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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观南跑去宫里浑水摸鱼了两天后,正月十四很快到来。
天临春祭,只有三品及以上的官员需要到场,李观南起了个大早,穿着朝服去了。韩夕城乐得清闲。
天临皇宫,后山祭祀天坛。
允临天位列最前方,身后文武官员位列左右。
文官主要有太尉陆淮予,御史大夫秦砚桉,京兆府尹钱守元,礼部尚书冯益中,户部尚书吴敬之,兵部尚书李观南,吏部尚书周谦,刑部尚书王庭森,大理寺卿季中禾,至于工部尚书刘柳,还在刑部大牢里关着呢,预计过几天就会问斩。
武将这边虽然只有寥寥几人,但分量都一顶一的足。
光明卫总领楚今贤,镇南将军允无敌。
至于外围则是由卫泽带领御林军把守。
辰时已至。
允临天表情严肃,缓步登上台阶,走向了天坛中央的祭祀香炉。站定后,允临天面朝北方跪了下去,三叩首,而后起身接过一旁冯益中递过来的三柱香,北西东三个方向各三拜,最后将三柱香牢牢插在香炉之中。
先敬鬼神,后敬祖宗,佑天临朝堂安稳,佑百姓安居乐业。
事毕。
天临四十六年的春祭就这么简单又不失庄严肃穆地结束了,新的一年开始了。
众官员回朝,今年的第一次上朝便于今日始。
由于是对新的一年各部的大方向安排,因此朝会主要内容集中于工部尚书刘柳满门抄斩后其位置由谁代替,礼部尚书冯益中走后,其位置该由何人担任。
太尉陆淮予举荐自家内阁学士,号称天临第一才子,于哲,担任礼部尚书。
御史大夫秦砚桉则是举荐自家门生,也是内阁人士,柳清川,担任礼部尚书。
于是双方就杠上了。
六部难得有职位空缺,谁都想争上一争,更别说陆淮予和秦砚桉了,二人自木符退后,就一直为了这丞相之位明争暗斗。这次便是机会,若是能在六部内安插自己的人选,以后争丞相一职便会容易许多。
两人都默契地不要工部尚书,而是争那一个礼部尚书之位。
李观南和王庭森则是默契地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地看热闹。
允临天并未及时叫停,而是沉默地看着阶下的两人,直到时辰差不多了,他才示意金公公喊了肃静。
他巡视了一眼大臣,道:“对于两位爱卿所提之人选,诸位有何看法?”
此刻若是说支持于哲,那便是站队陆淮予,若是说支持柳清川,便是站队秦砚桉,此后谁能担任丞相都会让对反吃不了兜着走,难选啊。
李观南默默低下头。
谁料允临天发现了这个小动作,喝到:“李爱卿,你有何见解?”
他把问题抛了过来。
众人纷纷转过头看他,最前面的陆淮予和秦砚桉则是按兵不动。
你大爷的!李观南心里直烦,那么多大臣就我一个姓李吗?却又不得已往旁边撤了一步,站了出来。
“陛下,微臣刚回京城不久,对二位大人所提之人选并不了解,一切由陛下定夺。”他又把问题抛了回去。
众人又讲目光看向了允临天。
允临天笑了,道:“不了解?那不是更好,就你了,凭感觉选。”
他奶奶的,躲不过去了。李观南表面波澜不惊,内心里把允临天全家问候了一遍。
“微臣觉得,为何要争着那一个礼部尚书的位置不放呢?还有一个工部尚书嘛……要不二位大人,你们一边一个?”
陆淮予不说话,秦砚桉则是抬头与金公公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众人也不说话。
李观南有些尴尬,挠挠头,有些不知所措。
允临天看着李观南的模样,有些好笑,随后道:“好了,此事我自会定夺,诸位,无事便退朝吧。”
众人应允,李观南拱手,刚准备溜,允临天又发话了:“李爱卿留一下。”
李观南刚转过身,脸上表情都还没变,听到此话,叹了一口气,一脸无奈,只得转过身,站在大殿一旁,陆淮予从他面前路过时,还刻意看了他一眼。李观南只得装作一脸无辜地笑笑。
待所有大臣走完,他才垂头丧气地走到阶前,拱了拱手。
“你啊你啊……哈哈哈哈哈…”允临天笑着站起身,指了指一脸颓废的李观南,慢慢走下阶梯,道,“陪朕散散步吧。”
李观南缓缓跟在后面,金公公则是跟得更远。
“日子定在明天?”允临天背着手,慢悠悠晃荡着。
“是的。”李观南老老实实回答,脸上浮现起笑意。
“你小子不请我?”允临天今天心情不错。
“啊?”李观南一脸苦笑,“陛下,您说笑了,我哪儿敢呐。”
允临天斜眼看了他一眼,哼道:“还有你小子不敢的?”
