。
几人一边聊天一边欣赏。
靳佩哲想到今日的目的就是想办法离间他俩,便说:“这次的事情,干爹气你太过分,可不算是轻饶了,比起你上次去花楼,还要更可怕些。”
霍沄洺在桌案下面,狠狠地抓住他腿上的一块肉不松手。靳佩哲吃痛地叫出声来,眼神中充满愤恨。
但是这句话,只要箫祁韵耳朵没什么毛病,肯定是听见了。她看了霍沄洺一眼,并没说什么。
箫庐凇倒是说话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洺少爷,毕竟这种事,谁都不愿意做。我真没想到,洺少爷为了姐姐,可以付出这么多。”
靳佩哲干笑了两声,说:“怎么说呢,你们可能还是不了解我们洺爷,他这个人吧,滥好人一个,仗义地有些没脑子,不管是谁,只要是求他帮忙,他都会答应,跟你是谁完全没什么关系。你可千万别有负担,不必放心上。”
这番话说完,气氛有些尴尬,霍沄洺瞪了他一眼,咬着牙说:“你再瞎说话,我就把你扔下去,我可知道,咱们靳小侯爷不会水。”
靳佩哲笑着回了一句:“说得像你会一样。”
霍沄洺一向是说不过他的,所以总是采取最简单快捷的方法,抬手便是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
靳佩哲立刻噤了声,羽泽在一旁笑着给少爷们添满杯中酒。
箫祁韵一下子觉得她跟他们,中间还是隔了一层,毕竟不是一齐长大的情分,有些时候她总是觉得,她还是局外人。
就比如,她不知道他对葱过敏,也不知道他不会水,更不知道他从来不喜欢吃甜食。
“下次,你们有事情要帮忙,也可以找我去。”靳佩哲突然收起了他平日里不着调的性子,突然一脸正经地跟箫家姐弟说。
他看着他二人有些不明所以地样子,接着说:“他啊,从小被我干爹打大的,我不一样,我做再过分的事情,最多也就是禁几天足,这回的事儿,他不好意思告诉你,我也就不说了,但是,我希望你别再给他添麻烦了,如果你是看上了他,那就本本分分做一个姑娘家应该做的事情,过几年,也许干爹干娘就把这事情忘了,你还有机会做霍家的少夫人,如果你再找他做这事情,他可能就不是霍家少爷了,你也没机会了。”
“你说什么呢,闭嘴!”霍沄洺赶忙拉住他的袖子,没有让他说出更过分的话。
靳佩哲抬手饮尽杯中酒,站起身来,又恢复了他平日里人面桃花的人设,拉着羽泽说:“走,咱们去大舫上,看看哪家姑娘好,给你挑个伴儿。”
“佩哲少爷你喝多了吧!我要什么伴儿?”羽泽一边说,一边想起了他的心上人。
箫庐凇也跟着走了出去,歌舞退下,便是当真的诗会了,小画舫中纷纷有公子小姐冒头,会些武功的,都是御轻功飞身上船,也有云梯伸到小画舫前接迎妙龄小姐和文弱书生的。
靳佩哲立在舫头,一跃而起,便轻飘飘落在大舫上,月光照应着他的身姿,颇有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意味。
箫庐凇立刻跟着一跃,立定在大舫上,从下面的羽泽喊道:“快来啊!”
羽泽一直跟在霍沄洺身边,功夫虽然平平,却也有自保之力,但是轻功是他的一道坎儿,一直学不会,后来就果断放弃了。
他看了看大舫的高度,又看到云梯上很少有男子,突然不想去了,反正他也不用相看姑娘,他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但是一掀起帘子,他看到画舫里的少爷和箫小姐,又觉得自己若是进去,不出意外会被丢出来,立刻放弃了这个念头,还是老老实实乘云梯上去吧。
小舫里只剩下霍沄洺和箫祁韵两个人了,箫祁韵突然沉下面色,起身要出去,霍沄洺一下子拉住她的手:“你干嘛去?”
“我也尚未婚配,去瞧瞧哪家公子更俊美一点。”
“不许。”霍沄洺紧了紧手上的力量,叫姑娘完全不得脱身。
“你都可去花楼,我为何不能去诗会?”
“我去的是竹居阁!”霍沄洺明白了她生气的点在哪儿,赶忙解释道。
“竹居阁怎么了?不是花楼吗?不在柳巷里吗?”箫祁韵板着脸说。
“可是我去那也没干别的事?不就是喝了点酒,听了听曲子,就被师父抓回来了。”
“哦?那你还想干什么?”箫祁韵站着,霍沄洺坐在原地抬头看她。姑娘颇有居高临下的审问派头。
“你想多了,我都有你了,去那还能干什么,你不许上去,有什么可看的。”
“我就要看!”
箫祁韵往外一挣,霍沄洺向反边用力拉,一个没站稳,她便向后倒,稳稳地摔在霍沄洺怀里,霍沄洺反应快,一下子接住,慌乱中还不忘用手挡住小案的案角,怕她的姑娘磕到头,二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鼻息相互贴着,画舫里的温度一下子上升。
箫祁韵突然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有一个小人在敲鼓,鼓声一点点加速,她从未敢想过这一幕。
霍沄洺歪着嘴角,将脸贴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姑娘已经收了小生的锁,戴了小生的镯,不知还要去相看何家公子?”然后立刻伸出拇指轻轻按住她肤嫩的脖颈,收了笑,冷冷地说了一句,“不许去。”
怀里的姑娘大概是被惊到,很乖地点点头:“嗯,不去了。”
霍沄洺将小案向前推了推,留出很大空间,他把腿伸直,调整了一下姿势,可以让箫祁韵以一个很舒服的状态躺在他腿上,但是他的手一直环着她,不想放开。
他说:“等我再练几年,至少学完《霍门剑诀》,我就带你云游四海,做两只天涯孤鸟,咱们可以去江湖上看看,据说武林上有很多英雄好汉,他们不光是武艺高强,还行侠仗义,侠肝义胆。如果你不喜欢,咱们就去贵川,我看书上说,那边天气好,最是养人,但就是路不好走,没关系,我可以背你走过去,或者挑两匹最好的马,能上雪山的那种,区区贵川肯定不在话下。等游完贵川,一路北上,绕一圈再回来,带你吃遍天下甜食,尝尝藏地的牛乳茶,好像比咱们这边的好喝多了。”
“好啊,那我就再等你几年,但你可要说话算话,别等我上年岁了,不好议亲了,你就不要我了。”
“不会的,这辈子,我一定非你不要。”
箫祁韵再怎么说也是个姑娘,骨子里也想感受生命中处于韶华之年的美好,她鼓起勇气,用力抱住面前少年郎的头,朝着他的嘴角吻了一下。
这一吻,很轻快。
“非你不要”这四个字很沉重,说出去也许就在心里留了一个执念。
霍沄洺被她这一个轻快的吻激起欲望,他俯下身子,用手托着她的脑袋,帮她减轻重量,一边重重地附上她的唇。
这一吻,连绵而深情。
她完美到,唇都是淡香的。
其实,是她临出门前,特意往唇红里滴了几滴香脂油融化的汁,特意在他心里塑造一个天仙般的样子。
画舫里气氛火热,河池中央也有很多公子小姐顺利地牵了手,今夜灯火通明,各处都是一片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