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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朱华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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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领军。”

    萧绍瑜转身回礼,半点郡王的驾子也没有,随和、亲切。

    陆瀚洲是梁帝潜邸时的亲信,自梁帝御极以来,他就是铁打不动的中领军,禁卫梁宫。

    而萧绍瑜的随和、亲切,并无结交之意,他平日一贯如此。

    “他可是老皇帝的心腹,贸然结交他,等于在玩火,这不是本王的风格。”

    “九殿下,陛下召见,请随下官移步朱华殿。”

    朱华殿乃后宫之首,是梁帝退朝后处理政务之所。

    二人稳步北行,穿过朱华门,又行一段,便至朱华殿玉阶之下。

    “九殿下稍候,下官先行入殿复旨。”

    陆瀚洲说罢,便登阶入殿。

    须臾之后,他又是面无表情地出殿传召萧绍瑜。

    朱华殿内,香炉蒸腾,香烟缭绕,沁人肺腑。

    梁帝端坐御案之后,双目微垂,鼻翼微动,吸着檀香,不知心中所想。

    “陛下,九殿下到了。”

    陆瀚洲轻声禀报,以免惊扰了梁帝。

    多年来,他行事一贯如此谨小慎微。

    须知伴君如伴虎,若非如此,何来二十余年恩宠不衰呢?

    “臣参见陛下。”

    萧绍瑜更是不敢稍有怠慢,毕恭毕敬行以臣礼,而非家礼,疏离之感,不言而喻。

    “济阴之行,你有何打算?”

    梁帝缓睁二目,眸中蕴藏精华,不怒自威,他沉声垂问。

    虽只是简单一问,却暗藏浓浓的考校之意。

    对于不得宠的萧绍瑜而言,这样单独召见的机会还是破天荒头一遭,他的内心难免忐忑不安。

    跪伏依旧,乌眉不觉深锁,暂压忐忑,心思急转。

    待其抬首,乌眉舒展,面色如常,温文尔雅。

    奏对似有成竹,亦不失谦逊君子之风,惜字如金。

    “解黎庶,正风闻。臣愚钝,还请陛下教诲。”

    梁帝不动声色,言道:

    “你此行乃是代朕出巡,行止当有度。”

    略一停顿,复言:

    “这是朕的信物,如遇难处,凭此可调北徐州刺史柳世权及州兵听用,却须谨记,不可滥用。”

    北徐州乃是边州,州兵便是边军主力,与所辖各郡郡兵合为边军,共同防御淮水北徐州段。

    一水之隔,便分南北。

    北徐州是昔年南北相争的主战场,此段淮水防线更是南梁屏障,实兵家必争之地。

    授予调度州兵之权,其中是不包括各郡郡兵的。

    显然,梁帝有意控制事态。

    他对柳世权的信任要在诸郡太守之上,甚至是萧绍瑜。

    而柳世权本身,是有节制诸郡郡兵之权的。

    也就是说,梁帝将控制事态的大权,实际上是给了他。

    若是萧绍瑜所行不当,是很难得到柳世权的全力支持的,而且他也有婉拒的理由。

    说完,梁帝便双眸复闭,其中之意,只能靠萧绍瑜自行领悟了。

    陆瀚洲随驾多年,自然知晓梁帝送客之意,他将龙纹玉佩转交萧绍瑜,便朝殿外虚引。

    “老爷子,跟本王装呢,是吧?那本王可就不客气了,哼哼!”

    萧绍瑜却一点走的意思都没有,他挺了挺胸口的补丁,竟然丧心病狂的打起了梁帝的主意。

    “陛下仁慈,体恤下情,高山景行,儿臣不胜钦佩......”

    “拿去吧。”

    梁帝沉着脸敲敲御案,打断了萧绍瑜的歌功颂德式铺垫。

    陆瀚洲返身取过便签,交到萧绍瑜手里,并低声说:

    “九殿下,请吧。”

    他也是没办法,话不挑明了,还真怕萧绍瑜赖着不走。

    “本王可不是好打发的。”

    萧绍瑜一边心里嘀咕着,一边接过便签当场查看。

    突然,心中狂呼:

    “老爷子,圣明啊!”

    便签之上仅寥寥四字,却是最动人心:

    支钱五万!

    如尝所愿的萧绍瑜,便心满意足的退出了朱华殿。

    “有劳陆领军。”

    辞别了陆瀚洲,萧绍瑜便径直出宫回府。

    而朱华殿内的梁帝,却是满面笑意。

    “九郎终于开朗起来了,嘴还挺甜的,太像阿瑛了。”

    ......