李观南挠挠头,不知道说什么。
三人慢慢逛了一会儿,眼看快到寝宫了,允临天转过身,向李观南道:“明天大婚了,想要什么贺礼?”
“啊?”李观南愣了一下,随后拱手道,“微臣不敢。”
“这样吧,”允临天停下脚步,随意地瞟了一眼金公公,对李观南道,“陆淮予和秦砚桉既然想争那个礼部尚书,就让他们去争,你举荐一个工部尚书吧,就当作是你的贺礼了。”
此言一出,李观南冷汗直冒,只差没跪下去。
“怎么,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要?”允临天见李观南半天没吭声,问道。
李观南只得想了想,随后道:“微臣记得内阁学士之一有一个叫司远道的?”
“嗯?司远道?”允临天看向后方的金公公,“有这人吗?”
“回禀陛下,有这人,司远道是岷州人士,天临三十七年的探花,后被秦公看重,选进了内阁。”金公公如实交代。
允临天略微思索,问道:“岷州……岷州司家?”
“正是,司老三个儿子,老大从医,老二经商,老三正是司远道。”
“呵,”允临天轻笑一声,“司远道司远道,所思在远道,有点意思。”随后看向李观南,笑道:“看你小子几次三番想走,怎么,成个亲就那么着急?”
“人生第一次啊……哪有不着急的……”
“去吧去吧,”允临天也不再留他,挥手敢他走。
李观南告辞退去。
待李观南身影逐渐消失在街口,金公公走了过来,问道:“你不是还在担心李观南赴任后会拥兵自重吗?怎么还给他这个机会?”
允临天叹了一口气,道:“这几天我仔细想了想,不动他了。”
“为何?”
允临天转过身,慢慢往寝宫走:“李观南还年轻,若是好好培养,他能够帮无梦很多忙,年轻一辈当中,几人能够比得上他?”
“给他这个机会,让他在六部里安插两个自己人,不至于哪天等我没了,无梦孤立无援。”
“陛下……真的决定了?”
“嗯……决定了,你记得和周谦说一声,工部尚书由司远道任,至于礼部尚书嘛……秦砚桉在宫里势单力薄,就让他说的那个谁……”
“柳清川。”
“对,柳清川,就让柳清川去吧。”
“遵命。”
金公公站在原地,目送允临天回到寝宫,眼色晦暗不明。
……
金公公走出皇宫,走入一处巷道,四处看了看,关上了门,随后进入书房,转动一旁的砚台,一道石门缓缓打开,石阶映入眼帘。四周火把应声亮起,摇曳地火光将年轻人的脸庞照的光影飘摇。
金公公缓步入石阶,来到年轻人面前。
年轻人行礼:“见过义父大人。”
金公公道:“今日朝堂之上,为礼部尚书一职,陆淮予和秦砚桉争执不下,陆淮予举荐了你的同窗,于哲;而秦砚桉,举荐了你——柳清川。”
柳清川脸上并无表情。
“最后,陛下为了平衡他俩的势力,将礼部尚书一职给了你。”
柳清川依旧行礼:“多谢义父。”
金公公点了点头,又道:“但今日有一事,却是让我吃了一惊。”
“何事能让义父吃惊?”
“陛下打算放过李观南了。”
闻言,柳清川挑了挑眉。
“陛下终归是老了,在为自己的儿子找帮手了,只是这李观南……”金公公摇了摇头,“我认为不妥,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他举荐了司远道,担任工部尚书一职,陛下同意了。”
这次,柳清川抬起头看了金公公一眼,随后又放下了眸子。
“你们三人,于哲,你,司远道,同为天临三十七年的前三甲,又同在内阁里任职,这次陆淮予被压了下去,于哲暂时没有机会,司远道呢,此人如何?”
柳清川没有丝毫情绪波动,淡淡道:“正人君子,嫉恶如仇。”
金公公看着他:“你们关系怎么样,有机会把他拉过来吗?”
