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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是谁?”熊英目若寒星,上前一把拽住那形容瘦削、神色阴冷的汉子。
“我……我是这巴地无事不知、无人不晓的老巫鬼!巴地五氏族人哪个见了我不是跪地叩首,就是见了廪君,我也只是拱手罢了,不必行跪拜之礼。算了,跟你们三个外族人没什么好说的!哎呦,快放手,我脖子疼!你再不放手,我就叫人了啊……哎,哎呦……”那个自称老巫鬼的瘦削汉子明显有些吃不消熊英在他肩膀上的握力,早已感觉骨酸筋麻,额头有冷汗涔涔。
熊英平生最恨这种装神弄鬼、虚张声势之人,喝道:“你说是不说,不说你这条臂膀让我先给你卸下来喂狼!”
“熊护卫,且慢。”孟涂上前拦住,想要上前与老巫鬼行礼。
谁知那老巫鬼吓得一个哆嗦,往后退了几步,不住的揉着肩膀胳膊道,“哼!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你们三个外族人来石人村,还不是为了那珍珠河里的宝贝蚌珠么?你们谎言欺骗不成,又要武力强逼。你们把我老巫鬼当成什么人了?哼,我今天就是丢下这具破皮囊老骨头,也不会告诉你们一个字。哼!”老巫鬼有些赌气地立在远处,装作揉着肩膀的样子,实际上眼神左右打量,伺机开溜。
他看到这三个容貌服饰不同本地的外族人,本想趁机恫吓忽悠他们一番,让他们三人知难而退,顺便对他顶礼膜拜,他也可趁机搜刮楔珍珠朋贝(古代贝币。五贝为一系,两系为一朋。一朋相当于十贝)或是美玉翡翠什么的。不料这三人都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主儿,生生碰上了硬茬子。如今他只有话语斡旋,接机开溜。
“老前辈……”孟涂依旧拱手行礼道,态度谦恭。
“哎,叫我老巫鬼就行,别整你们那套,啰里吧嗦,整得我浑身都拘谨得难受。”老巫鬼没好气道。
“老巫鬼前辈……”
“啊呸!听得我恶心,算了算了,你有啥快说……”
“您刚才说的珍珠河,不知可是这石人村流过的那条河?”
“哼,我就知道你们是打珍珠河的主意!还说什么路过的货商,还像蒙我老巫鬼,简直是痴人说梦!不过可惜呀,珍珠河是它五年前的名字。”
“你什么意思?”熊雄也按捺不住,上前要问。
“我说,五年前这条河确实叫珍珠河。不过现在嘛……”老巫鬼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阴森幽暗,“它现在的名字叫——骷……髅……滩!”
“什么?骷髅滩?好个阴森瘆人的名字!”孟涂三人都是为之一惊。
老巫鬼看到三人吃惊的神色,这时候肩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上前煞有其事道:“诶,这可不是我老巫鬼道听途说,可是我亲眼所见。当年珍珠河可是方圆百里最出名的宝地。来珍珠河采蚌珠的人如过江之鲫鱼。当地人自然以此居为奇货,划采珠区、设珠市,甚至还有人专门做卜珠的生意。外地巴人下珍珠河采蚌珠往往一次就要花费三百贝币,若是外部落的人一次甚至要花一百朋币。可即便如此,来下河采蚌珠的人依然像山间闻着花粉甜味的蜜蜂一样,赶也赶不走。因为只要采得一颗百年蚌珠,便可卖出一千朋币的高价。”
“一千朋币?”
“不错。好的蚌珠还能卖得更贵。可是常言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说是有一天,正值汛期,可有个据说十卜九灵的老卜珠师说自己算出,当天正是下珍珠河采珠的吉日。众人也不顾阴云沉沉,都争先恐后地下河寻珠,这时有人在深水区采出一颗龙眼大小的蚌珠。他头发还是湿的,便用手高高举起蚌珠,只见那蚌珠明如星,白似雪,透若玉,当真是世所罕见的奇珍。众人更加相信老卜珠师的话,像疯了一样,往那深潭碧波游去。当地的好多年轻人也按捺不住,跟着向那深水区游去。可就在这时一声霹雳,暴雨倾盆,本是清澈平静的珍珠河顿时波涛翻涌,浅水区有人挣扎着爬上岸,可深水区的采珠客纵然全力向岸边游,仍旧是无济于事。一个大浪打过来,很多哭泣和哀嚎声便被淹没在洪水涛声之中。而那颗龙眼大小的蚌珠,自然也是被洪水冲走,杳无音信……”
说到此处,老巫鬼也不禁神色黯然,不愿再说下去。
“那后来呢?”孟涂听得也是惊心动魄,想要知道更多关于这珍珠河水难的细节。他隐隐觉得,这珍珠河和巴地石人阵里的无头人尸案有某种隐秘的联系。
“后来,后来这珍珠河便变成了众人眼中不祥之地,当地人将它圈禁起来。有人偷着进去,一脸惊恐地出来,一句话也不说,一口饭也不吃,躺在草窝里呆愣愣地出神。直到第三天,族人给他喂了热汤,他才战战兢兢地说,‘骷髅,骷髅,满河滩都是骷髅……真的,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自那以后,巴地廪君便将此地列为禁地,取名‘骷髅滩’。而当地的采珠生意自然也就没了,好多年轻人葬身骷髅滩,老百姓多是老弱妇孺,唉,这石人村自然也就没落了。可惜呀,谁知道这里曾经的珠市有多热闹,谁见过当年那采珠客有多富贵。可见富贵不过是过眼烟云,人平平安安地活着才是正经。”老巫鬼不由地叹气道。
孟涂、熊英、熊雄三人听完也是心中五味杂陈,若有所思。
“那我问你们三人,眼前的已经不是五年前的珍珠河,而且恐怖阴森的死亡禁地骷髅滩,你们还要去吗?”老巫鬼也不抬头,沉声问道。
“去!”孟涂斩钉截铁道,“纵然是刀山火海,只要是为民理讼、伸张正义,我孟涂在所不辞!”
“呵,正义?正义值几个朋贝?年轻人,我劝你们还是从哪来赶紧回哪去,免得白白做徒劳无功的事。”老巫鬼苦笑道。
“老巫鬼前辈,先前言语欺瞒,并非在下本意,实在是职责所在,迫不得已。在下孟涂,乃是华夏部落联盟大夏国夏后任命的巴地司判,特来彻查巴地血坛石人阵无头尸案。前辈好意在下心领了,可若是心生畏惧就不为民申冤,纵然苟活于世,有何颜面去见那些亲人惨死的百姓,如何去告慰那抱狠受辱而死的冤魂?”孟涂正色陈述,字字铿锵。
老巫鬼这才收敛起先前冷漠阴沉的脸色,拱手道:“老头子不知礼数,冒犯司判大人,真是该死该死。不过司判刚才所言,可有什么证明?”
孟涂知这老巫鬼还是心存怀疑,这才想起姒坶首领转交给他的狴犴令和獬豸冠,眼下也唯有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他从怀中缓缓掏出那枚黑玉雕琢的狴犴令。那狴犴令沉如青铜,色如墨云,凉如清冰,令身雕刻着一头龙角虎身的白色狴犴,目射寒光,威风凛凛。