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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粮谷的就位,睢陵城内广布粥场。
辘辘饥肠的灾民得以续命,可能的民变被化解于无形。
亲自施粥的萧绍瑜,更是尽得济阴灾民之心,好评如潮。
他秉公执法惩治贪官沈贺,一夜之间传遍济阴全郡。
随即便是亲自主持赈济事宜,解救灾民于水深火热之中。
如此公正亲民的郡王,自然得朴实庶民的拥戴。
结案行文很快便入了京城,与之一道入京的,还有萧绍瑜呈送梁帝的奏疏。
夜已深,京城已然宵禁。
然而梁宫朱华殿内,仍是灯火通明。
“陛下,集书省刚刚呈上九殿下的奏疏。”
随侍殿外的陆瀚洲手捧奏疏,轻步入内,低声奏闻。
“九郎的信使,何时入京的?”
梁帝未抬头,仍在批阅奏疏。
“萧护军派人送过信,是半个时辰前。”
陆瀚洲奏答如流。
他知道梁帝会问及此事,入殿前便拟好了说辞。
而他话中的萧护军,名为萧锋,官拜中护军,兼领卫尉。
乃是负责京城建康及周边四塞防务的主将。
他同样是梁帝的心腹,更是皇族之人。
萧、陆二将,分主京城、梁宫防务,方有梁帝的安居龙庭。
“哦?只是半个时辰么?”
梁帝抬起头,苍眸一亮,显然是饶有兴趣。
萧绍瑜没有密疏专奏之权,其奏疏不能直达内廷,需经集书省誊抄存底,再转呈御前。
而集书省中多有谢宣怀安插之人。
若是奏疏之中有不利于太子的言论,便会被压下不报或迟报。
只是集书省中,又岂能没有梁帝的心腹?
谢宣怀的手段还逃不过他的法眼,被压下或迟报的奏疏内容,亦瞒不过他。
令梁帝产生兴趣的是,集书省竟然如此之快,便将萧绍瑜的奏疏转呈。
他估计奏疏的内容,应该是太子可以接受的。
也就是说,萧绍瑜济阴之行的差事办得不赖。
“柳刺史的密疏,也是刚刚送到。”
陆瀚洲又呈上一本奏疏,此本是直达内廷的。
梁帝并不意外,他先看了看萧绍瑜的,而后又翻看柳世权所奏,两相对照。
萧绍瑜在疏中,将诸案梗概尽述。
甚至连伪造沈贺供状,以保下刘广升,使太子免受牵连,一并如实陈奏。
幸亏他没有隐瞒,因为柳世权在密疏中一五一十全说了。
至于他未提范雍先斩沈贺之事,其情可悯,其虑可嘉。
先斩了沈贺,才好将全部罪责推到他一人身上嘛。
否则,刑部复审,他是会翻供的。
为了保命,他必然供出太子以令梁帝投鼠忌器。
若是如此,梁帝保太子便是纵容,便是无视国法朝纲,事与愿违。
若是秉公审理,届时有心人联络百官议储,将矛头直接指向太子,梁帝又当如何?
这根本就不是能一查到底的案子。
无疑,萧绍瑜的处置,免了梁帝的烦忧、合其心意,也断了有心人生事的口实。
同时,范雍也算保了下来。
“九郎,办得不错。阿雍嘛,还是老样子,十年了......”
梁帝会心一笑,心中感叹着。
事办得符合梁帝的心意,梁帝自然也不会去追究范雍。
且沈贺死得不冤,罪有应得。
“给刑部厉尚书传个话,九郎的结案行文,原封批复了吧。”
“是。”
正当陆瀚洲准备退下之时,殿外忽然传来沉重且急促的脚步声。
在万籁俱静的深夜,显得是格外的刺耳。
梁宫之内,无人敢于如此造次,除非是出了大事。
陆瀚洲当即转身快步出殿,去看个究竟。
“希望不是北朝乘虚而入吧。”
梁帝沉稳依旧,心中古井无波。
自其称帝以来,与北朝鏖战多年。
虽说近年两朝和睦未战,然在他的心中,是有随时大战再起的准备的。
道理很简单,老虎吃人取决于它的胃口,一纸和约是无法束缚老虎的。
历来交战,皆是北朝主攻,南梁主守。
可以说,战争的主动权,始终握在北朝的股掌之间。
南梁朝内虽不平静,却尚不至祸起萧墙。
所以,梁帝将他深邃的目光投向了北方。
准确的说,正是受洪灾波及、人心浮动的北徐州,京城门户。
他宁愿自己是错的,也不愿百姓刚经洪水侵袭,又逢战火连天。
顷刻之后,陆瀚洲去而复返,脚步仍是声息近无,神情却是明显变得凝重。
“陛下,北朝大军暗渡淮水,已包围睢陵!”
然而,不幸被梁帝言中。
“军报速予朕!”
早年从戎的梁帝,对战争最是内行,他要了解敌军详情,而后分兵派将。
军报是柳世权六百里加急发来的,此刻他正坐镇燕城,严阵以待。
他不能分兵救援睢陵,只能传令各郡固城据守。
因为在其当面,淮水之北,同样屯有北朝大军。
若是分兵,他判断当面之敌必然渡河来攻。
北朝多骑兵,极善奔袭。
援兵人少,必遭伏击,援兵人多,则燕城不保。
故其在军报中,请求梁帝速发京兵兼临州之兵,并务以大军增援,兵力不应少于十万。
同时,因沈贺已死,他请求梁帝从速委任济阴太守,以便主持睢陵防务。
“竟须起兵十万?看来北朝狼子野心不死,欲与朕决战江淮!”
梁帝清楚,柳世权所请十万之兵乃是从固守淮水防线着眼,北朝实际发兵怕是不下二十万之数。
数十万大军交锋,此乃国祚之战无疑。
“速宣尚书令、萧护军、陈尚书、李尚书、刘尚书,入宫议事!”
梁帝困意全无,是夜梁宫注定无眠。
军国大事当前,陆瀚洲更是不敢稍有怠慢,他当即出殿命殿内将军出宫传谕。
由殿内将军出面,所宣各官应知事出重大。
其实,当六百里加急信使跨入建康的那一刻,消息便不胫而走了。
首当其冲的,便是负责京城防务的萧锋。
他已戎装在身,等候皇命,随时可提兵出战。
尚书令谢宣怀自不必说,他得知消息仅比萧锋稍迟。
并第一时间知会了户部尚书刘文煜,命其作好奏对腹稿。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嘛。
兵部尚书李重光,自有军中渠道,已然在作筹谋。
唯吏部尚书陈思浩稍觉诧异,不知梁帝夜宣出于何意。
五人在殿内将军的护卫下,以最快的速度入宫面圣。
再算上已在梁帝身边的中领军陆瀚洲,此军政六人,足以辅佐梁帝决断军国大事。
朱华殿内,六人依文左武右分列两班,梁帝居中而坐。
心中有数之人,也不便先开口,毕竟传谕的殿内将军并未提及宣召所为何事。
在殿内诡异的寂静中,梁帝沧桑、低沉而又透着无尽威严的声音,自上位传出。
“这是柳世权发来的六百里加急军报,诸卿传阅再议。”
侍立一旁的内廷宫人,取过御案上的军报,走下台阶,交给了谢宣怀。
《梁书·武帝纪》载曰:
太祖建元二十年春二月,魏军暗渡淮水,兵围睢陵,帝受困于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