柳清川沉思了一会儿,道:“我可以试试。”
金公公点点头,道:“若是不能为我们所用,就找个机会,杀了。”
“……嗯……”
金公公转过身,目光闪烁,交代道:“处处小心,别让秦砚桉发现了你我的关系。”
“明白。”
……
吏部尚书周谦在接到任命消息后,第一时间给自己曾经的老师,当今太尉陆淮予书信一封。
陆府
陆淮予看完周谦的信,将信递给了一旁的孙子陆庭雪,而后自己慢慢饮茶。
陆庭雪看完后,顺手将信扔进了一旁的火盆里。
“庭雪,说说看,有什么看法?”陆淮予饶有兴趣地看着爱孙。
陆庭雪沉吟一会儿,道:“庭雪认为,此为爷爷的计策矣。”
“哈哈哈哈哈……说说看。”
“朝中六部,吏部尚书周谦与户部尚书吴敬之皆为爷爷曾经的学生,刑部尚书王庭森保持中立,本来冯益中与秦砚桉为忘年交,如今冯益中致仕,秦砚桉在六部里便没了自己人,一下子势单力薄,因此他需要为自己的人争取一个六部名额。”
“只是有一点孙儿想不通。”
“说来听听。”陆淮予和颜悦色。
“六部这次又不只空缺一个位置,工部尚书之位也空缺了,爷爷为何偏要去争那礼部尚书呢?”
“不错。”陆淮予抚了抚胡须,叹道,“有点进步。”
随后道:“冯益中致仕,六部里我独占其二,若是此刻再进一步,则独占其三,过于破坏平衡,我今日此举,只是为了试探陛下对于此事的容忍程度,他的底线在哪里,只要他没有当场同意,那就说明他已经拒绝了。”
“若是陛下同意了呢?”
“哈哈哈哈哈陛下是不会同意的,他虽说老了,可制衡却是一把好手。”
“那爷爷此举仅仅是为了试探陛下吗?”陆庭雪依旧有些不明所以。
陆淮予笑了:“今天爷爷教给你一件事,若是想达成自己的目的,先提出一件比这件事更为困难的事情,待对方拒绝后,再提出你真正的要求。今日就是如此,我试探陛下的底线,此为更困难之事,陛下拒绝后,我再提出一件容易的事,陛下便会碍于面子,同意我的请求。”
“那……爷爷那个更容易的请求是什么?”
陆淮予又喝了一口茶,道:“从朝堂出来那一刻我就明了,你于师兄是当不了礼部尚书了,秦砚桉举荐了柳清川,那内阁学士之位便空缺一个,我离开前和周谦说过了,只要柳清川的任命一下来,立刻举荐你前往内阁,补上柳清川的学士之位。”
这时,有一陆家人小跑而来,在陆淮予面前站定,拱手道:“吏部周谦大人托来话,陛下准了。”
陆淮予点点头,让他退下了。
陆庭雪惭愧道:“孙儿学到了。”
陆淮予摇了摇头:“只是这李观南横插一脚,让我有些奇怪。”
“您是说司远道担任工部尚书?”
“司远道父辈远在岷州,势力也留在岷州,在京城,他就是孤身一人,秦砚桉看他刻苦,为人又正直,把他收为了弟子……”
陆淮予沉思着。
“难不成,李观南想上秦砚桉的这条船?”
……
尚书府
从里到外都是红色,灯笼,喜字,红布……
“歪了歪了,往左一点儿……”
李观南还是找了一些人帮忙布置新房,韩夕城终于不用自己动手了,此刻正嗑着瓜子,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看着小武站在大门口指挥灯笼。
李观南则是抱着手站在房前的台阶上,笑眯眯地看着众人。
“少爷,”王伯从门外走进来,“东西都买回来了,我亲自去买的。”
“辛苦了,王伯。”
“只是……”
“怎么了?”看王伯面露难色,李观南问道。
王伯从怀里掏出一份请柬,递给李观南,道:“奕雯小姐那边,还是不收……”
此事显然在李观南的意料之中,他接过请柬,无奈道:“早猜到啦,辛苦王伯了。”
王伯笑呵呵地走了。
“啧啧啧……”韩夕城慢悠悠晃荡过来。
“……”
“啧啧啧……”韩夕城慢悠悠晃荡过去。
“你烦不烦啊你,晃悠啥呢。”李观南瞅着他。
“没事,你加油。”韩夕城难得贱贱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夕城哥哥,”远处雨晴的声音传来,韩夕城转过头,只见雨晴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喜字,正在朝自己笑。
今天李观南请了一些专门剪纸的手艺人来,雨晴可感兴趣了,跟着学了一下午,现在剪得有模有样了。
“好看!我家雨晴最棒啦!”韩夕城笑着朝雨晴竖起大拇指。
“嘻嘻嘻……”雨晴小跑过来,把大大的红色喜字递到李观南面前,道,“观南哥哥,送给你。”
“好,真好看,谢谢雨晴。”李观南接过字,伸手摸了摸雨晴的头顶。
雨晴受到夸奖,兴致勃勃地跑回桌前继续剪。
“回房间喽,”韩夕城抖了抖身上的瓜子壳,道,“明天你成婚,我也得提前准备一下衣服。”
看着韩夕城走过转角,李观南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