    今日朝会之议,虽有预料于先,党争的味道却过于浓重,而且上意难测。

    萧绍瑜需与李东阳筹谋应对之策。

    而此时的李东阳,正在王府中焦急等待,忧心忡忡。

    “殿下,朝会如何?”

    萧绍瑜的迟归,已令李东阳猜出:

    “殿下多半是接了济阴洪灾这个烫手山芋。”

    既然木已成舟,他反而淡去焦灼,恢复了往日的从容。

    “果如东阳先生所言,事涉东宫,群臣无人愿接此差。

    陛下已命本王代天出巡济阴,东阳先生可知是何人举荐本王的?”

    李东阳不及细想,便肯定答道:“尚书令。”

    “何以见得?”

    “事涉东宫,寻常太子殿下门人自然要避嫌,就算强出头,陛下也不会准的。

    大殿下与八殿下觊觎国本之心,昭然若揭,陛下更不会授命其门人。

    事关国本,洁身自好者唯恐避之不及,能一锤定音者舍尚书令其谁?”

    李东阳虑事周全、老道,一言而中十之八九。

    “嗯,有点神机妙算的样子嘛。”

    萧绍瑜心下稍安,遂将详情尽诉,以供李东阳出谋划策之用。

    “东阳先生,陛下的态度?”

    梁帝的态度至关重要,若是拿捏不准火候,事与愿违,济阴之行就不是有否建树这么简单了。

    萧绍瑜的心中隐隐摸到了一点边际,但他还是想听听李东阳的见解。

    “本王也得兼听则明嘛,可不能阴沟里翻了船。”

    这回李东阳沉默良久,圣意最难揣度,他不得不慎之又慎。

    “陛下授殿下以信物,必知此中阻力,可见陛下还是希望殿下能有所作为的。

    ‘行止有度’,依下官拙见,应该指的是沈贺一事。

    查,可以,若罪证确凿,定沈贺的罪也未尝不可,关键是不能牵连太子殿下。”

    萧绍瑜面容一松,他与李东阳所思极为接近,可谓英雄所见略同。

    “柳世权此人官声、人品如何?”

    此行梁帝唯一指定的助力便是柳世权,而他正是沈贺的顶头上司。

    他的立场是能够左右事态的,萧绍瑜的目光已经投向江北重镇北徐州。

    “希望是个靠谱的人吧。”

    说到柳世权,李东阳哑然失笑。

    “柳公与下官有同年之谊,其才更是胜我十倍不止。”

    萧绍瑜颇为惊讶,因为才高八斗的李东阳,昔年可是堂堂的探花郎。

    才胜其十倍,将是何等恐怖!

    对于萧绍瑜的反应,李东阳并不意外,他随即揭开谜底:

    “殿下只知下官是两榜风流的探花郎,却不知柳公乃是同科之魁元。”

    柳、李金榜题名之时,萧绍瑜那会儿还没出生呢,自然不知柳世权当年的风采。

    若非李东阳是王府长史,萧绍瑜也不会知道他的才名的。

    “哎。”

    提起昔年风华正茂,李东阳不免唏嘘感叹。

    “柳公与下官皆属清流一脉,公官至一州刺史,已属清流极致矣,下官不及也。”

    以李东阳探花之资,历经宦海二十余年,方官至王府长史。

    可想清流为官进阶之难,南梁门第观念之深。

    更显柳世权鹤立鸡群之不凡。

    萧绍瑜默然颔首,深以为然。

    南梁官制他是烂熟于心的,自是深知一州刺史的分量。

    “没有点背景,放在哪个朝代升迁也不会顺利的,光有能力是远远不够的。”

    “柳公为人刚正不阿,于清流一脉素有威望,若是沈贺罪证确凿,他是不会掣肘殿下的。”

    其实,李东阳隐晦地道出,柳世权是梁帝手中平衡朝局的一股力量。

    否则何以力排众议,授其刺史之位,还是梁都建康门户之地。

    “既是如此,济阴之行便多了一分把握。”

    萧绍瑜低声沉吟。

    这时,王府侍卫长郎将范伯勋入内禀告:

    “殿下,东宫派人送来太子殿下手书一封。”

    萧绍瑜与李东阳书房密议,范伯勋能够直接入内,可见此人身份并不一般,绝非只是侍卫长那么简单。

    “伯勋,你就不要走了,留下来听听,济阴之行可少不了你。”

    萧绍瑜朝一旁座椅一指,笑着接过太子手书。

    范伯勋毫无生分之意,面有雀跃,径直坐下了。

    其实,他是萧绍瑜的表弟,二人自幼一同长大,不是一般的亲近。

    《梁书·武帝纪》载曰:

    太祖赏帝,钟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